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能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他好像欠了谁一大笔钱,研究所很喜欢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好掌控,更别说他还有案底在身上。 不过他也没想到秋池会进的这么顺利,研究所的人告诉他,上面对秋池的“评级”很高,说他曾经自然受孕过,打下来的那个胚胎就放在他们总部,经过评定,甚至有可能超过S级。 但因为胚胎还未发育完全,所以只能保守估计这个胚胎可能会是个S级的Alpha。 任钰禾每天都在后悔,于是他一直明里暗里地在劝秋池离开。可研究所的人又联系了他,说是只要能稳住秋池,他们会送他到国外,让那一位在这一类遗传病领域最权威的专家,来为他制定专属治疗方案。 小禾有些动摇了。 他想活,太想活了。可那无时无刻不在的愧疚感却几乎快要将他击垮了。 有时候他想算了吧,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至少他没有对不起秋池,可有时候他又很怕,他怕死,更怕活生生地感受着自己的□□一点点溃烂掉的那种恐怖的无力感。 于是他又自我欺骗道:反正只是帮忙做一些实验,那些人承诺过不会让秋池有生命危险的,等他的病治好以后,他一定会补偿他的。 研究所的人说这种实验对Beta没有伤害,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孩子,只要那个孩子的信息素评定等级在S级或以上,到时候他们就会放秋池走的。 等他顺利做完手术,他们以后想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
第69章 秋池在医院里待到了很晚,在帮小禾拿药、取化验单的间隙,他抽空上网查询了这类罕见病相关的信息资料。 网上说这类罕见病的治愈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唯一治疗成功的病例是国外一个首席罕见病专家亲自操刀的手术。 秋池看见有些患者在底下评论,说是现在连预约都约不上,光有钱还不够,还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抢号排号。 可他们的病已经等不了了。 病房内熄灯后,秋池又在外面走廊里干坐了一会儿,上周他刚把那张卡寄回了都兰,之前攒下来的那点工资,他也几乎全打那张卡上了。 现在再去联系傅向隅……他觉得自己开不了这个口。 秋池情绪低落地往楼下走,他打算扫辆车去地铁站,说不定能赶上最后一班车。 刚找到车辆停放点,腕上的手环忽然震了震,秋池低头看了眼,发现是研究所的座机号码,他愣了一下,然后才接通:“喂……” 对面是那个女研究员的声音,可还没等秋池来得及听清她在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用一块润湿的棉布捂住了他的口鼻,秋池立即挣扎起来。 挣扎中他感觉后颈处忽然刺痛了一下,十几秒之后,秋池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瘫软而沉重,紧接着他便被一双手拉进了车里。 秋池挣扎着不肯闭眼,最后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很熟悉的脸,那人低头在他眉头处吻了吻,低声说:“睡一觉吧。” …… 秋池做了个很短暂的梦。 梦里他正坐在一张熟悉的书桌前看书,有人从身后俯下身抱住他,亲昵地贴着他的脸。 窗外阳光炽烈,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照得通透又明亮。 没人开口说话,只有窗外那吵闹又寂静的蝉鸣声。 梦境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然后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问:“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好饿……” “你还做饭吗?” “不然我点外卖吧。” “要不要吃蛋糕?” 傅向隅说了很多话,但秋池却一直都只是很安静地听着,因为每次只要他一开口,梦就会醒。他其实并不想醒,只有在梦里的时候,他才觉得可以稍微对自己好一点。 秋池现在只想贪心地再多睡一会儿。 梦里似乎只有这一间老旧的职工宿舍,外面那个喧闹而复杂的世界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他不用再担心妈妈,不用再为钱发愁,不会失望、痛苦,也不会再为谁感到伤心。 他很安静地躲在这间小房子里,有人在抱着他。 还是他很喜欢的那个人。 可隐约的,秋池忽然预感到自己可能就快要醒过来了。但是他不想醒,更不想面对现实。 身后的Alpha忽然消失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紧接着周遭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破旧的宿舍变成了医院。 “听不懂吗?交易结束了。” 秋池很想要开口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他再一次感到了那种很深的无力感。 “和钱没关系,秋池。”他看着眼前Alpha漫不经心的眼神,心口处很疼,秋池觉得自己就可能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可最后他竟生生忍住了。 秋池下意识扑上前,试图抓住傅向隅的手,但却抓了个空。 画面继续变化。篮球场上,他看见傅向隅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可那道声音却仿佛是在自己耳边响起的。 “挺恶心的。” 秋池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后他缓了大约十来秒才回过神来。