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当时他说自己不会纠缠。 秋池的确没有纠缠,他把相册里唯一留下的关于傅向隅的影像看了好多遍。他不敢想念,可每次一闭上眼就是他的名字。 正当秋池站在原地发怔的时候,场上忽然有颗球朝他这里滚了过来,秋池没看见那颗球,只看见了径直向他这里走过来的傅向隅。 Alpha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他也只是走到了他跟前,然后俯身捡起了那颗球,接着转身又走掉了。 秋池看着傅向隅回到那群人中间,有个挺脸生的Alpha接过他手里的球。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那人有些揶揄地往他这边一抬下巴,声音很大:“我去隅哥,场边那个扫垃圾的刚好像一直在盯着你看耶。” “有吗?” “真的,还盯你挺久了,”这人又说,“眼珠子就跟着你一个人转,也挺奇葩的。” 顿了顿,又略带嘲讽道:“啧,他那什么眼神啊,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这人说话一直不大好听,也知道段鑫烨一向不喜欢秋池,因此才故意这么调侃了一句,他以为段鑫烨会接他的话茬。 没想到段鑫烨这次不仅没附和他,反倒还拉了下他的手臂,似乎是在示意他别说了。 他们离得其实还挺近的,站在秋池旁边的几个学生已经因为那个Alpha的话,把目光投在了秋池的身上。 秋池有些难堪,正要把目光收回的时候,他看见傅向隅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冷淡的眼神:“挺恶心的。” 那道声音其实很轻,可秋池看清了他的口形。 他有点愣住了。 秋池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也不该贪看Alpha这一两眼。他想赶快走掉,逃离这里。可掌心发麻,脚底也发麻。 转身,然后往回走。这一套在平时看来很简单的动作,因为躯体的短暂失灵,变得好像十分困难。 离开球场的时候,段鑫烨忍不住转身看了那个Beta一眼,这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抿着嘴唇,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伤心样子。 …… 傅向隅接了个电话。 又是方一珂打来的,自从那天见面之后,Omega就对他很依恋,几乎每天都要来电话。 “刚怎么不接电话啊,”方一珂的语气里有几分嗔怨的意思,“还以为你不想理我呢。” “刚在打球,没空看手机。” “好吧。” 方一珂:“这周我想吃日料,出来陪我嘛。” 顿了顿,又说:“你那两个朋友有空吗?想见见他们。我朋友都还在国外,好无聊啊。” 傅向隅说:“期末周,大家最近都要准备考试了。” “怎么这样,”方一珂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失落,但很快他又说,“那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玩好吗?” “我也想看你打球。” 段鑫烨把买来的饮料放在傅向隅旁边,手机听筒声音开得挺大的,他能听见一些,于是随口说:“让他来呗,在那个校园系统上报备一下不就行了。” 傅向隅没理他,对着电话那端:“最近很忙,等放寒假了再陪你。” 那边紧接着又说了几句什么,段鑫烨在旁边偷听了几耳朵,对方声音有点小,他没太听清,只知道是撒娇的口吻,还挺可爱的。 片刻后,电话终于被挂断。 傅向隅忽然偏头看他,问:“他还在那吗?”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但段鑫烨居然听懂了:“走了好像。” “分都分了,你说他干嘛还天天过来偷看啊?这不自取其辱吗?”段鑫烨从烟盒里抖出根烟,递给傅向隅,“你要吗?” 傅向隅接过来,低头把烟点燃了,没说话。 * 寒假。 虽然已经不用早起去除雪和清扫落叶,但秋池每天依旧起得很早。 他嘴里含着牙刷,盯着洗手台上另一套牙杯和牙刷,发呆似地站了一会儿。 漱过口后,秋池从宿舍里翻出一个很大的塑料袋,然后把家里多余出来的那一部分生活用品都丢了进去。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全收干净之后,这间宿舍似乎变得有点空。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就这样平静地消失掉了。 挺好的。秋池想。 以前他总忍不住溺在那场美梦里上下浮沉,一边沉沦,一边不安。他知道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可那只高悬的铡刀却始终悬而未落。 害得他总是怕,越高兴的时候越怕。 现在那只铡刀终于落下,反而把他的焦虑跟恐惧给带走了。 他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里。 长假期间校内教职工大多回去过年了,天又冷,也没什么活可干,于是秋池干脆出去找了个夜班搬运工的兼职,负责快递的装卸货。 这家快递公司春节期间也还在营业,并且春假期间工资开得还挺高的。 那边本来没打算收他,是原先已经谈好的其中一个,干了一天后就嫌累不想来了,hr这才又转头联系了他。 确定他可以过来替补后,hr又委婉地提了一下他个人履历上的犯罪记录,接着又说他是个Beta,体力上肯定比不过Alpha,工资可能没法给到那么高。 秋池跟他讨价还价了一番,那边大概也确实是很缺人,最后谈好了只降二十块,也不算太坑,工资日结,每天给180,春假七天每天还给再补100元薪资。 还没过去之前,hr就在群里特意跟他们强调过,这活真的特别特别累,不能接受重体力活的尽量还是考虑一下,别临阵了再打退堂鼓。 秋池头天晚上过去就被安排卸车,一米来高的大件货,遇上重量特别大的,两人一块扛也得踉跄几步。 刚开始那几天,秋池累得一回宿舍就倒在床上,浑身都酸疼得要命,起都起不来。 后来慢慢适应了,觉得好像也还可以,咬咬牙的话也不是忍不了。 首都的工资不管怎么说,还是比他老家那边要高出许多的,秋池想趁着现在多攒攒,挺小的时候,他就特别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哪怕是一间也可以。 