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也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谢祈枝抱住应淮的手,不让他玩了,要他陪自己聊天。 应淮收起手机问:“聊什么?” 谢祈枝紧盯着灌哥哥酒的谢顶男人,很不高兴地说:“他老婆的表侄女关我哥什么事?他们认识吗就攀关系?” “我哪知道?”应淮莫名其妙地说,抬眼观察了谢执蓝一会儿,告诉他说,“不认识。” 谢祈枝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他做人弟弟的都保证不了,万一我哥谈过呢? “有一次他在商场碰到个人,明明不认识,还能和人家聊一下午,一起吃了晚饭。”应淮压低声音说,“事后复盘的时候才发现,是对方认错了人。他每次不记得别人是谁,就这样顺着他们说瞎话。” 谢祈枝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当时也在吗?” “不在。”应淮说,“他饭吃到一半越想越不对,拍了张照片发我,让我帮他翻一下毕业相册,找找这家伙是谁,到底叫什么名字。” 听起来是件很好笑的事,可一想到他们就算好多年不见,依然这么了解对方,谢祈枝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应淮似乎察觉到了,端详他半垂下的眼睫,和他碰了碰肩说:“不陪你聊天你不高兴,陪你聊天你还是不高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谢祈枝瞪他一眼:“谁要你伺候了。” 应淮一愣,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谁又惹祺祺生气了?” 谢祈枝面无表情地说:“不想跟你说话了。” 应淮听后居然真的不说话了,十分放松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又玩起了刚才那个四格漫画的独立游戏。 谢祈枝:“……” 心情不好的时候,原本能够忍受的事情再看进眼里,就恶劣至少十倍。 谢祈枝真不明白那些无聊的话题有什么可说的,有必要动不动就喝一杯吗?他也不想再听见别人叫什么“小谢总”,然后再敬哥哥的酒了,他都没吃什么东西,喝这么多胃该难受了。 他往自己没用过的高脚杯里倒满牛奶,端起来走向哥哥,打断了他们的话:“哥哥。”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谢执蓝抬眼,桃花眼里浮起柔和的笑意:“祺祺找我有事啊?” “我也想敬你一杯。”他强硬地把高脚杯塞到哥哥手里,和他碰了下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祝哥哥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话音一落,别人都在笑,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纷纷调侃小谢总有个懂事的好弟弟。 谢执蓝却没有跟着一起笑,很认真地说:“哥哥也祝祺祺天天开心,无病无灾。” 谢祈枝看着他仰起头,把牛奶喝光了才放心地回去了。 应淮没再玩游戏了,不知道是通关了还是觉得没意思,挑了瓶无人问津的可乐拧开给自己倒上,低着头说:“这么关心他?你们感情真好。” 这不是废话嘛。 “那是我哥哥。”谢祈枝把杯子推过去,“我也要喝。” 应淮却不给他倒,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没长手?” 他不干谢祈枝就自己来,抱着可乐瓶朝应淮哼了一声说:“小气鬼。” “祺祺。”林见善叫谢祈枝一声,指了指门外说,“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谢祈枝没回答,犹豫地看了看应淮。 应淮说:“想去就去。” 包厢里面空气太沉闷,谢祈枝便跟着林见善出去了。 夜深了,圆月高挂在墨黑的天空,月光清明,流淌在石板路面上。 谢祈枝和林见善走了一小段路,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谢祈枝望着晃着银光的江面出神,安静听着林见善说起哥哥的事,被多少人纳为优质青年,追着给他介绍女朋友。 谢祈枝说:“我哥哥什么时候缺过女朋友。” 林见善眨眼,笑了笑说:“就是呀,他要是能和应淮匀一匀就好了,我还没见过应淮谈恋爱的样子呢,不知道他最后会喜欢样的人。” 林姐姐不知道吗?谢祈枝冷漠心想,他就喜欢我哥哥这样的。 他不想听这些,便问林见善结婚的事情,问她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又是怎么发展到结婚的。 林见善侧过身,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却不回答了。 谢祈枝不解地叫她:“林姐姐?” 林见善叹了口气,看着谢祈枝,用带点哀怨的语气说:“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你怎么跟你哥哥一个毛病,看起来很关心别人,实际说什么都不上心。” 谢祈枝愣了愣,眨巴几下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就会装可爱,跟你哥哥一个德行。”林见善笑了起来,又原谅他了,慢慢地说,“所以以前,比起你哥哥,我还是喜欢应淮多一点。执蓝答应的事情经常做不到,总是放我鸽子,但是应淮只要答应了,不管他觉得这件事有多无聊都会陪我到最后……” 谢祈枝听着她说话,明明在笑,却觉得她此刻或许很难过。 最开始会陪她到最后的人渐行渐远,连她的婚礼都没有参加,再联系也无话可说了;而老是放她鸽子、对什么都不够上心的哥哥却成了与她相识最久的老朋友。 为什么会这样呢? 谢祈枝心想,是因为喜欢也是一件需要适度的事情吗? 