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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爆发出尖叫声，有人上前查探呼吸，有人惊恐地往街上跑，场面乱作一团。 顾衍越听到对面的嘈杂，心中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前去检查状况的男人，向身后的人群摇了摇头，伤者已经断了气。 徐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扭曲的面孔沾满鲜血，和记忆中某个人渐渐重合。 是阿陇。 洪涛去世后，阿陇想要以此威胁他，后来被郑临斌送去国外，这些年基本断了联系，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见面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徐堰心中震颤，他勉强稳住心神，从人群侧边绕了出去，因为坠楼事件，前方道路被车辆和人流堵住，他只好从小巷继续往前走。 听到顾衍越询问的声音，他才想起来电话还接通着，略略缓了口气，才说：“我没事。” 话音未落，后脑一痛。 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勉强扶住墙面，想要转过身。 可对方却没给他反抗的机会，接下来的一击重重落到他后颈，剧痛伴随着晕眩感瞬间占据大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 *** 湿冷透过皮肤，渗入四肢百骸。 徐堰睁开眼，他手脚被拷在椅子上，后脑被击打过的部位隐隐作痛，此处光线有些昏暗，他环视四周，光秃秃的墙壁角落生了霉斑，这里似乎是一处地下仓库。 许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侧门推开，一个人走了过来。 徐堰被透过来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却也看清了来人模样。 见到阿陇尸体那刻，他心里隐约便有了猜测，却没想到报复来得如此迅速。 洪毅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对面。 洪毅把玩着手里的枪，缓缓开了口：“叔叔曾经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他去世了，就把他和他的妻子、女儿埋葬在一起。他还说，他不需要我为他复仇，这条路很艰难，也很痛苦，他深有体会，而我应当有自己的生活，我答应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 徐堰看着他，想起了阿光，也想起了裴时景。 洪毅继续道：“后来我把他下葬，墓碑就立在婶婶边上，但我还是违背了我的承诺。他是我一直敬仰的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没有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可为什么最后死去的是他？” 他恨徐淮盛，可见到阿浜的那刻，第一反应还是选择杀死嫌疑最大的杨舫。 洪毅望向他，征询般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徐堰一开口，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厉害：“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无论有再多理由，死去的人永远无法复生。” 走上徐淮盛的道路，就注定会有如同徐淮盛一般的结局。 他走之后，顾衍越的能力足以处理剩下的事务，还有郑临斌和孙晁在一旁看着，他这些年和隆盛没有任何账务往来，就算这些年的脏事恶事都翻出来，再不济把徐瑾瑜送上去顶着，如何也不会波及到徐煜。 二十一岁的他，畏惧死亡，挣扎着拼尽一切想要活下去，二十六岁的他，逐渐认清自己的结局—— 刽子手的刀刃迟早会落下，这一天的到来不过是早晚，没有洪毅也会有旁人。 隐约传来警笛声，不知是地下隔音还是距离过远，声音模糊得厉害，又似乎只是错觉。 洪毅支起手臂，将枪口对准了他。 手机铃声响起。 徐堰不着痕迹看了眼自己衣袋，声音却是从对面传来。 来电显示为陌生号码的视频通话，洪毅按下接通，对面镜头不住晃动着，随着距离拉近，露出一个女人的面孔来。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乌黑的头发散乱在脸侧，腹部高高隆起，已经有了八个月身孕，也是他的妻子，展真真。 她的脖子上被抵着一枚银色的刀片，在雪白的肌肤上压出一道红痕。 洪毅表情短暂地空白了瞬间。 镜头上移，露出展真真身后的人来，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五官轮廓分明，眼角眉梢透着股戾气。 顾衍越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你要是敢对他做什么，今晚你就能见到你妻子和孩子的尸体。” 洪毅闭了闭眼，瞬间的错愕过后，他一点点平复下情绪：“我们只是商业联姻，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他娶展真真，只是为了获得展鹏辰的支持，以便后续复仇计划开展，他活着就是为了今天，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 展真真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顾衍越没有开口，刀刃下压，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液沿着脖颈蜿蜒一道血痕。 洪毅像是被眼前这一幕刺痛，身体颤抖了下。 展真真长得漂亮、家世又好，从小身边就不缺爱慕的人，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传言中那么喜欢他，只是到了年纪，又恰巧有了这个孩子，才接受这段婚姻，他们一直相敬如宾，感情的成分虽然有，但确实谈不上多。 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一天他死了，展真真大概会毫无负累的开始下一段婚姻，总不至于拖累了她。 可是这一刻，他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蓦地想起早餐时候，她坐在软椅里，想让他听一听孩子的胎动，他因为忙于处理阿陇的事情拒绝了，匆匆离开了家里。 