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以不顾自己性命跳进海里救人的人,怎么可能是别人口中那种贪财媚权的小人。 只是那时候的谭臣不屑相信。 “要是我们早点遇见就好了。” 谭臣的声音沙哑,几次呼吸都已经凌乱。 “早到……我哥还没有认识你。” 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谭臣还是个拿钱到处挥霍的纨绔子弟。 沈迭心还是个憧憬未来的学生。 如果能遇见,谭臣绝对不会吝啬给沈迭心资助。 他可以给沈迭心很多,不仅是钱…… 他们都没有朋友,都没有可以慰藉的对象。 如果那个时候能遇到,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仅仅是在脑海中幻想,谭臣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可这笑意只能在现实面前变得苦涩。 他低头亲吻沈迭心冰凉的手背,不经意看到眼前洁白手背上的水滴……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柔软,胸口苦闷不已,连说话都艰难起来。 “但是我现在说这些都迟了……你根本就不爱我……” 沈迭心有没有爱过他这件事,谭臣也不想探究到底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是两种可能。 无论是“有过”还是“没有”,都没有可能了。 沈迭心呢喃叫他的名字,可能也是温嘉措误会他们的关系,所以理所应当地把谭玉谨听成了他的名字。 在沈迭心最难捱的时光里,谭玉谨应该也是他坚持下去的信念吧…… 可是他的信念也正在医院里经历考验…… 病床上的沈迭心眼睫轻颤,白皙到透明,像是随时要消失。 如果让他知道谭玉谨现在的情况…… 谭臣默默咬紧牙关,决意不会让这个消息传进沈迭心耳朵里。 无论是什么方式,他都要保守住这个秘密。 - 一夜无眠。 谭臣的手臂已经麻木到没有感觉。 若不是有人敲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 来的不是旁人,而是顾舟同。 他一推门进来,就摆出惊诧的表情,两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顾舟同嘴唇动了数次,才说出话来。 “你……你们这是……” 谭臣用僵硬的手抹了把脸,“你怎么来了?” 开口的声音,更是沙哑到了极致。 顾舟同:“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都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温嘉措联系不到你,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他找我?” 又说了三个字,声音却像快漏风的手风琴。 顾舟同赶紧倒了杯水递给谭臣,“你快喝点吧,我怕你死在沈迭心前面。” 顾舟同眼神往床上的沈迭心瞟了瞟,“他还挺大公无私,为了救个不认识的小孩,自己命都不要了。” 谭臣蹙眉,“快说,温嘉措让你找我做什么?” “他想让你早点过去看看南南,但给你打电话和发消息都没回音,只好问我知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一下就觉得得过来看看——” 顾舟同不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南南”是何许人也,自己也管不到谭臣的事情。 但别的事情不好说,顾舟同一听到事情里有沈迭心,他就知道自己必然要过来看看了。 谭臣早就不是过去那副玩世不恭的作风,在S市也算稳扎稳打地做了一番事业,在叫他一个小老板来管事,也实在不像话——除非事出特殊,比如涉及到沈迭心。 过来一看,果然如此。 谭臣坐在病床边的模样,简直比病床上的人还要像个病人。 顾舟同说:“那个南南是怎么了?不行我代替你去看看,你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谭臣摇摇头,态度坚决。 “我现在过去,你去不行。” 顾舟同心里疑惑,对南南这个人更是好奇。 这是什么人,比沈迭心还重要? “走吧。” 谭臣在病房里自带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再出来就又是平时的模样,只有眼下青印透露了他经历了怎样疲惫无眠的一夜。 打开手机,温嘉措昨晚就已经把酒店的位置和房号发给谭臣。 顾舟同主动请缨,开车送谭臣去。 谭臣这个状态,就算他自己强行要开,顾舟同也不敢同意。 顾舟同看了眼终点。 丽思卡尔顿…… 谭臣把什么人藏在这里了? 但他这次只是来当司机的,除了听谭臣的差遣,别的一概不能乱好奇。 谭臣关上车门前,顾舟同叫住他。 谭臣:“怎么了?” 顾舟同说:“我刚刚太着急,忘了和你说,温嘉措说那个南南好像有点不太适应,你最好好好安慰她一下。” 谭臣颔首,表情严肃地走进酒店。 - 助理打开房门时,谭臣就发现这个套房是这里最好也是最大的一间。 但是入住房间也并非是越大越豪华越好…… 他扫视一眼,并没在客厅发现南南的身影。 “南南在卧室里呢……”助理被他的低气压吓得半天没敢说话,等谭臣发问才开始回答。 “卧室?”谭臣抬起脚步,叫了南南的名字,也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声,又问助理:“她还没醒吗?” “醒了,她很早就醒了。” 谭臣皱眉,“那怎么不说话?她平时不是这个性格。” 南南像个小炮仗,如果听见他的声音,肯定要跑出来找他的。 助理被他冷淡的眼神扫过,哆嗦了一下才开始解释:“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谭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助理连忙说:“我也努力和她沟通了,但作用不大,她就是不怎么和我说话。” “我去看看她。” 