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开口,甚至很默契的连一个对视都没有。 傅向隅沉默地把住方向盘,秋池则低头去拆药盒上的塑封膜。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十字路口,又是红灯。 傅向隅不露声色地用余光扫了秋池一眼。 记忆里Beta的身体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接纳过他,这个人生|殖|腔的位置很浅,但抗拒和抵触让Beta的身体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傅向隅记得自己曾数次顶着那道口碾过去,可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将那里完全地凿开。 作为一个Beta,秋池的信息素浓度很低,就算是腺体处、血液里的信息素含量,与AO两性平时所释放的浓度相比,也完全能称得上“贫瘠”二字。 可傅向隅就像个渴了很久的人,迫切地需要对方的信息素安抚,可秋池能给他的却完全达不到那个“够”的量。 同时Beta并不像Omega那样“敏感”,他们没法默契地接收到Alpha所释放出的“信号”,也无法像Omega那样轻易且自如地在Alpha的掌控下打开自己的身体。 不过大概是因为头一次开荤,傅向隅的感觉不错,至少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与难平的欲|火暂时被疏解了,与此同时,滥用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也因此变得很轻微。 一夜没睡,他反而感觉有种释负过后的松快感。 很明显。因为傅向隅现在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好,相当得好。 虽然秋池是个男性Beta,受孕的可能性极低,不过为了保险,傅向隅还是买了药。 他用余光看见这个人一声不吭地吃了药,然后拆开那盒阻隔贴,将厚重的贴布贴满了自己的后颈。 二十分钟后,高铁站入口处。 趁着秋池解安全带的功夫,傅向隅低声道:“那两万块我退回去了,就算是赔你房间里砸坏的那些东西……” 秋池没应声。 “还有,”傅向隅继续说,“等你回来之后,我们找个时间谈谈。” 他说的谈谈指的大约是关于“如何赔偿”的事,秋池听懂了,但他现在并没有说话的心情,尤其是和傅向隅。 于是他微微点头,然后挺重地甩上了车门。 …… 列车过了两站后,秋池才终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慢吞吞地来到车厢连接处,给夜班兼职那边的主管打了个电话。 主管那边刚接通电话,连招呼都没打,就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秋池悄悄用手盖住了听筒的位置。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听见那边声音稍微弱了,应该能沟通了,秋池才把手机放到耳边,解释道:“抱歉谭总,我家里有急事,我现在人不在B城。” 主管的语气仍然很差:“找什么借口?你不如说自己好端端走道上被车撞昏迷了,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你再不方便发条短信请个假总会吧?” “大晚上你让我去哪儿找人给你顶上?你自己看看我给你打了几通电话?秋池,做事情不是你这样子做的,既然约定好了要来干活,你就得负起责任来,不能说今天我想干就来,明天我不想干了就玩失踪。不说别的,你这个人品素质的问题也很大!” 秋池辩解不了,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确实是家里出了点意外。” 骂也骂完了,谭主管泻了火气,语气虽然还是冷硬,但总比一开始炮仗似的状态好多了。 “得了,”主管说,“念在你也是第一次,平时看你做事也蛮认真的,以为蛮老实的一个小伙子。” 缓了缓,又加重了语气:“别个不想来还知道要给这边打个电话发条消息,你呢,直接给我玩失踪……” 秋池继续道歉。 大概是见他态度诚恳,主管此时终于将话锋一转,问他:“今晚还回来上班吗?” 秋池看了眼时间,然后道:“……可能来不及。” 他听见那边很不高兴地“啧”了一声,可能又想开骂,秋池安静地等了等,没等到对方的第二次炮火。 也在意料之中。因为这个夜班兼职给开的工资其实并不高,工作时间还在大半夜,要是把秋池开了,那边一时半儿估计也很难再招到一个像秋池这样的冤大头。 “那你什么时候能来?”主管说,“不能来我就找别人干了。” 秋池忙回:“最迟明晚。” 主管那边听起来隐隐有些松了口气的意思,但嘴上仍还要端着:“嗯,那我今晚先叫个人替你一晚,明晚要是再看不见人,你反正自己看着办。” “好,”秋池说,“麻烦您了。” 这份兼职是周结,秋池这周已经干了三天,就算后边不打算在那继续干了,也得过去把那三天的工资要回来才行。 仓库那边的管理还算正规,不至于因为“无故旷工”这个由头就干脆把他这三日的工资都给克扣了,但要是得罪了主管,秋池估计自己过去讨薪也会被为难。 而且这份兼职的工作时间对他来说正合适,秋池暂时不考虑离职。 列车时不时穿过隧道,秋池靠在车厢连接处,耳边传来类似电流穿过的耳鸣声。 账户上多了两万块钱,是傅向隅退回来给他的。 秋池觉得自己挺贱的,因为刚在傅向隅车里,那个人说这两万块就当赔给他的时候,他心里其实隐隐是有点高兴的。 这两万块对于傅向隅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却是他省吃俭用,顶风冒雪地在外边跑了两个多月才攒下来的。 寒假期间,秋池在几个兼职之间连轴转,除去吃饭洗漱的时间,有时候连五六个小时的睡眠都难以保证。 