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皮质座椅柔软舒适,可姜柯源此刻却如坐针毡。他下意识转头想要寻求简承言帮助,却在眼神交汇的前一秒发现对方也很可能对此束手无策。 “我……”钱铭森的目光仿佛千钧重担,姜柯源低头,无措地攥着手里的筷子,“没有女朋友。” 得到满意的答案,钱铭森点了点头,目光在姜柯源和钱依诚之间来回转了转,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还没等姜柯源开口拒绝,钱依诚抢先一步反对这份乱点的鸳鸯谱:“爸,我大学还没毕业,现在不是操心感情问题的时候。” 东坡肉在餐桌上转过一圈,来到钱家父女面前。 谁都没有动筷子,钱铭森面上的表情在瞬间由和蔼可亲转换为严肃。他转头看着女儿:“那你说,你现在应该操心的是什么?” “我认为我现在应该操心的是我的工作。”钱依诚不卑不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都已经21世纪了,古人先成家再立业的规矩不是一尘不变非要遵守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钱铭森暂时不好发作,只能忍着火气和钱依诚沟通:“不是已经在律所给你找到带教老师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我对那位带教老师不满意。”父女俩谁都不肯退让半分,钱依诚抬起下巴,“我想要的带教老师,一直都是承言哥哥。” 整个包间在那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服务生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钱铭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半晌后,他一掌重重拍在餐桌上:“要和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简承言他不可能做你的带教老师!”
第23章 市郊烟花 姜柯源坐在工作台前。 房间的门开着,三百平的大平层内寂静无声。 周末的那顿饭最终不欢而散,简承言从那天开始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很少说话,甚至在有意无意地改变上下班时间,以避免和姜柯源发生任何交集,下了班之后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就是一头扎进健身房里不出来。 有一天晚上,姜柯源起夜去客厅倒水喝,隔着书房半掩着的房门,看见纱窗外微弱灯光映出的模糊人影。 简承言就那样坐在书桌前,什么都不做。* 今天是元旦,但节日的气息却并不浓重。 为了保护城市的空气质量,衡州市市中心范围内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 元旦的彩带和灯笼在路边挂满,街上、商场里到处都洋溢着过节的喜悦。 可是家里没有。 姜柯源刚刚结束和母亲的通话。 和往常无数次打电话一样,他听见了父母的声音,分别和他们互道节日快乐。 他放下手机,走出房间。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龙卷风抱着姜柯源给它新买的兔子玩偶趴在猫窝里自娱自乐,乐得自在。 餐桌上冷冷清清,他和简承言相对无言地吃完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晚饭后,整个餐厅便再没了人气。* 沙袋不断摇晃着,被重拳击打后略显沉闷的声音和弹簧不断摇晃回正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健身房。 简承言站在沙袋旁,扬手脱掉汗湿的T恤,低头喘着气调整呼吸。 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像无数次在事务所中被敲响办公室的门一样,简承言没有犹豫,抬起手,咬着手上的绑带去解开那个结。 姜柯源推了门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简承言小幅度喘着气,低头咬着手上绑带的样子。 视觉冲击过大,他不禁愣了几秒,才抬脚朝着对方走去:“要帮忙吗?” 手上的结打得有些紧,不太好解。此刻有人自告奋勇要来帮忙,简承言也没拒绝,只是随手拉了一边的矮凳坐下,将手递给对方:“谢谢。” 姜柯源站在他面前,就着这样的姿势蹲下,捧了简承言的手,低头认真地替他解开手上的绑带。 手指扣进对方指间,姜柯源拨开简承言的手指,将绑带一圈一圈解开。 对方身上还带着刚刚运动完的荷尔蒙,薄薄的汗水附着在运动后充血的肌肉上,光是蹲在简承言身边,姜柯源就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从对方那边扑面而来的热气。 “找我什么事?”姜柯源从来不会特地跑到健身房来找简承言,他最喜欢待的地方除了卧室,就是书房的榻榻米。 “没什么。”姜柯源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打开话题。 他替对方解完一只手的绑带,没有抬眼给对方一个眼神,自顾自低着头伸手去简承言膝上捞他的另外一只手。 手指刚从对方手掌与膝盖的空隙中穿入,姜柯源的手便被简承言轻轻抓住。 他没有防备,下意识抬眼去看简承言,眼底带着些疑惑和惊讶:“怎么了?” 简承言没说话。 一时间,整个健身房中只剩下他运动过后还没来得及平复的呼吸声,和只有姜柯源自己才能听见的,恍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半晌,简承言抿了抿唇:“没什么。” “哦。”姜柯源低下头,想从对方手中收回手,继续替他解开手上的绑带。 手指划过掌心,指甲在皮肤上留下轻微的触感。 几乎是无意识的,简承言收紧了手,抓着对方手指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在姜柯源抬眼看过来的时候,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偏开了目光,看着沙袋,面上的表情意味不明:“一起坐一会儿。” 偌大的房间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姜柯源坐在简承言身边,看着对方撑着膝盖向前倾去,就这样看着对面落地镜里并肩的他们,一言不发。 这是简承言这几天来惯有的状态。 他有时甚至会不知不觉间在工作的时候陷入空洞的沉思。 