一点点的喜欢可以平平淡淡延续得长久,而太深的喜欢每时每刻都在摇摆不定,于是变得越来越吃力,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永远地解脱了。 林见善低头看了眼时间,问他:“过完中秋,祺祺就搬来我这边住吧,要我过来接你吗?” 虽然早知道哥哥安排好了一切,可乍一听到林见善这么问,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开始难过。江边风大,他低头咳嗽了一阵,与林见善说真心话:“我不想搬,我就想住在应淮哥哥这边,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我搬过来。” 林见善听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谢祈枝茫然地问:“知道什么?” “不是执蓝一定要你搬过来住,是应淮说他不方便,只能留你一个月。”林见善奇怪地问,“祺祺,你哥哥没有告诉你吗?” 谢祈枝听到自己心里“咚”的一记响声,像是石头击穿湖面沉底的沉闷响声。 林姐姐的丈夫打电话找她,她便先回去了,留谢祈枝一个人坐在江边发呆。 他还在想如何循序渐进,让应淮也喜欢上自己,应淮却早早地给他下好了期限,时间到了,就是结束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哥哥发消息问他:【祺祺,你跑去哪里了?】 谢祈枝低头看着,没有回复,站起身原路返回。 走到包厢门口,房门半开着,其他人都散了,只剩哥哥和应淮两个人。 谢祈枝正要进去,忽然听到应淮问:“你家也要破产了?这么玩命挣钱。” 谢执蓝惆怅地说:“没办法,祺祺十八了。” “十八怎么了?” “十八就成年了,我爸妈觉得仁至义尽,不想再养着他了。”谢执蓝说,“我如果老老实实听我爸妈的话,升学镀金,去他们的公司实习锻炼,一年赚的钱连他一瓶进口药都买不起。” 应淮问:“为什么——” 谢执蓝知道他要问什么,沉声说:“最开始,所有人都说,福利院的人,看过的那些医生,他们都说,祺祺活不到长大。你懂了吗?他们没想到祺祺能活过十八岁。” “如果早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收养祺祺的,做善事给一个小孩儿续续命和一辈子往一个无底洞里砸钱,在我爸妈眼里这是两码事。” 谢祈枝呆立在门外,气道也跟着阻塞住,冰冷而窒息的感觉笼罩周身。他的手指紧攥着按住发疼的胸口,没有进去,也不想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了。 包厢里面的人全无察觉,应淮低头给谢祈枝发消息,边说:“他能平安长大,就是一件好事。” “这倒是。”谢执蓝说,“今年过年我都不敢让他回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凑在一起又要说闲话,祺祺每次听见心情都不好。” “放我家,”应淮头也不抬地说,“我带他坐船玩。” 谢执蓝怔愣了一瞬,半眯起眼睛,怀疑地打量他:“你什么时候转性了?又愿意带小孩了?” 应淮平静地“嗯”了一声,看到谢祈枝给他的回复:【不等你们,我好困,先回去了[挥挥]】。 他隐约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放下手机,抬眼问,“他的药钱一年多少?我也能出。” 谢执蓝是谢祈枝的哥哥,再怎么发愁都是自己的事,应淮要出这笔钱,他凭什么出?作为什么立场出? 谢执蓝越听越别扭,开玩笑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求我就直说,除了我这个人别的都可以答应你。” “谁要你了?”应淮停顿一下,说,“把你弟弟留在我家吧。” 谢执蓝:“……” “以前说过的,你们家养不起就给我。”应淮理所当然道,“反正你有两个弟弟,送我一个怎么了?” “滚蛋!应淮你喝多了吧?”谢执蓝怒道,“再打我弟弟主意信不信我揍你?” ◇ 第47章 如果他是哥哥的弟弟 谢祈枝没有回家,给哥哥和应淮回过消息后就按了关机,沿着江边一直往前走,穿过地下通道,往前五百米有个夜市,灯火明亮,中秋夜路人很多,最外面一家的招牌上写着胖哥烧烤,一走近就能闻到空气里有股炽热的烟雾与肉料的香味。 可能是他站在外面看的时间有些长,戴围裙的胖大哥主动问:“小伙子吃点啥?” 谢祈枝摇头,左手伸进卫衣口袋里捏紧了口罩,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戴,径直往里走。 各种小吃店外面都摆着四方小桌和塑料椅,附近的居民散步消食,走到这里便又坐下了,一家人围坐着聊天说话,桌上摆着啤酒夜宵。 谢祈枝看到一家猪蹄店门口挤了群少年,叽里呱啦地笑成一团,每个人椅子边上都靠着一块滑板,颜色炫酷又活泼。 他忽然想起来,他也是学过滑板的,很多年前有人教过他,后来他在家里和医院里面偷偷练,下雨天就转移到住院部的走廊,结果吓到很多一惊一乍的病人家属。 生病的小孩一言不发,死气沉沉地站在他们爸爸妈妈身后,愤怒的家长一边骂一边说要去投诉他。谢祈枝回头看,忍不住想,是不是别人眼里的自己也是这样,像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要枯萎的植物,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下一刻,“砰”的一声,他撞在拿药的护士身上,护士惊叫出声,药瓶摔在地上骨碌碌滚远了。 负责他的护士姐姐找过来,冷着脸训斥了他很久,滑板也被没收了,让阿姨带回家里去。 谢祈枝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听懂了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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