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妈妈离开也很难受啊…用了好长时间才走出来的,如果能够选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代替妈妈去死…” 吴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施明明,一切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很苍白。他没有切身经历过那些苦楚,就没有立场说出那些轻描淡写的话。 “吴医生,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施明明吸了吸鼻子,揩干泪渍道。 吴勉担心,但他还是选择尊重施明明,默默退了出去,带上了门。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如果时光能倒流,他大概不会让施明明一个人在这呆着。 施明明对着昏迷的施龙喃喃许久,到后边再说不出什么,就沉默地看着病床上虚弱的人,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出身体。 直到一声大吼的“丧门星”从身后传来,未等施明明转身,头顶就受到了重重一击,视线霎时模糊了一下,勉强稳住身体,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瞬间隆起红印。 “施明明你这个畜牲!你把你爸怎么了!”张芸凶神恶煞地冲过来薅住施明明的头发。 施明明没有挣扎,一言不发承受着张芸的污言秽语,仍由那些拳脚落在他身上。 他觉得张芸说的对,他这个人可能真的是晦气,克死了自己母亲,现在父亲也昏迷在床,张芸打他就打吧,这甚至能让他心里的负罪感少些。 以前最大的愿望是他爸能对他稍微好点,起码别打他那么狠,现在什么都不求了,打死他都可以,只要他爸能醒过来,人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求了。 老天真是不公啊,所有的苦难都落到他一个人头上。 吴勉提着两份盒饭快步往施龙那个病房走。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督促施明明吃饭,这个人大概能把自己饿死。 拐角的地方,撞上一个高瘦的男人。那人出现的突然,他走的也急,好在手里的东西没撞掉。 吴勉下意识说了句“不好意思”,步履未停。 身后,穿着宽大短袖,眼神阴霾的男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透着一股阴狠。 吴勉没想到不知道自己去打个饭的功夫,这边能出这么大的事。 一进去就看见施明明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掴在地上拳打脚踢。 受害者没有任何防御行为,仿佛一具失去温度和痛觉的尸体。 攥了一路的保温袋“啪”的掉在地上,吴勉扯过张芸扬起的巴掌,反剪到身后。 “放手!老娘警告你别管闲事,小心连你一起打。”张芸早就习以为常,毕竟殴打施明明这件事从来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在他们家,垃圾扔在了桶外都会被嘀咕一句,但揍施明明,每个人都会拍手叫好。 “还在这里寻衅滋事我就要报警了。”吴勉做医生的,自然知道怎么让人不舒服,只稍稍用力就让张芸吃痛,吵着要人放手。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今天会更完。
第47章 明码标价的馈赠 在张芸的世界里,没有靠撒泼解决不了事情。他恶狠狠瞪着地上鼻青脸肿的施明明,咬牙切齿道:“我说你是白眼狼你还敢还嘴,这可是你爸、你爸!你还能狠的下心不管他,现在人瘫在这了,我跟你说施明明,你可别指望我会出一分钱,我对你们爷俩已经够好了,仁至义尽!” 施明明从地上爬起来,撑着床沿坐回椅子上。 “不会的张姨,不用你管。”他知道张芸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他不管施龙,最后医院找到她头上。 着实是多虑了。 “施明明你别现在说的好听,就你干的那些下三流的活,能有几个钱?你要有本事能天天赖在我家里蹭吃蹭喝,赶都赶不走?”张芸生怕这穷光蛋的两父子讹上她,急着撇清关系。 “我是没本事,但我有手有脚,出去卖体力,实在不行卖.肾卖血,总能凑出钱来,张姨你放心,我们不会开口问你要的。” 张芸“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嚷嚷道:“你现在是叫的响,以后鬼知道怎么样。当初和我领证的时候,信誓旦旦说好好和我过日子,结果呢,三天两头往坟场跑,去找你那个死了的妈。” 施明明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忍,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妈。 “出于礼貌喊你一声张姨,从前也是邻舍,我爸对我妈什么样你没见过吗?当年你追我爸那么久没追上,答案应该很明显了吧,后来提出要搭伙过日子也是你,怎么现在接受不了呢?”他一直觉得张芸挺可怜的,后来碰上肖鸣许更觉得求而不得真是很痛苦一件事。 哪怕一个人的躯壳就在你身边,哪怕你们肉体上亲密无间,但你们的灵魂始终在两个平行时空里,直到宇宙爆炸、时空坍塌都不会重逢。 张芸听了施明明的话,瞳孔一怔,浑身卸了劲,好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被拔去了最威风的尾毛。 吴勉看她没了攻击性,也顺势放了手。 “呵,这么多年,老娘婚也结了、小孩也生了,见了他还是动心。我也是奇了怪了,这么个老东西,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姿色就算了,现在又胖又丑,还一身恶习,老娘就是忘不了他,还把他领回家。”张芸说着吸了吸鼻子,低头从包里层掏出一沓钱,手指沾了点口水开始点钱,数过一遍后,“啪”的扔在桌上道:“三千块,我就给这些,多一分我都没有了。过几天回去把你们在我家的东西收走,以后各过各的。” 说完,张芸挎上包,蹬着坡跟鞋,昂着头往外走。 “谢谢。”