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直接无视裴年的问题,甚至还朝训练场那边喊了一声:“教练,裴年到了。” 裴年:“?” 教练听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扯开嗓子给裴年一顿训:“到了还不赶紧过来训练!在一边儿磨蹭什么呢?!” “马上就来!”裴年应了一声,从长凳上站起来,委屈巴巴地控诉凌嘉树,“师哥,你怎么忍心出卖你的亲师弟呢呜呜呜……” 演得太假。 凌嘉树丝毫不为所动,冷淡地说:“你再不过去,教练又要喊人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教练就怒喊了一声:“裴年!!” “来了来了!!” 裴年再不敢磨蹭,一溜烟儿地跑去训练去了。 — 总算是清净下来了。 凌嘉树暗自舒一口气,解锁手机切换回论坛界面,动作里甚至带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意思。 休息时间有限,他不想浪费,所以争分夺秒地继续看帖子。 凌嘉树虽然是直男,但他有一颗格外聪明的头脑。 十几层楼看下来,他已经完全理解了“诉讼CP”是指什么,也完全明白了这个帖子的主题。 并不是夸他们长得帅,而是在传他和乔颂的绯闻。 凌嘉树又展开思考了一下,一瞬间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 难怪乔颂一直想方设法地阻止他看帖子。 乔颂知道他恐同,一定是怕他看到这种帖子觉得别扭。 凌嘉树想起上午在宿舍时,乔颂问过他,在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 他当时回答,不在意。 没说假话,是真的不在意。 以前不论别人怎么评判他,他都懒得解释。毕竟清者自清,绯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成真。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不同以往。 凌嘉树没必要欺骗自己,他承认,他在意乔颂的感受。 他知道乔颂也恐同。 一个恐同的男生为了保护他不被打扰,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那些关于同性恋的谣传,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儿? 凌嘉树不敢往深了想,一想就觉得很不好受。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可这次却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暴躁。 他很想实名回怼楼里那些人。 想澄清事实。 想替乔颂出气。 凌嘉树的行动力向来很强。 他既然都这样想了,当然就要这样做。 他打开评论框,输入几个字,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收到了乔颂发来的微信。 乔颂:【树哥,你没看论坛吧?】 凌嘉树:“……” 看来乔颂是真的很不希望他看到那些帖子。 凌嘉树盯着乔颂的消息犹豫半晌,最后到底还是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凌嘉树:【没,一直在训练。】 回完这句,他返回到论坛,将评论框里的草稿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退出了论坛。 乔颂很快又恢复过来:【好的,那你好好训练,我就不打扰你了。】 凌嘉树没觉得打扰。 不过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乔颂:【你练完琴了?】 乔颂:【还没,我大概到六点结束。】 凌嘉树:【知道了。】 不远处,教练刚给裴年安排完训练任务,就掐着时间过来叫凌嘉树:“十五分钟到了,你也给我回来训练!” 凌嘉树应声回到训练场地。 重新戴上拳击手套时,他心里想的不是等会儿的训练,而是—— 他这边五点就能结束,去接乔颂之前,刚好还来得及冲个澡。 — 乔颂和凌嘉树发完微信后,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他把手机搁到旁边,强迫自己沉静下来,专心练琴。 几个小时一晃而过。 等他感觉到手指酸痛,抬头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半。 乔颂从艺术楼出来,意料之外,一眼就看见了凌嘉树的身影。 夕阳将温柔的余晖洒落在岚大每一个角落。 凌嘉树站在这样的光影里,仿佛融进了一副暖橘色的画卷。 作为岚大公认的校草,凌嘉树不论何时都帅得惹眼,哪怕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T恤,也能被他那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穿出模特硬照的效果。 正值晚饭时间,艺术楼附近人来人往。 偷瞄凌嘉树的人永远不会稀缺,就连明目张胆看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凌嘉树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打量,因而并不在意,也没打算理会。 他靠在马路对面的栏杆上,低着头玩手机,姿态虽有几分懒散,然而那张不带笑意的俊脸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样的凌嘉树,看起来着实不太好接近。 好在乔颂也没打算接近。 他不知道凌嘉树为什么又来艺术楼。 可能是等他,也可能不是。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不想跟凌嘉树一起出现在CP粉的视野里。 乔颂打算躲着凌嘉树走。 可就在这时,凌嘉树却觉察到他的出现,抬头朝艺术楼这边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原本绷着一张俊脸、一看就很不好接近的男生,自然而然地扬起嘴角,对乔颂笑了笑。 乔颂的心跳莫名紧了一拍。