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雁禾没忍住抽了一支烟,刚点着火往肺里吸了一口浓烟,再吐出来时已然滚滚飘满驾驶座,肖玉词不喜这个味道,特别是在密闭的空间里,卡擦一声按下车窗,刚开了道小口,外头灌的风呼啦一声将烟雾卷走,才得以大口呼吸。 听着边上的声,曹雁禾才顿感愧疚,说了声“抱歉。” “没事,开窗就好了。” 曹雁禾看着他的眼睛,眸光星转,突然想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肖玉词总是在说没事,他虽然性子倔强,但是总在配合别人,考虑别人,在网上看到过,好像叫什么讨好型人格。 只是想不通,有什么需要讨好的?生来富贵,衣食不缺。 曹雁禾狠了劲抽了大口,朝窗外吐了口浓烟,指间捻着烟嘴簇进烟灰缸里灭了烟火子,冲肖玉词一笑。 “不抽了,味还是怪重的。” 余散的烟雾飘渺半空,掠过曹雁禾的脸,呛了一口咳了一声。 肖玉词说他“常阿姨说得没错,这烟还是少抽。” 曹雁禾不说话,双手游走在方向盘一侧的车箱里,摸出一瓶手掌大小的透明树胶瓶,手指按住泵头,朝车内喷了两下。 橘皮香气夹着若有若无的花香,说是女人气了点也不为过。 “空气清新,常萍买的。” 肖玉词没问,曹雁禾自个解释。 喷了香味,有种掩耳盗铃的赶脚,曹雁禾吱个大牙一笑,眉眼弯弯,肖玉词下意识咽了口水,没再说他的不是。 眼睛瞟了一眼半大的瓶子,没个标签,没个名字,像是三无,但是转念又一想,不似常萍的作风,虽说她在自个身上很少花个一子半银,但是吃的用的,都是按着好的买,一分钱一分货,从不马虎。 肖玉词笑着说:“这..不会是你偷偷装着用的吧?” “倒了小瓶,放车里。”曹雁禾实话实说。 “别人干这事儿,我觉得没问题,怎么换成了你,我就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曹雁禾凑近了些,“这事你可别告诉我妈。” 不是不敢说,是掉面子,光明正大不敢拿,偷偷摸摸他倒了好几回,往车里放清新剂,不就是毁尸灭迹去了烟气吗?要是常萍知道了,又该逮着他说上半天。他是这样想,但是常萍压根没往烟的方向去想。 肖玉词故作噤声,比了个OK的手势。 给足了鞠落落时间,人回来时红着眼,径直往车后座走,拉门入座一气呵成。肖玉词往后瞥了一眼,泪痕斑斑眼睛微肿,擦了又洗,两颊泛着水气,滴滴珠珠浮在左右两边的鬓角发丝。 曹雁禾扭动钥匙发了动,挂了档,往后视镜里瞟着后方的车辆,打着转盘转弯,一路朝鞠平山所在的医院出发。 “老天,你们可终于来了。” 隋谦宇在病房门口,愁得不行,头发抹了发蜡,蹭亮光泽往后倒,抓出造型,独独留了三四根碎发,故意遮挡眉眼耍帅,却又无用功,照样发际线显高,额头光洁。 鞠平山不肯吃饭,护工在里头劝了好些时间,人生在世,能活一时是一时,半截身子入了土才觉得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忙绿半辈子,什么都没捞着,就算为了孩子也得咬着牙多坚持几日,等等,诸如此类。 隋谦宇进去待了一阵,鞠平山烦他,撇开头就是不正眼瞧他,隋谦宇往哪边走他头就往另一边偏,隋谦宇无奈,退出了房间,烟瘾犯了想抽支烟,刚夹上手指,倏然想起这是医院,禁烟!又默默揣回兜里,来回渡步,直到曹雁禾领着人出现在医院走廊,才觉得舒了口气,拯救神上线。 “你怎么不进去?”曹雁禾问他。 “我刚出来,他现在不想看我,饭也不吃,你快进去劝劝。” “怪谁?还不是你多嘴。” 隋谦宇看他,视作求助,“得得得,怪我,我嘴没包好,你快带人进去劝劝,他现在不听我的。” 空调制冷吹出凉风,刚好在肖玉词的头顶,顺着气排风向往肖玉词的头顶发丝处吹,头皮清凉。鞠落落在他身侧靠得极近,手指攥住衣摆,又揉又捏。 肖玉词单手搭上他的肩,从后颈绕过,轻轻放在她的另一侧肩膀,拍了拍,无需话语,便能备感关切。 鞠落落比同龄人瘦得多,骨架小,肖玉词手指一拢捏在手里,硌着手掌,一把握全。 鞠平山比他想象的瘦,苍白如纸,面中失了红润颧骨突出,气息微弱,若不是靠着氧气罩就等着人一命呜呼,驾鹤归去,肖玉词等人推门而入时,细微的声响都令他眼神视线向门口瞟,据说人都快死的时候五官感觉都被无限放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鞠平山眼神落入曹雁禾身上又转移到鞠落落这里,想说话又动不了嘴,呜呜咽咽好一会,曹雁禾手掌往鞠落落背上一推,跨了两步,不得不上前,走到鞠平山的床前。 如果没有鞠平山这一病,两人关系已是岌岌可危,感情浅淡,坐在一起也找不到话说,鞠平山重心在店,在事业,唯独缺了对鞠落落的照顾和关心,搁浅了这么久的感情,再重新拎起来重提,像是隔了一道冰墙,冷冽而膈应。 他说不出话,靠手指无力的举高,喘息,牙缝里挤出的字节节短短,难以连续。 “我…” 鞠落落与他更是无话可说,但是终究是亲生的,感情冲得再淡,看见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鞠平山,她欲渡张口却干哑得发不出声音,搅动喉咙的音调,硬生生出了一个字。 知道她为难,曹雁禾一手揽住她的肩,说“算了,没什么想说的就算了。” 此刻鞠平山无以言表,早已泪流满面,泪痕顺着脸颊两面的皮肤沟壑落入枕间,肖玉词最看不得这种场面,心里塌成一团,眼间滑过泪痕,抬起袖子刷的一下擦干净,往前奉上自己在楼下超市买的水果篮。 来得匆忙,只能在楼下超市随便买些,看病送礼,就算病入膏肓食不下咽,也得带点东西,这是礼貌,也是礼仪。
第29章 隋谦宇请吃饭,去了家正儿八经挂着高匾的卉南特色炒菜,泛着暗红的木质牌匾,四周雕花,似龙似凤,沿着外围一周雕的精细,据说这是老板是个苗族人,这家店世世代代传了好几人,手艺和牌匾一直保留至今。 手艺好不好不知道,服务员倒是挺热情的。 入门木雕花镂空古老门,以为很轻,实际推起来很沉重,肖玉词用了两只手,才推动开。 正前左侧是前台,依旧雕花木柜,一米四几高,到肖玉词胸口,前台服务员小妹热情欢迎,迎座,倒茶,支笑着脸,客气大方,唯独肖玉词左右环顾,四周,头顶,地下,都看了个遍,风格古旧,有酒楼客栈之风格,内里灯具却又彰显现代设计,古旧翻新,墙上挂了写苗族特色刺绣,服饰,头饰,一览应全,晃着灯光,莹莹发亮。 肖玉词是客人,第一次来卉南,隋谦宇做起东道主的样,菜单先递到肖玉词手里,“你来点,看看想吃啥?” 肖玉词没点,又推了回去,“我不挑,你就按照特色来,你吃过,你来选。” “嘿,那行,我给你挑几样这里的特色菜,酸辣又爽口。” 曹雁禾看着隋谦宇点的都是一些辣的,开口提醒,“他不吃辣,换一个。” “啊?肖老师居然不吃辣,可惜了没口福,每道菜可是这里的特色菜,逢人必点。” 