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在第一次被温执言咬过以后,不出几天,信息素就开始紊乱,易感期突然爆发,理智全无。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几天里是什么样的状态,也记不清自己对温执言做了什么。 他只记得,在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被温执言绑着手脚,捆在床上,本就狭小的卧室里凌乱不堪,窗边的玻璃小茶几只剩了四条腿,玻璃茶几面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墙上有血迹。 温执言一只手腕上缠着纱布,坐在地毯上,趴在他床边,睡得正香,眼底是掩不去的青黑。 江澜当时眼眶就红了。 他静静看着温执言,看到温执言醒过来,问他:“温执言,我做了什么?” 温执言什么都没说,他看到江澜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揉了揉自己兔子一样的眼睛松开了束缚着江澜的绳索,问他: “澜哥,你疼不疼?”
第71章 澜哥,可以帮我吹头发吗? 江澜常常觉得自己亏欠温执言。 但无论他如何加倍对温执言好,伤害都是实打实的,温执言不在意,他在意。 别人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但听江澜这么说,也觉得大概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过往。 于是于南识趣地闭上了嘴,没再继续往下问。 话题到这里终止,在厨房里忙碌的几人也陆陆续续将火锅和食材端上桌。 气氛再次热闹起来,众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这几天来第一顿像样的晚餐。 饭后,omega和beta们回房间休息,alpha们聚在厨房收拾残局。 江澜,温执言,乔昕三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 裴渡觉得气氛很压抑,想跟他们聊两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又被孤立了。 想问问他们为什么孤立自己,想了想又没问出口,只能一边自己默默反省,一边往碗柜里收盘子。 各自回了房间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没有了omega的存在,江澜和温执言也自在了不少。 乔昕没跟他俩客气,率先洗了澡吹干了头发,敷着面膜从洗手间出来,对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俩谁爱先去谁先去。 江澜看了温执言一眼。 温执言看了眼乔昕。 乔昕茫然:“看我干什么?你俩打算一起?” 众所周知,南方的学校大多数是有独立卫生间和洗浴室的,但北方很多学校却是公共大澡堂。 不止学校,外面的洗浴中心也是这样。 所有人都光溜溜的挤在一个大浴室里,坦诚相待。 Alpha和alpha一起洗个澡,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但尽管如此,一个alpha在万众瞩目下和另一个alpha同时进同一间浴室去洗澡,尤其还是恋综节目上,还是一件很炸裂的事。 于是温执言放弃了这个打算,看向江澜:“江老师先去吧。” 江澜这才站起身,拿好换洗衣物走向洗手间,刚到门口,就听温执言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江老师,需要搓背吗?” 江澜眉心一跳,磨了磨牙:“不用,谢了。” 温执言也不强求,在江澜洗澡的功夫,做完了今天的打分题,就安静靠在床上,看着洗手间的门。 镜头之下,每个人都表现得很正常。 等温执言最后一个洗完澡时,墙角的监控红点适时熄灭。 温执言换了睡衣,看了眼自己放在洗手台架子上的手表,湿着头发,拿着吹风机从洗手间走出来。 他把吹风机递给躺在床上的江澜:“澜哥,可以帮我吹头发吗?” 乔昕坐在床上玩消消乐,闻言打了个激灵:“刚才还江老师,现在就澜哥了。” 温执言瞥了她一眼:“你别管。” 说完继续看着江澜。 江澜没有拒绝,也没有推辞,痛快地从床上爬起来,将吹风机插好,示意温执言坐下,自己跪在他身后,帮他吹头发。 这是江澜早在许久以前,就揽给自己的责任。 江澜很喜欢温执言的头发。 又软又细,却很多,微微打着卷,不管是披在肩上,还是扎小揪揪都很好看。 温执言刚分化时,想要剪成短发,江澜没让,这个发型就一直留到现在。 那时候温执言说,太长了,吹起来很麻烦。 江澜就主动包揽了这件事,告诉温执言,后半辈子,吹头发这事儿,都交给他来做。 熟悉的触感从江澜指尖划过,他又开始觉得难过了。 湿润的发丝变得干燥,江澜关了吹风机,在温执言脑袋上揉了揉,叫他:“小绵羊。” 乔昕又是一个激灵,从床上站起来: “去喝两杯吗?” 江澜点了点头,下床穿上温执言的拖鞋,将吹风机收起来道:“走吧。” 温执言低头看了看江澜那双残缺不全的拖鞋,抿了抿唇,认命地将自己白瘦的脚伸了进去。 三人先是鬼鬼祟祟地去客厅里拿了酒和果汁,这才偷偷摸摸地上了天台。 夜晚的海风很凉爽,乔昕给自己和江澜开了酒,把果汁递给温执言。 三人碰了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温执言才率先对着乔昕开口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说给我和江老师听听?” 乔昕嗐了一声,喝了口酒。 半晌后,才开口道:“我这前半辈子,不说大吉大利,也算顺风顺水了,唯独就是跟这个洗手间过不去,真他娘邪门。” 