秋池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很软的大床上,腕上的智能手环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深棕色的软皮锁扣,细长的钢链似乎一直连接到了房间角落处。 窗帘拉得很紧,只有墙角的小夜灯亮着一团微弱的光。 秋池下了床,拉开窗帘,外面天才蒙蒙亮,看起来也就早上六七点钟的样子。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别墅区,看层高他现在应该是在三楼,窗外视野开阔,户外的积雪被清理得很干净。 秋池有些坐立不安,他在这间卧室里四处翻找着,试图找到自己的手机跟手环。衣柜是满的,靠左的位置有好几套军装,秋池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肩章,有些发怔。 紧接着秋池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他下意识关上了柜门。 门开了。傅向隅穿着睡衣走进来,手上端着餐盘和牛奶。 两人对视一眼,可谁都没有说话。 傅向隅把早餐放在边几上,见秋池还站在原地没动,他抬眼笑笑:“吃早饭吧。” “你想做什么?”秋池看着他,心里压着股莫名的火,“傅向隅?” 傅向隅看着这个Beta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细长的锁链被牵动,在胡桃木地板上拖出一段独特又清脆的响。傅向隅忍不住想,早知道就该做成项圈的,那柔软的皮质缚束在他纤长的喉颈间,应该会更漂亮。 他故意不说话。 “你疯了吗?” 傅向隅依然沉默着,只是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 “钥匙呢?”秋池的声音慢慢大起来,“傅向隅!” “先吃早饭好吗?”傅向隅忽然很小声地哄劝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先尝一口好吗?” 他把三明治抵送到秋池嘴边,后者则生硬地别开了脸。傅向隅于是又把那个三明治放回到盘子里,自顾自地开始低喃:“不想吃吗……” “那把牛奶喝了也可以。”说着他又把那杯牛奶抵到秋池唇边,秋池仍然不张嘴,温热的玻璃杯没轻没重地抵压在他下巴上。 秋池一直在抗拒,可傅向隅仿佛魔怔了一样,不依不挠地把那只杯子送到他嘴边。 “傅向隅,你能不能成熟一点?”秋池忍无可忍地说,“你是成年人了吧?二十二岁了,又不是两岁小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傅向隅仿若未闻,依然还是那副样子。肢体交碰之间,那个装满温牛奶的玻璃杯被秋池不小心打到了地上。 杯子碎了,牛奶淌了一地。 气氛忽然间僵持住了。 过了一会儿Alpha突然开始笑,但那笑容很古怪,他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秋池一眼:“那你让我怎么办?让我看着你被那个小禾骗,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跟那个骗子浓情蜜意地腻在一起?” “那你还不如让我去死。”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的。 秋池:“……他不是骗子。” “他生病了,还在医院里等我。”秋池的声音变小了,可还是很坚定,“我得回去照顾他,你放我走行吗?” “还有之前寄回去给你的那张卡,”秋池低下眼,很缓慢地说,“……你能先给我吗?我现在又需要钱了,等我以后赚到钱了,我马上还你,分期还也行,你可以算我利息。” 见傅向隅不说话,秋池又道:“以后我会接你电话的,我不会跑,我会还钱的。” 傅向隅的脸色越来越差,看向秋池的眼神甚至显得有些狰狞:“不是说不卖了吗?现在为了这个小禾,你又可以卖了是吗?” “是吗!” 他冷笑一声:“你知道那个研究所到底在做什么项目吗?你知道那个小禾九年前就跟那家研究所有来往吗?你以为他做腺体手术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有三个熟人都在进入这家研究所之后离奇失踪了,你知道介绍这三人进研究所的人是谁吗?” “我说他是骗子都说轻了,秋池。” 秋池微微睁大了眼,邓玚的事让他对小禾起了一点疑心,但他始终不愿意细想,他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不想连这最后一点情谊都是一场欺骗。 “不可能……”秋池不敢信,他颤抖着,“你骗我。” 可傅向隅紧接着就发疯般地柜子里翻出一叠资料,证据太清晰了,里面有小禾接受割除腺体手术时的照片、银行流水,通话记录,甚至还有一段录音。 傅向隅残忍地把那只录音笔打开,里面先是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是一个男性的声音:“你知道他曾经自然受孕过吗?”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他没跟我说过。” 是小禾。 “我们联系那家医院拿到了那个胚胎的标本,那简直是个‘神迹’,只是很可惜它没能顺利降生,”男人的声音隐隐有些癫狂,“分析报告显示那个孩子有80%的可能性具有超过S级的基因,可它的母亲却是一位Beta,你知道这能说明什么吗?” 他顿了顿,然后才道:“说明我们的计划完全是可行的,我们的研究方向是对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小禾说,“你之前跟我说,只需要做一次实验,你们就会给我约定好的报酬和接受治疗的机会。” 男人说:“我纠正一下,我说的是一次实验成功,不是一次实验,在实验成功之前,你跟这个实验样本都需要积极配合研究所……” 小禾打断他,语气很冲:“你什么意思?” “小禾,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难道真的听不懂吗?”男人不耐烦地说,“我说难听点,现在只有研究所能救你的命了,这个实验体不是你的伴侣吗?你跟他卖卖惨、扮扮可怜,他难道还会不救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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