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江颂,请原谅我。” 他收回自己的手腕,不去看身旁的少年。发觉温黎在看他,他沉默着没有讲话。 身旁人这个时候好像变迟钝了,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只被他教了一次,很快转盘上的陶泥成型,能做的和他大差不差。 “江颂……这样,对吗。” 不对。 讨厌。叫他的名字。 他低头摸摸自己的耳朵,一声不吭的扇动眼睫,不搭理人。
第25章 “同学们寒假在家也不要忘记学习, 自己规划好时间,按时完成寒假作业。”钟珂在讲台上讲话,底下已经因为要放假而乱哄哄的。 “我们寒假班里里有活动, 温黎, 你要参加吗?”乐明月问。 “你问他?他当然不会参加了,”程飞在旁边说,“他一放假就失联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 程飞说着,看乐明月一眼, “你如果邀请我, 求求我,我可能勉强答应你。” 乐明月一脸无语,“谁稀罕,你爱来不来, 你过来也是捣乱。” “温黎,你真的不过来吗?” 温黎闻言才回复, 礼貌性的拒绝了, “不好意思, 寒假我可能会很忙。” “没有时间。抱歉。” “好吧。”乐明月有点可惜。 “喂,大眼仔, 你想让他过去吗?你过来, 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程飞稍挑眉。 “你说谁是大眼仔……程飞, 你找死吗?”乐明月漂亮的眼睛瞪大, 一巴掌拍了过来。 “……我艹。你完了。” 教室里非常热闹, 寒假作业已经发下来了。江颂的座位已经整理好了, 大部分书都要带回去复习,还有一部分试卷留了下来, 放在文件夹里。 “江颂,你寒假准备做什么?如果你不忙的话,还想找人一起出来玩的话,可以叫我。”黄毛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知道江颂可能不会搭理他,他于是写下来一张纸条。 “喏。这是我家的地址和我的联系方式,江颂,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你可不能辜负了我。”黄毛说出来,又感觉这话怪怪的。 然而他递出去的纸条江颂并没有接,江颂看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不为所动。 黄毛有点生气,他忍着不高兴,把纸条塞进了江颂的寒假作业里,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我知道你听见了,放进里面了。我们好歹也是同桌。”他又强调了一句,暗暗的较劲,总不能班里有人比他跟江颂关系更好。 今天。妈妈来接他。 江颂看一眼放在桌子下面的花瓶。美术课之后剩余的一个,抱回家的话没有地方放,上面有蓝色的兰花,更想送给某个人。 是按照温黎画的。 他视线掠过前排的少年,随着放学铃声“铃——”地响起,这学期结束了,教室里的人影稀稀拉拉的离开。 被触碰过的指尖。 “这个……真的要送给我吗?”温黎捧着花瓶问。 素白薄纱一样的质地,其上淡蓝色墨水轻轻地勾勒出花瓣,白釉在灯光下泛出哑光,落在手里沉沉的一坛。 江颂点点脑袋,碰到书包带子,又瞅温黎一眼,放假了可能见不到了。 明年再见。 “谢谢……这个很贵重。江颂。”温黎看他,在他转身时叫住了他。 “寒假。我可以偶尔给你打电话吗。”轻声的询问。 他又瞅温黎一眼,看不出来任何变化,稍稍有语病了一番,对上那双太阳下灼热宝石一样的眼睛,晒透之后散发着余温。 他再次点点脑袋。 “……一起走吧。”温黎低声开口。 “江颂,这是我收到过的最有意义的礼物。”身旁的少年盯着他讲。 只是。一个花瓶。 很快就能做出来。 泥巴。也不值钱。 而且,他记得没错的话,温黎很受欢迎,平常都会有很多年级的同学送各种礼物,很多是商场里的名贵之物,比他送的泥巴要贵。 他又瞅温黎一样,对上温黎的目光,视线在他手指尖掠过,感觉指尖在发烫。 不知道讲什么。 他没有讲话。 远远地,他在校门口看到了等待的江琳。梧桐树的枝叶已经凋落,三三两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从江琳面前路过,江琳一眼就在人群中瞄到了他。 “我。要走了。”他扭头对温黎说。 “………路上注意安全。”温黎停了下来。 他摸摸自己的耳朵,温黎一路上一直在看他,是期待他在讲什么话。 话音在嗓音里憋着,他扫到身旁的人影,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寒假。很忙。事情忙完。才能找朋友。 对方的目光落在他后背,他没有转身,视线落在远处,江琳在朝着他招手,他这才注意到江琳身后停着的黑色汽车。 林敬叔叔的车。 妈妈。和林敬叔叔一起来接他。 “宝贝儿子,考试考的怎么样?”江琳挽住了他的手腕,面上带着笑意。 他点点脑袋。看着车子的方向,江琳对他说,“妈妈有事情要跟你说……儿子,今年寒假不用去阿姨那里帮忙了。” “去林敬叔叔那里……林敬叔叔有好几个店都缺人,颂颂去那里怎么样?不用很辛苦,下午还有时间回家做作业。” 他从江琳眼里看出几分期待。 每当这个时候,他和母亲似乎有了一些距离。母亲和在家里有些不同。 与其说选择他,不如说母亲更希望他替她选择别人。 眼睫落下,遮住了眼珠里的情绪。 不想讲话。 “颂颂啊……不着急,你如果还是喜欢阿姨那里,我们去那里也没关系……或者你想在家里呢,在家里妈妈给你出画室的学费。” 坐上车。江琳和他一起坐在后排,透过后视镜,江琳面上笑的有点僵,白眼翻了前方驾驶位的男人一眼。 “你倒是说两句话。”江琳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车厢里气氛僵硬,前方的林敬咳嗽一声,“江颂。可以去叔叔那里。” “是啊,妈妈和你叔叔从小认识,那里都是熟人,不会有人能欺负颂颂。这样妈妈也放心。” 江颂扭头看向车窗外,他在角落里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手掌攥着书包带子,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水味,这味道很好闻。 但是并不适合他。与拥挤的车内环境空间混合在一起,令人感到头晕目眩。 他不讲话,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没有哪一刻,他能感受到江琳的心情。 妈妈。对不起。 “没事啊……颂颂,你再考虑考虑,妈妈不着急。我们先去吃饭……颂颂有没有想吃的?” 想吃妈妈做的饭。 家里。只有妈妈能做饭。 他注意到开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回家的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妈妈可以不用做饭。 做饭。很辛苦。 嗓间被什么东西堵着,讲不出来话。车子穿过隧道,一瞬间黑暗来临,只有微弱的灯光照亮前方,迎面如同一张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想回家。 一路上都没有开口。 直到车子在餐厅门口停下来,靠近江边的氛围感餐厅,暖灯照亮了一片海滩,落地窗明亮夺目,店门上是不认识的文字。 法语。或者是俄文。 不想进去。 他在餐厅门口驻足。脑海里思考着怎么和江琳解释。低头的时间有点久,江琳陪他在门口,面色有点尴尬。 门口的服务员投来目光,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晃过,凑在一起低语。 让母亲为难了。 指尖攥在掌心里,额头冒出汗珠,他看着面前的母亲,江琳面上仍然带着笑,只是神情之间有点难堪。 “颂颂……有什么事情,我们先进去再说……好吗?不要着急啊,站在这里我们不是挡别人的路了吗?” 会。挡到别人的路。 在某地停留过久,偶尔也会成为过错。 妈妈。我不想进去。 他眼前凝聚着江琳的面容,话语变得单薄,他的灵魂在模糊的话音里一并被抽走了,嗓间讲不出来。 紧张起来。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一瞬间。他僵立在原地,在这一刻,脑海中晃过某道身影。温柔注视的目光,阳光晒透炽热温暖的深褐色眼眸。 对方的模样成为他在浪潮之中的浮木。窒息感透过他身体里的毛孔四处钻入,他循着残留的光影挣扎躲避,直到整个人被完全吞没,胸腔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我………想回家。”他艰难地讲出来,掌心里出了一层汗,不敢去看江琳的目光。 脑海里嗡嗡作响。不知道江琳说了什么,一旁的男人从头到尾没有插一句,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十分平静。 像是在看夏日里枯死的蝉。 他的壳在某一刻被打碎了。 没有注意到母亲说了什么。身体先于意志转身离开。不能留在这里。脑袋里响起江琳的话,留在这里会影响到别人。 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没有哪一处属于他。 直到车辆的尖锐鸣笛声响起,刺目的车灯朝他投过来,他意识这才回到身体里,意识到自己险些闯了红灯。 脑袋。有时候会变得没用。 “你不是想死啊?不知道看红绿灯啊——”司机师傅拉下车窗骂了一句,随后汇入车流之中。 指尖落下来。他看向遥远的车流,汇向灯光繁华之处,这里。离家很远。 他沿着斑马线穿行,在人群中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光影之间。 凌晨。回到家。 客厅的灯还在亮着。 沙发上倒了一道人影,他进门发出细微的动静。李颂文听见动静醒了,桌子上有几盘已经凉了的饭菜。 “……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学校在半夜考试?” 没有。在夜晚考试。 他自动的拿了碗筷,晚上没有吃饭,已经凉掉的饭菜,进入胃里没什么感觉。吃完饭收拾桌子。 在他回房间时,客厅里的房间灯还亮着。李颂文看着门外的方向,在等江琳回来。 …… 假期的早晨。 依旧是八点钟起床,江琳和李颂文吵了架,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他一直穿着江琳临走时给他找的衣服。 黑色的棉袄,袖口处被铁丝挂断,不会缝,他用了一个补丁贴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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