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乔颂第一时间撇开视线,假装低头玩手机,却又因为紧张,连手机屏幕都忘记解锁。 不远处,凌嘉树笑意收敛,轻蹙起眉头。 他大步流星地跑向乔颂,不顾周围人怎么看,伸手握住了乔颂纤细的手腕,沉声问:“躲什么?” “没躲……”乔颂神色如常地说着谎话。 凌嘉树抿抿薄唇,未置可否。 乔颂低眸看一眼自己的手腕,又掀起眼帘望向凌嘉树,示意他放手。 凌嘉树指尖松了几分力度,但仍然虚拢在乔颂的手腕周围,没有完全松开。 周围已经有人朝他们看过来。 两人彼此对视着,沉默片刻后,是乔颂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凌嘉树看着他,不答反问:“你练完琴了?” 乔颂短暂地思索片刻,谨慎地回答说:“吃完饭还要继续。” 凌嘉树又问:“去哪吃?” 乔颂下意识回答:“食堂。” “好。”凌嘉树点了点头。 “……?” ……好?哪里好了?! 乔颂怔住,薄唇微张了张,想说些什么。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凌嘉树又说:“走吧。” 凌嘉树与乔颂并肩走在一起,自然而然的态度,仿佛他们本来就约好了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乔颂与凌嘉树并行几步,到底还是没忍住,再次询问:“树哥,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凌嘉树脚步微顿,低眸回答:“没有。” “那你找我——” “室友之间,没事就不能一起吃个饭吗?” 凌嘉树的反问过于理直气壮,乔颂一时竟然找不到一句恰当的反驳。 没错,室友之间一起吃个饭再正常不过了。 但前提是,他们两个人没有在学校论坛被大家组成CP传绯闻…… 乔颂不敢拿这件事当做回绝凌嘉树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的意思回答:“……能。” 去食堂的路上,乔颂沉默得有些明显。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样子,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可是,他究竟做错什么了呢? 他只是被前室友骚扰,搬了个宿舍而已。 新室友恐同,而且是惹人瞩目的校草,这并不是他刻意求之的结果; 和恐同新室友说话时被人偷拍照片,传到论坛上,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绯闻在论坛上迅速发酵,以至于现在他和新室友之间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很多陌生人的关注,这更是完全违背了他的本意。 最不希望这一切发生的人就是他。 可现在,被迫承受这一切的人,却也是他。 乔颂垂着眼帘,心里很想责怪谁,但并不知道谁应该为此负责。 他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偏偏和凌嘉树成为了室友。 — “乔颂?” 一直走在乔颂身侧的“罪魁祸首”,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乔颂暂停思绪,淡淡应声:“嗯。” “你……”凌嘉树观察着乔颂的神情,试探地问,“是不是生我气了?” 乔颂目光仍然落在前方的路面上,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凌嘉树侧眸看着乔颂的侧脸,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垂下眼帘,声音明显比刚才低落了许多:“抱歉,可能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 乔颂顿住脚步,扭头望向身边的人。 平日里又酷又骄傲的大男生,此刻却莫名显露出几分委屈。 乔颂看着这样的凌嘉树,心里有点儿难受。 说不清为什么,当他望进凌嘉树那双深黑的眼眸,责怪的话语突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说在这场荒唐的闹剧里,他是无辜的,那么他想,凌嘉树同样也是。 两人相视沉默了几秒钟。 随后,凌嘉树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地说:“食堂我就先不去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在凌嘉树转身要走的一刻,乔颂感觉到那种隐隐作痛的情绪,在胸腔里骤然攀升到了顶峰。 他甚至来不及仔细思考,就出于本能追上去,伸手握住了凌嘉树的手腕。 凌嘉树动作一顿,回眸看他。 乔颂轻蹙着眉头问:“你去哪,去学校外面吃吗?” 凌嘉树淡淡回答:“不了,宿舍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点,凑合一口。” 乔颂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别啊……” 凌嘉树眸色深深,视线笔直地注视他,目光里带有探寻的暗涌。 乔颂被他盯得有点儿紧张,无意间放缓了语速,声音轻轻地嘀咕:“我是说……别凑合了,一起去食堂吧?” “可以么?” “可以。” 凌嘉树抿抿唇,像是仍怕他为难,再次确认:“确定?” 他越是这样小心翼翼、再三求证,乔颂越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凑合。 “嗯,确定。”乔颂再次给予肯定的答复。 终于,凌嘉树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方才被中断的路途又再次延续下去。 两人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着,夏日晚风轻拂过面庞,惬意微醺。 只是,乔颂不会知道。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个“低落委屈”的凌嘉树,正在悄然打量他漂亮的侧脸,并且尽可能克制地勾了勾唇角。
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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