洪毅声音发了涩：“你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她？” 顾衍越：“从那里出去，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洪毅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经过徐堰身边的时候，忽然发难，拿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洪毅紧紧盯着屏幕那端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遵守承诺？” 顾衍越脸色沉了沉，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朝身后之人打了个手势。 洪毅解开徐堰手脚的束缚，挟持着他往外走。 太阳穴被冰冷的枪口抵住，徐堰头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现在不知道距离他被带走过去多长时间，既然顾衍越能拿到对方的手机号，那么刚才的警笛声或许并非幻觉。 推开门，外面已经被特警部队重重包围。 无数枪口瞄准之下，远处一位警员向他喊话：“放开人质，举起双手！” 大门只打开一个缝隙，洪毅以铁门作为掩体，正欲后退回去，刚有所动作，伴随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枚子弹正正穿过眉心。 徐堰还未反应过来，湿热的液体溅到他侧脸，身旁的人缓缓倒了下去。 指挥官尚未下达命令的情况下，击毙嫌疑人属于严重违规行为，喊话的警员也愣了一瞬间，其余人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查探人质情况。 徐堰被送往医院观察，他后颈和后脑都有击打伤，好在并未造成骨折和神经功能障碍。 宋幼琳恰巧在附近办事，得到消息前来探望。 徐堰靠坐在病床里，脸色有些苍白，问道：“是你让人击杀的他？” 宋幼琳挑眉：“我才得到的消息，总不至于未卜先知，让狙击手提前埋伏吧。” 徐堰微微错开了目光。 宋幼琳奇怪道：“你毕竟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我们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我得到消息，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她顿了顿，“倒是你怎么回事，他劫持你，你难道还要放他一马，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顺带把你这年做的事情抖落出来吗？” 徐堰没有说话。 宋幼琳坐了没多久，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拎着包走了。 徐堰闭上眼，将整个人陷入枕头里。 滚烫的液体似乎还黏在脸侧，仔细去闻，还能嗅到空气中的腥味。 郑临斌得知劫持事件后，因为不便出面，打了通电话过来，询问过他身体状况，又说：“你知道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徐堰低低嗯了声。 两人又聊了几句其他，默契地没再提洪毅的事。 房门被敲响，顾衍越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食盒。 顾衍越把带的晚餐摆了出来，徐堰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两口粥，就放到一边。 顾衍越拿出湿巾帮他擦手：“明天上午做完笔录，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徐堰嗯了声：“展鹏辰的女儿呢？” 顾衍越：“还在这边。” 徐堰又问：“你让人杀的洪毅？” 顾衍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他活着？”停顿片刻，又说，“他知道的东西太多，被捕之后为了脱罪，可能会四处攀扯。” 徐堰偏过脸，目光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就当是我年纪大了，变得心慈手软了吧。” 顾衍越握住他的手：“你不需要做恶人，只需要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恶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徐堰眼睫颤了颤：“放她离开吧。” 顾衍越：“你想再有下一个洪毅？” 徐堰加重了语气：“放她走！” 顾衍越沉默片刻：“……知道了。” *** 时光匆匆如流水。 顾衍越父母旅游结束回到H市，提出想要见一见儿子的朋友。 徐堰得到消息那刻，紧张地收紧了手指。 顾衍越注意到他情绪的紧绷，安抚道：“没事的。” 黎暄作为顾衍越的发小，不是第一次见两人的互动，如今再次看到，还是大为震惊。 顾衍越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男人，别说男人，就没他看得上眼的人，况且这小子打小就是个暴脾气，从来只有别人向他低头的份，哪回见过他这么耐着性子哄人的样子。 徐堰叹了口气，终究没能克服心理障碍：“我还没做好见你父母的准备。” 顾衍越：“没关系，也不差这一两天。”又说，“你要是不愿意，一直不见也没什么。” 徐堰没能说出话来，顾衍越拿来一杯橙汁，让他喝点果汁休息一下。 回家路上，顾衍越开车，黎暄不嫌事大，扒在后座小声叨叨：“你爸妈知道你谈了个男朋友，都快气死了。他们以为你就是年轻、不懂事，过两年就想开了，现在人都结婚了，你又是何必？” “我乐意。”顾衍越脸上没什么情绪，“他们过一段时间就会接受了。” 黎暄都快无语了：“不是，他都结婚了啊！结婚，你知道什么是结婚吗，你现在是……”他忍着没把第三者几个字说出来。 顾衍越一脚刹车下去，黎暄没系安全带，险些从后座摔出来，额头磕上前排座椅靠背，痛得他呲牙裂嘴。 顾衍越转过头，定定看着他：“我不在乎，对错、道德，还有你所谓的非议，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都不在乎。” 黎暄看到他眼中那无可动摇的坚定，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 西澳港项目结束，徐堰和宋幼琳公开宣布离婚。 姚宗煦主动申请卸任金湾总督察，离开途中经过一条山道，暴雨造成山体滑坡，车辆坠落悬崖，警方尚在搜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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