谭臣离开,助理才松了口气。 - 谭臣刚要打开房门,却发现套房卧室的门被锁上,他扭动几次都是这个结果。 “南南?”谭臣低声问。 没有回应。 他皱眉,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声。 “南南,睡着了吗?”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到门内传来南南细弱的声音。 “是……谭臣吗?” 谭臣也顾不得自己被直呼大名,回答说是。 房间门这才打开一条缝隙。 谭臣心中闪过瞬间的诧异。 而从一指宽的空隙看到南南小心翼翼打量的眼神后,他立刻明白了这扇门为何紧锁。 作为从小就生活在追债的动荡中的孩子,南南还没有忘记那段时间的恐惧。 她被意外带走,又没有再见到相依为命的爸爸,独自待在这么空旷的房间里,说不害怕才是假的。 “南南,是我,你是安全的。” 谭臣低声安抚着,同时蹲下身,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靠。 “别害怕南南,打开门,我带你去见爸爸。” 话音刚落,一道小旋风似的影子扑到他怀里。 微不可查的呜咽落在他耳边……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被南南抱着。 “呜……我才没有害怕。” 南南声音带着哭腔,两只手死死拽着谭臣的衣服,但还是倔强地说:“我一整晚都没有事,我自己乖乖睡觉,也没有哭……我还能去医院照顾我爸爸。” 谭臣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说:“南南很厉害,你爸爸知道肯定会夸你的。” 南南一双眼哭得泪眼摩挲,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谭臣手上。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憋着颤抖的语调问:“我爸爸没事吧?” 那么高的地方,要是跳下去会是什么样? 她无法想象。 谭臣伸手把她哭花的脸擦干净,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柔和,“你爸爸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小伤,现在在医院里休息……我现在带你过去。” 南南用力点头。 谭臣说:“你爸爸是为了救人才跳下去。他很勇敢,你也要勇敢,知道吗?” “我也勇敢。”南南用力吸了吸鼻子,两眼通红地嫌弃谭臣:“你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好重。” 谭臣揉了把她的头发,“你鼻涕都擦到我衣服上了,我还没嫌弃你,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南南被说得小脸通红,嘟囔着说:“你真讨厌…”她胡乱擦了把脸,“我自己去找爸爸。” 谭臣笑了笑。 这丫头还能顶嘴,应该是缓过劲来了。 - 下电梯的过程里,南南被他牵着,忍不住开口问:“谭叔叔也在医院里吗?” 谭臣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我?” “你不是比谭玉谨叔叔年纪小吗?” 南南别过脸,似乎有些羞赧,解释的声音也小得听不见。 他笑了笑,但实在有些苦涩。 过去纠结过的称呼,如今倒是被南南自己纠正过来了。 只是南南问题的答案,他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有些事情,所以拜托我来照顾你爸爸。” 南南听到之后没有回答,但嘴却撅了起来。 谭臣问:“不想我去?” 南南摇头。 谭臣:“放心吧,我既然是他弟弟,怎么也得替他好好照顾你爸爸……等他忙完手里的事情,我就该干嘛干嘛去了,肯定不打扰你们三个。” 南南抬起头,似乎还有话想说,但他们已经来到车边。 谭臣帮他打开车,“上车吧。” 南南站在原地,抿着小嘴好一会,才在上车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 “我不是这样想的。” 谭臣转头,南南已经自己把车门关上了。 不是这样想的? 那是怎样? 谭臣把疑惑藏在心底,坐上副驾时,直面见到了顾舟同惊讶的表情。 他的目光从后视镜里反复略过。 顾舟同今天反复被惊讶,但现在最是惊讶。 谭臣:“又怎么了?” 顾舟同压低声音,“他生的?” “什么?” 谭臣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舟同再度从后视镜确认了南南的相貌,啧啧感慨说:“现在男的都能生孩子了?怎么一模一样。” 谭臣终于明白。 “这是他姐姐的孩子。” 顾舟同点了点头,又问:“他姐姐的孩子怎么到你手上了?” 他稍作思忖,把声音压得更低,小声询问谭臣:“……人质?” 谭臣咬牙,一整夜没睡的头都没现在疼。 “你那嘴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我是什么大恶人吗?” “那我也不知情啊……” 顾舟同把南南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说:“真是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是你俩生的。” 见谭臣眼神扫过来,他立刻摆出正色,启动车辆的同时说起一个几乎快被遗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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