施明明冲着张芸那边道:“我替我爸和您说声对不起。” 张芸没有做错什么,唯一错的怕就是爱了不该爱的了人。如果要问这种爱到底是什么,年少时的遗憾,还是经年累加的执念,到最后自己都搞不清楚。 吴勉看着张芸离开的背影,确定她不会再回来,关上门、落了锁。 施明明驼着背坐在椅子上,垂头看着手上的红钞票,浑身透露出一股丧气。 照料瘫痪病人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精力,这个重担毫无疑问落到了施明明肩上。 这个年轻人的脊梁快被现实压断,命运从来没眷顾过他。 裤子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雪松导演的微信,叫他立刻来片场一趟。 他现在怎么会有心思去片场,大概以后也不会去了。他爸现在这样需要人贴身照顾,请不起护工只能自己来,然而即便是这样,高昂的护理费、医疗费也足以让他喘不过气。 不敢多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坏不过拉着他爸一起去死,说不定他爸还更想去九泉之下和他妈相会,那时候大概也不会打他了。 熄灭屏幕,黑屏上映出吴勉的脸。 回过头冲吴勉苦笑一下:“吴医生,你和我说说后边的情况吧,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吴勉看到了那条短信的内容,他之前听施明明说过,最近在剧组有工作,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他道:“有工作安排吗?” 施明明摇头,“不管了,先顾这边。” “你打算全职照顾你父亲。” “是。我们家只剩我一个人了,吴医生你知道的。” “那医药费你打算怎么出。” “…我还没想好,找找看有没有线上的工作,或者等我爸这边稳定了,抽时间出去打零工。” “如果你爸一辈子醒不过来,你打算一辈子这样吗?” 施明明笑笑:“还能怎么办呢。” 他想不了太多以后,条条死路,光是不久之后的债款,就足以让他打到半身不遂。 “如果不尝试改变现状,你永远陷在泥潭中。” “我知道啊,可能我生来就是一滩烂泥吧,只配呆在泥潭里,一旦有了妄念,就会被变本加厉地惩罚,直到泥潭都回不了了。” “不要这样归因。”吴勉察觉到施明明这是习得性无助,“很多时候并不是命该如此,而是人的选择造成了结果。” 在吴勉的观念里,施明明应该和他父亲保持安全距离,即便他们是血缘至亲,但不该毫无底线的包容。 有时候最亲的人往往是伤你最深的人。但显然施明明不会认可这些,他实在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这也是他最吸引自己的品质。 “如果这一次你选择了放弃发展的机会,重新跳身泥潭,但你也要做好承担命运反噬的准备。” 施明明沉默了,不可置否,吴勉说的都是事实。跟着雪松导演学习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啊,他现在却要主动放弃…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一家专门的看护机构,那里会有专业的护理医师照料你父亲,当然这是建立在你父亲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情况下。” 施明明知道,这种护理机构的费用是把他卖了都付不起的。 “这不是我愿意就能达成的。” “费用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不可以!”施明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帮我已经够多了,不可以再给你添麻烦了。” “我在那家机构有股份,不需要我承担费用。” “那…也不行。”凭他们的关系,吴勉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况且他之前住院欠下的钱还没还完。 “就当作你辅助我完成研究的报酬。”吴勉为了让施明明安然接受道:“你做的很好,要知道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内心完全暴露在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面前,但你做到了,为我省了很多事。” 施明明回想起吴勉坐在心理咨询室里问他的那些问题,确实有些让他难以启齿,但这又算的了什么,他本身一个研究的试验品罢了。 “住院的时候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吴勉眉头微皱,有些无奈道:“为什么你总是拒绝别人的帮助呢?” 施明明抿着嘴不说话。 因为他早就明白,生命中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或早或迟 他总要付出代价,但那个价码未必是他承受得起的。 所以他宁愿事先说好,一物换一物,互不亏欠。 沉默半晌,施明明终于道:“吴医生,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膝上的手不安地扭动着。 吴勉一愣,待反应过来施明明的言语间的疏离,莫名有些不爽。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这只是朋友间的相互帮助。” 朋友间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这个问题施明明没有问出口。但他确实有私心,剧组的机会他不想放弃,那是他喜欢做的事,哪怕雪松导演要求很高,他要学的也很多,但一步一步把脑海中的场景变为画稿,再变为现实,这个过程实在太有趣了。 “如果你觉得一定要回报给我什么,那就先攒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 施明明终是去了片场,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但没有办法,这个机会他舍不得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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