可以不用担心房东突然涨租,也不用担心合同到期了被人赶。 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之前那个房东委婉地跟他提过几次,说自己可能过段时间就要把房子收回来自己住了。 秋池知道他是怕妈妈死在他的房子里,以后房子租也不好租、卖也不好卖。 但那附近一片小区的租金都很贵,可要是搬到偏远一点的地方,一是妈妈的身体不允许,二来他也不好再麻烦桂姨大老远跑去给他妈送饭。 要是妈妈没人照顾,他就得辞职回去,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得为以后想。那张卡里的钱要留给妈妈做手术,护工太贵了,术前术后那一段时间他肯定都得陪在妈妈身边。而且钱总有花完的一天,低门槛的兼职不是每天都能找到,他也不可能干一辈子这样的活。 等年纪大了,需要做重体力活的兼职不一定还肯用他。 秋池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至少每天都很忙、很累,所以闭上眼的时候就不会再想起傅向隅。
第44章 小年夜。 晚饭秋池吃的是食堂阿姨送的饺子,酸菜猪肉馅的,他不知不觉吃了一大盘,吃完就赶去上夜班了。 这两天因为快过年了,快递业务量明显变小,不过来兼职的人也少了许多,秋池一晚上一个人卸了四车货,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还有点头重脚轻。 秋池打开门,又顺手按亮顶灯,灯亮起的那一瞬间,秋池心里瞬间就警觉了起来——家里看上去跟他出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到处都被翻得很乱,一开始他以为可能是遭贼了,可他稍微检查了一下门锁,上面并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而且都兰的安保向来做得很好,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失窃案发生,更何况对方竟然都能够罔顾安保系统进入都兰了,随便去哪间教室,能偷到的东西都比他宿舍里的要值钱得多。 他站在门口有些不大敢动,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是从衣柜那里发出来的。 秋池犹豫了片刻,猫进厨房挑了一把趁手的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朝着衣柜那边走了过去。 确实有怪声,不是他幻听。 秋池右手紧紧握住刀柄,心想自己这几天每天都在卸货,到这会儿了胳膊上的肌肉还在跳,手里又有刀,应该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小偷。 下一秒,他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秋池猛地怔愣了一下。 傅向隅正缩在他的衣柜里,身上裹满了自己的衣服,整个衣柜都被弄得乱七八糟。 “……”看到这个人的那一瞬间,秋池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Alpha有些茫然地仰头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秋池看见他从那堆衣服里钻了出来,然后像狗一样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腿。 秋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Alpha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声音很闷地抱怨:“你的衣服洗得太干净,一丁点橙子味都没有。” 他的语气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行为也是,秋池迟疑地问:“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秋池低头观察了他几眼,很快便发现这人的后颈上有血,血迹已经干透了,然后他看见了Alpha后颈上的伤,像是用什么不够锋利的东西割出来的一道伤口。 “这是怎么、怎么弄的?”秋池蹲下来看他。 “太疼了,”傅向隅说,“疼到想划开看看。” 秋池的眼睛也红了,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这个人的头发。 “我想你亲我。” “池哥。” 说完他就用那种有点期待的眼神盯着秋池,后者则避开了他的眼神。 秋池并没有吻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我们的交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送你去会所……” 傅向隅盯着他,眼泪完全没有经过“蓄满”的那个过程,而是直接掉下来的,连脸颊都没打湿。 “你不想要我了。” 秋池:“我没有不想要你。” “是你说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想和这个可能“生病了”的人继续争辩那些。 傅向隅有点委屈地凑上来,可秋池再次躲开了。 他问傅向隅:“你为什么又要这样?”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也在尝试着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 傅向隅还是那样看着他。 “我太想你了。”傅向隅说,“对不起。” “……” 这会儿都快要天亮了,秋池又不好把他撵出去,翻出小药箱帮他稍微处理了一下后颈上的伤口,接着秋池不得已把床底下的那个大塑料袋又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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