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的话说完,沈喆如捣蒜般连连点头,“我确定,阿寐哥哥。” 那为什么沈银说是沈喆主动要给他的?还是沈喆记性不好忘记这件事情了? 正当陈寐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沈银在里屋冲着窗户喊了一声,“进来吃饭了。” 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陈寐动摇了最初的想法,迸出了另一个近乎荒谬的的想法——他那天不会是,是在拿小玩偶安慰自己吧? 可为什么呢?他明明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啊。 “奥,来了。”沈喆放下大头蹦蹦跳跳地进了里屋,要进门时还不忘叫一声陈寐,“快点来哦,阿寐哥哥。” “嗯。”陈寐茫然地点点头应道,打算一会儿问个清楚。 村里的闲话真是传得迅速也传得荒唐,就连平日里不下床的沈顺成都得知了昨天清早沈明树乱闹的事情。 “听隔壁的婶儿说明树是不是又要上吊啊?”沈顺成放下筷子也习以为常了,“今早你是不是也过去了一趟?” 沈银回,“没,就是拿了条麻绳在屋里喊了几句。” “要他他也不敢。”沈顺成了解他的脾性,胆儿小没什么本事,“你大叔后来也去了?还有书记?” “嗯。”沈银点点头,也没动筷。 “还是去年那件事儿?”沈顺成那会儿突发腿疾,近半年都躺在医院病床上难以动弹,一直由沈银照顾着,那些事情也是后来才听沈银提起。 “嗯。二叔还是不同意。” “唉,那也由不得他。”沈顺成叹一口气连连摇头,“明树这人啊,我老说他就是一只蛙,井底的蛙,偏偏还有驴的倔脾气……”他拍了拍沈银的背继续道,“阿银啊,爷爷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就交由你去决定,大叔三叔还算明事理,二叔的话就当听听,别放心上。” “我知道爷爷。”应完的沈银没立马拿起筷子,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 但爷爷年纪大了,吃饭就回屋里去了。 默默埋头吃饭的陈寐再一次见证了谣言的威力,不敢想象他的那些事情如今传成了什么玄幻离奇的版本。想到这,他突然不愿面对转而想退缩逃避了。 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给自己一个清白,而现在看来,那些话就像是一个泡泡,一戳就破了。 这里的小镇,这里的沈村,沈银沈喆还有爷爷他们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馨,就像是人生失意之时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不愿离开。尽管世外桃源也有风雨,但对陈寐而言就已经是他可长居的地方了。 他可以不去面对那些风浪,让它慢慢地平息,在海底里暗潮涌动,说实话是有些自欺欺人,真到那时候了他真的还能像最初一般迎面直击吗。 陈寐拿不准。
第25章 朋友 陈寐将毛绒小熊的围巾系好,放进衣服的里侧从自己的房间钻出,蹑手蹑脚地往沈银的屋子走去。 他要当面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推开虚掩的门,并未见到沈银,明明灯还亮着怎么就见找人影。陈寐纳闷地走近,桌上摆放着的是看到一半的《忧郁的民俗学》,其他还放着各种专业书。 陈寐随手翻了最上面的一本,夹着他的笔记——一笔一画条理清晰地写明了,什么是民俗学、民俗学的意义、民俗学的现状……一页一页往后翻,沈银字迹清晰地还作了总结。他针对性从打铁花出发,写明了它发展的难点和重点,还列想了几条改善现状的建议。 教育、实践、媒体、网络……他有自己的想法,把能够去突破的地方都列了出来。 陈寐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他对打铁花的热爱,对这片土地的热忱。他更能体会上午的那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了。 重新摆好他桌上的东西,陈寐找了个椅子坐下,打算等他回来。只是等到他都犯困了,也未见沈银。陈寐不解地揉揉眼,隐约中听到了另一边的动静。 他凑近窗缝竖起耳朵听,耳朵都要贴上玻璃了也听不清话,只隐约能听出是沈银和爷爷的交谈声。 无意偷听,他只是闲着没事又属实好奇,拉高外套拉链朝屋外走去。 夜里九点的院子静悄悄的,也难怪他能听到爷爷屋里的声音。这个时间的沈喆已经熟睡,察觉不到周遭的声响,沉沉地在梦乡酣眠。 夜里的雾气浓重,玻璃窗户因冷暖温差而蒙上了厚重的霜,昏黄的灯光映着熟悉的身影。 雾气缭缠模糊了陈寐的视线,他看不清沈银的身形轮廓,只得全神贯注于细碎在风里的交谈声。 “阿银啊,这件事情爷爷瞒了你这么多年……我记得那时你比现在的阿喆还要小,还不会说话,更不会走路……” 什么事?陈寐蹙了蹙眉,双手附在窗台边,不由得地朝前凑了凑。难道是关于沈银的父母?陈寐心想。 一直都没听他提及过关于父母的事情。之前又听老护士说小时候的沈银都是爷爷带他看病,那沈银的父母应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吧,陈寐猜测,或许也和小叔他们一样在广东生活。 可怜小沈银,陈寐心疼地缓缓呼出一口气,白茫茫的水汽又将窗玻璃蒙上了浅浅的一层。 “但你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我,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我就想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夜里寒,又是在那么一个惨淡晦暗的巷角,你就这么看着我,没有哭声,安安静静地在纸箱子里躺着……” 长期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让陈寐有些吃力,尤其是这个姿势格外伤腰,他反手撑着腰间,趴开双腿调低位置的同时,改变这别扭的姿势。 只是他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沈银和爷爷的第一次相遇会是在一个巷角,为什么小沈银会出现在纸箱子里。 须臾大脑宕机,陈寐错愕地没稳住脚跟往后退了几步。