姜柯源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对于那天饭局上钱铭森的勃然大怒和简承言的“愤然离席”也知之甚少。 但他能感觉到,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那个从小就一直在他前面奔跑,似乎只会把背影留给他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停下了往前了脚步,转过身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等着他。 “简承言。”姜柯源踌躇再三,还是开了口,“你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儿吗?”* SUV驶上铺满了碎石子的停车场。 姜柯源看着后视镜,熟练地搓着方向盘,一把将车倒进车位。 简承言接了安全带,刚侧过身要去推门,便被身边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他收回手,转过头去看驾驶座上那人。 “嘘。”姜柯源先一步将手指点在自己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即神神秘秘地伸手,点了点车窗外。 一朵巨大的、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简承言转头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呼啸而上,在半空中绽放开来。砰——啪——咻——砰——谁都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靠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从河对岸升起的烟花,任由五彩斑斓的颜色在眼前绽开,任由火花炸开的巨响侵占他们的整个鼓膜。……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绽放的速度逐渐变缓。 耳边似乎依旧回荡着火花炸开的响声。 “元旦快乐,简承言。” 花花绿绿的焰光隔着车窗投在他们的脸上,姜柯源扭过头,看见对方嘴角勾起一抹不宜捕捉的弧度。 “你也是。”近几天来一向吝啬于言语的简大律师想了想,补上了后半句话,“元旦快乐。”* “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看烟花。” 回家的路上,简承言突然开口,继上次生日礼物之后,第二次和姜柯源说了“谢谢”这两个字。 姜柯源一反常态地没有趁机开口调笑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客厅的灯光有些暗,电视开着,深夜的电影频道正在播放一部很老很老的外国片子,黑白的胶带滚动着,像素低到让人觉得好像画面好像是由马赛克瓷砖拼接而成的。 姜柯源盘腿坐在沙发上,探头探脑地看着简承言拿了换洗衣物拐进走廊,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呼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点开了和白赋暄的聊天框,踌躇再三,还是把那条已经提前编辑好的消息发了出去。 “22:17。 ——夏辉上次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你知道简承言这几年遇到什么事了吗?” 那边很久都没有回话。 黑白默剧寂静无声,姜柯源捏着手里微微发烫的手机,有些焦急地看着左上角一点一点变化的时间。 22:39,对方终于有了回音。 白赋暄发来一份被人刻意模糊过的长截图和一段长达一分多钟的语音。 那应该是一份类似于营销号推文的截图,上面有被打过码的照片和大段大段的文字。 文字被模糊成大块大块的马赛克,姜柯源看不清楚,转而点开了那段语音。 “他的事情有点复杂,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只能说三年前的时候简承言好像谈了段恋爱,对方是他一个案件里的委托人。他们应该谈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这件事情又不知道为什么传到了那个人的妈妈那里。”语音里,白赋暄清了清嗓子,“……简承言那个对象,嗯……”他拉长了语音,模糊着思考了片刻,“是男的。” 姜柯源:!!! “所以那个人的妈妈就很生气,到处和人传播简承言作为律师不遵循职业道德,诱骗委托人和他在一起之类的话。”白赋暄那边顿了顿,“然后他们就决裂了,我只知道最后简承言和对方在警局进行了调解。他应该是胜方,通过警方帮助在公众面前发了一份证明,然后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营销号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姜柯源将凑在耳边的手机拿了下来,低头给白赋暄打字。 那边,简承言穿着家居服,拿着毛巾走了出来,沉默地将脏衣篮里的衣服丢进洗衣机,转身进了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两瓶冰镇过的苏打水。 姜柯源放下手机,伸手接过简承言递来的苏打水,身边的沙发塌陷下去一块。 默剧没有声音,身边人也没有说话。 整个客厅只剩下苏打水瓶盖被拧开后气体涌出的声音。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简承言咽下口中略显冰冷的苏打水,“我不会瞒着你。” 膝上的手机有些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姜柯源有些心虚地将手机屏幕翻了过来:“我……” 姜柯源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他还没来得及从简承言有过前男友,而且还被对方“玩儿得团团转”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其实我远没有你想象的完美。”简承言叹了一口气,自顾自说了下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犯过很多错误。三年前的那件事,差点毁了我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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