她看着温执言:“我要说,我就是那个被校园霸凌过的对象,你信吗?” 温执言很难相信。 乔昕高挑,漂亮,性格爽朗,脑子也不笨,这种人一般并不会成为被霸凌的对象。 江澜看着她:“能说吗?” 乔昕点头:“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白了,大家都没分化的时候,各方面差距都不明显,只有我。” 她顿了顿道:“格外漂亮。” 这话要换个人来说,难免有些过于自信的嫌疑。 但从乔昕嘴里说出来,倒也算是事实,江澜很难反驳,他问:“他们见你好看就欺负你?” 乔昕想了想:“倒也不是明目张胆的打骂,就是孤立,造谣。” 冷暴力何尝不是各种暴力方式中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一种。 好在乔昕心理足够强大,难过了几天之后,便开始无所谓了起来,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副鼻孔朝天的高傲模样。 就好像不是别人孤立她,而是她一个人孤立了所有人。 这难免让那些始作俑者看起来很蠢。 “于是他们找到机会,放学以后偷了我的手机,把我一个人锁在洗手间里,关了整整一夜。”乔昕态度淡然道。 江澜刚想说,那这还真是有点儿难受。 话还没开口,就听乔昕继续道:“但我是谁?这点儿事不足以给我留下心理阴影的。” 她又喝了一口酒:“我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谁,第二天出来以后,我就在洗手间里等着她,狠狠揍了她一顿。” “然后呢?”江澜来兴趣了。 “然后她诬陷我有性病,说我是生化体,那时候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乔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笑一声:“不提也罢。” 乔昕说得很简单,实际上她就像陈小梅一样,所说不及所遭遇的万分之一。 被撕烂的课本,被丢进垃圾桶的课后作业,满黑板的丑化肖像,书包里带血的女性omega的卫生棉条。 比挨打更让人崩溃压抑。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遑论乔昕这样的人。 “我那时候年纪小,火气大,逮住机会,顺了她的手机扔进垃圾桶,也把她一个人锁在厕所一个晚上。” “再然后呢?”江澜看着乔昕的侧脸。 “然后......”乔昕偏头,看向不远处的海岸:“她死了。”
第72章 我还没死呢,你俩不能收敛点儿? 江澜愣住。 乔昕回过头来看着江澜:“她那晚分化了,分化异常,信息素暴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熬到天亮就窒息了。” 江澜沉默了。 温执言显然对此也很意外,半晌没说出话来。 乔昕问他们:“我有错吗?” 江澜说不出话来。 “我常常觉得她那种人就是该死,但我没想过真的让她死。” 乔昕说:“那天我心里畅快,大被蒙头一觉睡到天亮,根本没想过我会成为间接导致她死亡的凶手。” 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错,偶尔午夜梦回,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乔昕的alpha父亲很忙,母亲常年在国外,她事事要强,不愿意给家里添麻烦,委屈苦水从不跟人说。 乔父在接到学校通知后,一赶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乔昕狠狠一耳光。 后来借用了不少关系,欠了不少人情,最后还给了死者家属一笔不菲的丧葬费,才将这件事摆平,将整件事归咎为了意外。 乔父给乔昕办了转学,办手续期间整整一个月,都罚乔昕睡在家里的洗手间里。 如今想来,全是噩梦。 气氛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温执言开口了,他说:“非要怪的话,就怪她命不好吧。” 他一直相信,人的命是有定数的。 一座大桥坍塌,有的人原本没想走这条路,却因为各种原因,恰好赶到那个时候,死于天灾。 而有的人也许临到桥头,从没熄过火的车子偏巧赶上熄火,幸免于难。 同一场灾难,有人生还,有人遇难。 就像他。 说起来好笑,温执言见过自己的死亡通知书。 只可惜,医生还没来得及签字,他原本已经静止的心脏竟又恢复了跳动。 说到底,命不该绝。 他注定该回到江澜身边。 乔昕看了温执言一眼:“怪命吗?” 温执言看着乔昕:“挑起事端的人是她,那么从她招惹你的那一天起,她的命就已经定好了。” “乔昕,如果你被锁的那天晚上,分化并出现异常,那今天坐在这里的,就只会有我和江老师两个人了。” 他说:“当然,我的本意并非为你开脱,毕竟到了我们现在的年纪,回头去想,就会发现有更多更好更完善的办法可以更无害地处理好这件事情。” “我只是想说,年少无知不是借口,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无论是你那位时运不济的同学,还是你,又或是我。” “我们做错了事,那迟早有一天,报应会以各种方式回到我们自己的身上。” 他喝了口手中的水:“等着就好了。” 江澜觉得话题实在是沉闷,他深吸口气,试图缓解气氛,问温执言: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神神叨叨,开始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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