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等着看乐子的商玦先是一呆,随后笑容差点开裂,就差把陆屿行整个儿提起从教室四楼的窗户里扔出去了。 捉弄人不成,反倒把自己膈应到。他忍不住反思:……我到底图什么? 高中时,商玦把陆屿行这张面瘫脸看了整整两年,几乎从来没从对方脸上看到过除了冷淡以外的任何表情。 他记得,陆屿行刚转来他们高中不久,在月考中拿到年级第一的名次时,同样是顶着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好像所有的荣誉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理所应当,傲慢得让人火大。 从那时候起,商玦拼死努力的目标,就从满足母亲的期许,分出一些变成有朝一日能把坐在他前头的装逼犯踩在脚下,最好是能让这家伙露出丧家犬一样的表情。 但高中两年,他没成功过一次。最接近成功的一回,是在高考时,他仅仅比陆屿行低了一分。 得不到的东西,惦记得太久,就容易变成执念。哪怕是上了大学,他仍然会忍不住关注陆屿行的绩点排名,奖项数量…… 他原本都打算死心了。 商玦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陆屿行略高一些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接触的皮肤传过来,令商玦有种盖了别人被子的不适感。 能耍这傻狗一次,吃点亏算什么? 杀敌八百自损八千。 想到日后等对方恢复记忆时崩溃的脸,商玦重新回血。 为了这八百,忍了。 他于是面不改色地动了动手指,把普通相握的双手,改成了十指相扣。 陆屿行:…… * 下课铃响起的一刻,两人放开牵了一整堂课的手,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陆屿行偷偷活动了下手指。 商玦上午只有一节课,而陆屿行还要接着去同层的教室里接着上课。 两人欣然分开。 收拾完包,商玦余光瞥见一道有些瘦的身影,叫住了对方:“田邈。” 田邈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叫住自己的人是商玦时,眼中浮现一丝惊讶。 商玦笑着说:“一起走?” 田邈愣了下,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好啊。” 陆屿行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 “……” 没记错的话,他的男朋友跟这个叫田邈的,昨天还不是很熟吧? 走出教室门,田邈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商玦会主动提出来要跟自己一起走。 田邈的确是弯的,而且是只喜欢男人。但是……商玦却从来不在他的目标里。 商玦的气场跟陆屿行不同,更跟那群蠢兮兮的直男不一样。田邈有种会被这人看透的错觉。 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田邈能够想到的所有光环,都集中在商玦身上,家世、相貌、成绩、涵养……完美到耀眼的地步。 这样一个发光体,他根本没想过接近,因为知道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田邈顶多只盘算着跟商玦拉近同学关系,多发展一条优质的人脉。 直到今天商玦开口,用平等温和的态度主动邀请他时,他竟然感觉到受宠若惊,等回过神来,才为自己下意识的情绪感到耻辱。 喜欢男人是一回事,可被一个同性完完全全地比下去,自尊心难免被刺伤。 短短几秒钟,田邈脑子里的念头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弯。 身边人的脚步不知何时慢了一些,田邈转头看过去,见后者正低头盯着自己的左手看。 商玦细密的长睫垂着,眉心微微皱起,看得很专注。 田邈:“怎么了商玦?” “稍等。”商玦抬起头,脚步向着洗手间转去: “我先洗个手。”
第11章 下课不久,走廊里到处是来来往往找教室的,场面有些混乱。 商玦打过招呼就往洗手间走,田邈忙不迭跟上。 他没弄懂商玦特意去洗手的原因,有钱人的怪癖? 几分钟后,商玦抽出一张抹手纸,擦干后丢进垃圾桶。 掌心里沾染上的属于陆屿行的体温,似乎也随着纸团一并被丢弃。 商玦顿时舒服了不少。 他全程都慢悠悠的,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好意思,等久了。” 田邈温雅地笑了笑,“这有什么。” 商玦:“你周末有空吗?” 田邈怔了下,“有空。” “那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 他的邀请完全出乎田邈的意料,导致他镜片下的眼睛中浮起的喜色无处可躲。 不管商玦是出于什么原因邀请他,都是个好兆头。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当然行啊,几个人啊?什么地方?” “就咱们俩,”商玦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在北二街的Breeze。”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教学楼里刺耳的铃声跟着响了起来。 数秒钟过后,洗手间里,伴随着死寂,田邈脸上的喜意被惊愕取代。 北二街的Breeze,是A市有名的一家同志酒吧。 田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半晌没能够发出来。 “你……”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记错的话,Breeze好像是家gay吧吧。这种地方,我还是不去了吧。” “是吗?”商玦遗憾地道:“我还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呢。” “哈哈,你搞错了。