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没法为自己“讨回公道”,那收下对方的“补偿”,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松快点,也无可厚非。 他只能这么想。 * 秋池的老家在一个中部偏南的城市,靠海、多雨,他妈现在就住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小县城里,租在一个老小区的单元房中,百来平的平层隔开分成了两套,分别租给不同的租客。 这个出租屋是秋池跟他妈住过时间最长的房子,因为价格还算便宜,而且离他妈妈原本上班的几个地方也比较近。 进屋后桂姨给他拿了双拖鞋,特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今天午饭都是你叔叔去弄的,我这边也不敢走开太久,怕你妈妈又……唉。” “怎么看着又瘦了?”桂姨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上次你回来是不是放暑假的时候?那时候穿得还没现在多呢,怎么现在看着比那时候还要瘦?” 秋池含糊地应了几句话。 “我妈妈她……” “刚睡下了,”桂姨说,“医院那边说最好再住院观察一天,结果你妈说什么也不肯留院,这不,我和你叔叔就把人又给送回来了。” 秋池:“麻烦你们了。” “这孩子,跟我还说什么客气话,咱们家都认识多少年了。” 桂姨说要去准备晚饭,和秋池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秋池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卧室的门,还是熟悉的陈设布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秋池年少时记忆里的、家的味道。 母亲背对着他,侧躺着。 秋池悄没声息地走到窗边的老式沙发椅上坐下,他沉默地凝视着熟睡的母亲。 她变得衰老了,因为生病,脸上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黄调,就算睡着了,眉眼间也浮着层枯败的倦意。 以前他什么话都和妈妈说,老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把他们捆绑在一起的联系不只是血缘——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妈妈的一切。 都是他的错。
第18章 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 秋池并没有主动去联系傅向隅,而对方似乎也没有要旧事重提的意思,大概是不想跟他再产生过多的交集。 不过秋池本来就没想和他闹,冷静下来后便打算自认倒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真要和那种备受欢迎、家世煊赫的人闹起来,不管他占不占理,到时候吃亏的肯定都是他自己。短短二十来年的人生经历,让秋池对“吃哑巴亏”这种事已然很有经验,因此下意识地便选择了“趋利避害”的做法。 两人再次相遇是在都兰学院的二食堂。 公共课上段鑫烨跟隔壁宿舍的彭烁在最后一排聊得火热,说是二食新开了一家档口,听人说那家的烤鱼做得特别好吃。 还没等下课,两人就把自己说得口水直流。等到下课铃一打响,两人干脆硬拉了旁边的傅向隅一块去。段鑫烨大概是觉得还不够热闹,又在群里喊了一嘴,叫没课的秦蔚从宿舍里滚下来和他们一起。 二食因为靠近教学楼,菜色也比其他几个食堂丰富,因此每天来堂食的人都特别多。 三人为了等秦蔚,在宿舍楼底下磨了一会儿,到食堂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多少空座了。 好在彭烁眼尖,四处张望了一圈,终于在食堂角落里找到一排还剩有大片空座的长桌。 几人于是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秋池很早就看见傅向隅了,这人和他身边的秦蔚一样,从入校开始,就是校园里的头面人物。煊赫的出身、顶级的信息素,以及一副张扬到饱含记忆点的好皮相,想要不惹人注目都不可能。 看见他们几人朝这边走来,秋池的心跳一错,下意识低头避开他们的目光与锋芒。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躲傅向隅。 联排的餐桌很长,左右两边角落里都坐了人,于是他们四个干脆坐到了中间。 彭烁有点激动地问道:“晚上你们都没课吧,去不去打球?” 段鑫烨照例打了个哈欠,只要是有早课的工作日,他一贯都是这个半死不活的困模样:“不要吧。我刚约了朋友去打麻将,上次他们三家吃我一个,给我输郁闷了,今晚我必须给他赢回来。” 彭烁用玩笑的口吻骂他是只“赌狗”。 正说着,那边档口里走出来一个工作人员,先上了几盘凉菜,对几人说烤鱼还得稍等一会儿,没这么快。 秋池不自觉地注意着他们那边的动静,此时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并不是那种窥视,而是光明正大的审视。 很赤|裸的目光。 那人似乎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对谁说:“是不是有点眼熟?” “说谁呢?” “哦,那个‘垃圾王’啊,”是段鑫烨的声音,“摘了口罩感觉都认不出来了。” 最近学生宿舍楼底下的垃圾也被分配给了那些Beta校工管,有几次段鑫烨半梦不醒地在宿舍楼下看见过秋池,虽然同样都穿着米灰色的工作服,但秋池看起来和那些中年校工总有些不大一样的地方。 不过段鑫烨早起一般是为了赶早八,还能半死不活地爬去到教室,已经算是很有活力了,一般也不会没事找事地去捉弄他眼中的那个“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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