咔吱清脆一声响,他惊恐地看着地上被踩断的枯木干,呆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什么声音啊?是阿喆吗?” 窗内飘来疑惑的声音,“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吗?” “是大头吧。” 沈银沙哑的声音让心慌的陈寐稍稍镇定了些。他轻手轻脚地拾起地上的枯木干,纠结着不知是继续听下去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地离开。 内心煎熬,又无措地杵在原处,现在的陈寐听不进任何,包括闻声而来的大头正好奇地盯着他,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所以,沈银是爷爷捡来的。这个想法侵占了他的大脑,让他生出怜悯之心。 陈寐僵硬地立在柴堆旁,回想初见沈明树他们如此阻挠沈银学习打铁花,清早又是说出那一番话,现在陈寐全都明白了, 什么传内不传外、什么传男不传女的,他当时只当是封建糟粕,谁曾想真有老顽固会把它奉为圭臬,可笑又离谱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沈银的身上。 陈寐气愤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心疼沈银。怎么办呢,不知道现在的沈银会是怎样的心情———难过?伤心?感激?还是……他想象不出来,甚至都无法专注心神地思考。 演绎过形形色色的角色,他都能融入其中去感受去理解去表达,不同的角色性格不同的人生经历,他都能慢慢地找到状态,可唯独现在不行。陈寐难以置身于沈银的世界,以他所想,这太难了。 他有点苦恼,因为现在他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的离开,他看着身后的背影一点点靠近,而后就清晰的听到沈银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席卷他的全身。 “你都听到了吧。” 不是一个反问句,而是在已知答案的情况下的陈述,语气平淡无波澜,除了沉闷的尾音,陈寐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就像是刚才在屋内的交谈没有发生过一样,陈寐回身,视线几近与他平视,他看清沈银面色的平静,如湖面般无波澜。 “你……”陈寐不敢与他直视,嗫嚅道,“你……没事吧?” 沈银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到了他手中的小玩偶,“其实这个玩偶不是阿喆要我给你的。” “我知道。”陈寐收起小玩偶,感受到了他在有意躲避他的问题。 “是我当时看你心情不太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看到了阿喆床上的玩偶。”沈银经过他的身边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看到它会高兴。” “奥。”陈寐点点头,搬来小凳子在他身边坐下,顺顺小熊的毛递到他面前,“诺,你现在拿着。” 沈银没说话也没抬手接。 “谢谢你。”陈寐动了动小熊的耳朵,“我看到它之后是真的变得高兴了,所以现在你拿着,我希望你也能因它变得高兴。” “……”沈银沉默几秒,接过小熊道,“我没有不高兴。” “……我知道。”陈寐勾了勾嘴角,“那我希望你能看到它变得更高兴!” 又再是几秒的沉默,沈银突然直直地盯着陈寐的眼睛,那深邃的眼眸映衬着月色的皎洁。 陈寐一字一句清晰地听到他口中的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要追我吗? 沈银没接下去问。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想要追你啊。 陈寐没直接说。 而是换了种委婉的方式道,“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啊。” 朋友,沈银怔了一下,长这么大他好像没有什么朋友。这个词语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以致此刻的他恍神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陈寐口中的朋友是何意义。 “你怎么了?”陈寐纳闷,他也没说什么别的吧,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那…那你希望是什么答案啊?” “朋友。”沈银终于是回过神来,坚定地重复道。 “……”陈寐不免叹气,朋友就朋友吧,就先朋友再恋人,也不是不可。 “那身为朋友,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陈寐朝他身旁挪挪,“你真没事吗?” 沈银的眼眶瞬间湿润,但他强撑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他摇摇头语调中带着哭腔道,“有事。” 强忍了这么久,一旦有了豁口,沈银就绷不住了。他的嘴都快抿成一条线了,伴着微微的抽搐,嘴角又一点一点地向下弯成一个弧度。 陈寐见过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见过他害羞脸红的模样,也见过他厌恶嫌弃的模样,唯独没见过这般难过伤心的模样。 身为朋友,陈寐自然地揽过他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处,轻轻地拍着,尝试着安抚他此刻的心情。 “那…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陈寐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沈银抬眸望向他,他的眼神和他手里的小熊眼神一样,小心翼翼的闪着泪光盯着他。 陈寐要沦陷在他的眼里了,他不自察地咽了咽口水道,“我们是朋友,朋友是可以倾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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