我喜欢女——” “可你要是没去过Breeze,那我上周末在那里看见的人是谁?” “……”田邈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我真的没去过,应该是你看……” “可别告诉我是我看错了。” 商玦忽然压低声音道:“你的手放到那个男生哪儿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是脸呢?” 田邈猛然抬起头,错愕地直视着他。 面前的人仍是一副散漫从容的模样,眼含笑意,却让田邈如坠冰窟。 他看到了…… 不仅仅是看到了,他根本就是在故意耍我! 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他打从一开始就没存过这种心思,从头到尾都是在套我的话! “怎么不说话?”商玦向着他靠近了两步,唇边的弧度一点点消失。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仿佛变得极为深邃,像是要用那双眼睛攫取人的灵魂。 田邈被这双眼睛凝视着,竟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人在外所表现出来的风度,全都是假象。 “不打算分享一下心得吗?田邈同学。”商玦微微歪过头,仍不打算放过他,“摸得爽不爽?嗯?” 田邈的表情骤然变得阴戾,戴在脸上的文雅假面被彻底撕开,露出原本的面目:“你到底想干什么!” “唷,这就着急了?怎么,你怕别人知道你喜欢男人?” “……” “哦,你也应该是怕的,不然也不会找个女生谈恋爱。想掩饰什么呢田同学?” 田邈当然是怕的。从初中开始,他就发现自己只会对同性产生欲望。 不过,除了在gay吧和软件上找人约过以外,他没跟身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开什么玩笑?如果喜欢男人的事情暴露,光是周围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何况,从小到大,他在父母朋友眼中都是最优秀的存在,田邈也没想过坦白。 不过,时间久了,他便开始发觉到遮掩这秘密的好处了。 但凡周围有长得不错的同性,就想办法跟其打好关系。直男嘛,跟兄弟腻歪起来有时比跟女朋友还亲密,搂搂抱抱,互坐大腿……偶尔在宿舍开起黄色玩笑,一上头,更越界的行为也不是没有。 愚弄他们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快感,有时比单纯的性爱还要来得强烈。 他不是那种憧憬什么爱情的人,所以一向只在外面约,并不建立长期关系。比起感情,他更舍不得自己在外人眼里光鲜的形象。 可现在……他维持了二十年的假面,却被商玦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轻易地戳穿了。 如果他喜欢男人的事情被捅出去,他这辈子就毁了!他以后在学校里还怎么做人?家里那些亲戚邻居会怎么看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把这件事传出去,你自己也得完蛋!”他急促地低吼着:“你也去了Breeze,你也是同性恋!” “我又没有一边操男人一边跟女人谈恋爱,怕什么?出柜就出柜喽。” 出柜就出柜了。 他这副轻飘飘的说辞,几乎让田邈红眼。 他妈的,你他妈怎么这么好命?你既然这么好命,为什么不给别人留活路? “而且,”商玦低笑了声,“你觉得,凭着咱们俩在学院里的名声,谁的话更有可信度?” “我要是想毁了你,只要几句话就够了。” 田邈气焰终于弱了下来,眼球被恨意激得通红,目眦欲裂:“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那我得好好想想。毕竟你不仅长得倒人胃口,其他地方也没有可取之处。” “……” 商玦漠然地望着他,深黑的眼眸中淬着冷光,“第一,从今天开始,你最好是安分点夹起尾巴做人。” 见他松口,田邈心下一喜。 “第二,跟那女生分手,时限是明天之前。” 田邈愣了几秒。 跟林依寒分手…… 林依寒腼腆内向,长相不错,又有A大的光环在,在外很拿得出手。这也正是他当初跟林依寒在一起的原因。 要是跟林依寒分手,他未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另一个更优质的对象。 他咬了咬牙,问:“只要我跟她分手,你就答应不把我的事说出去,对吧?” 商玦没有说话。 “好,我答应你。” 仿佛是怕他反悔,田邈说完,拔腿往洗手间外走。 迎面撞上一堵肉墙。 田邈一惊,下意识地去看那人。 来人很高,他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对方的全脸。 “陆、陆屿行?”田邈愕然道,不知道刚才自己跟商玦的对话被听到了多少。 他的语气不由得慌张起来:“陆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陆屿行淡淡道:“来洗手间,还能做什么?” 田邈仔细观察他的反应,从陆屿行平静的表情里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他面色僵硬地绕开陆屿行往前。 “记住了,明天之前。”商玦懒散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还有,你最好是找个像样点的理由。” 他身形一顿,匆匆走了。 待他走后,洗手台前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商玦眨了眨眼,“不是要上厕所?”打算杵在那儿上啊? “随口说的,只是路过。” “哦。” 陆屿行突然幽幽地盯紧了他。 “北二街,Breeze?同志酒吧?” “……”你不是说路过吗?这不是从头听到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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