夸张极致,什么特色菜,卉南人烂大街的麻辣牛蛙,随便走一家小店都能做出来。 “没事没事,点吧,我也想尝一尝。” “行,那点一道,都来咱们卉南了,高低得尝一尝卉南菜。” 菜肴上齐,满满一桌五花八门,隋谦宇特地点了一道放在肖玉词面前,“尝一尝,看这本地特色菜合不合你胃口。” 伸筷子夹了一块放嘴里,又麻又辣,肖玉词浅浅抿了一口,“还行,就是太辣了。” “辣了就不吃。” 曹雁禾将菜盘子端到隋谦宇面前,换了一些不辣的搁肖玉词面前。 隋谦宇瞧了一脸贱笑,“哟!我刚认识你那会你可不是这样的,拽一副臭脸,跟谁是你杀父仇人似的,怎么?现在转型了?” “去你的。”曹雁禾眼神秒他一眼,“你才他妈拽,我第一次见你,穿得像个酒吧牛郎,花花绿绿,要不是老鞠和你打了声招呼,我还以为你是搞地推的。” “搞地推?搞地推有我这么帅的吗?”隋谦宇手捋了捋额前稀零的碎发,眉眼一挑。 “说瞎话会遭雷霹的。” 隋谦宇手指一顿,扣在头发密林中央,抓顺捋直,接着说:“什么批不批的,落落在呢,说话注意点。”……说霹没说批肖玉词觉得好笑,但是没懂他们的意思,顺着视线看了看鞠落落,端着饭碗,一根一根挑着鱼刺。 天边落了日,晚饭时间一到,店里客人越来越多,肖玉词几人坐在大厅,正对一排玻璃大窗,光线一撒,堆砌满桌苍红。 隋谦宇这人不爱绕弯子,说起话来全是糙枝烂末的大白话,十句话里面八句连着脏字,起初肖玉词还觉得糙,一顿饭下来,两个多小时,除了他妈的,我操等前缀词,就再没说其他的脏话。 他就是嘴贱,说习惯了,不像曹雁禾,虽说黑了些,糙了些,但是说话字句却张弛有度,不该说的他不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应付人是有一套。 夜里风凉,霓虹彩灯随风闪烁,一缕风一尘乐,肖玉词站在门口抬头一看,车流灯光由远及近,星星点点,与城市的夜色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隋谦宇买单,后头出来,手指搭弄蓝色西装外套的两肩,提起衣服一百八十度旋转披在自己身上,又骚又作,抬眼轻挑眉尾,问一句,“你们去我那儿睡一宿还是回扬昌?” “回扬昌。”曹雁禾回他。 隋谦宇抬手一挽袖子,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说“这么晚回去都凌晨了,要不先去我那儿将就一宿?明早再回。” “不了,明天周一,肖老师要上课。” “请半天假呗!”视线落到肖玉词身上“肖老师,你要是不着急就明天再回,大晚上的来回折腾也挺累的。” 肖玉词被点,愣了一会,说了句都行,再次将决定权抛给了曹雁禾,他想回,但是由不得自己,开车的人是曹雁禾,累的也是他,走不走全凭他一句话。 众人都目光灼灼等着他开口。 “算了,明早我还有事,下回再去,机会多得很。” 话都这样说了,隋谦宇不好拦,让他们赶紧回,别耽误时间,手腕一台轻松搭在曹雁禾的肩,拍了拍“老鞠这里我看着,有事打你电话。”转头又对站在曹雁禾身侧的肖玉词说:“下次再来玩,带你逛遍卉南。” 山中气候冷些,入了山林,围绕一团团薄雾,轻净飘渺,一缕风吹,倒散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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