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争不舍地说:“哥,你回到家那边,落地了告诉我一声呗。” 知道弟弟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宋寒便应道:“没问题。” “还有,你……平时工作别太拼命,”宋争又说,“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宋寒无可奈何地再次抬手揉揉他的头顶:“年轻力壮的,现在不拼命,什么时候拼?我让你搞电影也别太认真,随便拍拍就得了,你会听吗?这不都是一回事儿么。” 宋争瘪瘪嘴:“我关心你嘛!” “是,是,”宋寒笑着点头,“我知道。宋二少爷的嘱咐,我全都记住了,行吗,嗯?” 回到片场,等身长宽的穿衣镜已经买回来了。 摄影师正在场地标点,给许竟讲倒下的位置。宋争回到监视器前,秦淏头也不抬:“寒哥走了?” “嗯。” 宋争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重新将精力投回拍摄。 秦淏摆弄着平板电脑,一条接一条地发消息,应该是在协调剧组里的的大事小情。手里忙活着,他淡淡道:“别使唤我,也别惹我,今儿我心情不好,提前告诉你了。” 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准有猫腻。 宋争知道这个道理,但不明白秦淏为什么不高兴,不过,眼下并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他就识相地点点头:“得嘞。”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倒地和镜子破碎的镜头都备完了,现场的工作人员将镜子大致拼回原位,便准备拍这场戏里面最关键的部分了。 身上好说,但许竟的后脑和脖子是没法穿戴明显防护设备的,跌下去的力道太重会受伤,太轻的话,效果又不对。 这半条内容拍了几遍,宋争还是不够满意,秦淏陪着他反复看回放,他却若有所思,眼神飘到正在补妆的许竟那儿。 场务在破碎的镜子附近放了一只小马扎,许竟坐在上面,任由小苏在他脸上擦水、扑粉,再画上被带着沙砾的风吹出来的痕迹。 许竟垂着眼帘,面部表情和躯体都好像处于很放松的状态。 可是,宋争分明在他脚边那堆镜子中,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破碎的悲伤。 源于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的悲伤。 刚才拍戏的时候,许竟在想什么,又在用什么事情帮助自己入戏呢? 镜子的倒影…… 宋争猛然起身:“有了,有了!场务,把备用的那面镜子拿过来。” 组里的人都知道宋争工作起来是个完美主义狂魔,料想到这种情况,他们去采购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一块镜子备用。 “把它斜着立在许竟面前,”宋争比划着,指挥众人,“机位那边,镜头不要怼许竟的脸,绕到后面,拍那块完整的镜子。” 被叫到的相关人员迅速做出调整。 宋争招手,又喊来两个场务,让他们用绳子绑了许竟的腰,到一旁的空地,试着在他往下倒的过程中拉住他,判断出合适的位置,并在绳子上做好标记。这样,等会拍的时候,就能为下落增加缓冲。 在离镜子碎片不远的地方定点几秒就够了,之后再松开绳子,拍许竟“自由落体”,倒在平放的碎镜块上。 按照宋争的意思又拍过一遍,几人围在监视器前,看到定点处,宋争指着画面里的许竟,对摄制组的助理说:“这里做变速处理,尽量将衔接自然度最大化,可以用特效在裂痕之间做一点细节,比如镜块的边缘,受到冲击,变换成更符合下落动作的角度。” 小助理的指尖在手机备忘录上飞驰,等他全都记好,宋争又问了一遍:“我说清楚了吗,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清楚了,宋导,”小助理应道,“没有不明白的。” “去吧。” 宋争摆摆手,坐回自己的导演椅上。 秦淏对着其他人说:“这条过了,大家辛苦。” 连续剧类的不好说,但电影这一行当,不管是拍的还是演的,多少都对艺术有一点自己的追求。终于拍出了一些灵光的东西,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按部就班地走戏,大伙也都能感觉出来,不禁齐齐欢呼了一声,按照导演组的指示原地整休。 秦淏回头,见宋争眼神发空,就问:“琢磨什么呢?” “淏子,我脑袋里的灯泡没坏,它终于又亮了。”宋争直勾勾盯着脚下的沙粒,“咱把电影名字改掉吧,我有更合适的想法了。”
第18章 吃饭 电影没有送审上架之前,改名字不算是多大的事儿。 何况跟着宋争,两次换主演都挺过来了,区区一个电影名,改不改的有什么。 秦淏的心,已经冰冷得像条被大番茄超市杀了十年的鱼。 他说:“改呗,改成什么?” “虚镜。” 宋争嘴里吐出的词和许竟的名字同音不同字,声调上还有一半完全一样。秦淏没听明白:“啊?许老师怎么了,这事儿跟他还有关系?不是我说,作秀也别太过了……” 宋争看了秦淏一眼:“你误会了,不是许竟,是与实境对立的虚境,但把‘境’字替换成了镜面的‘镜’。” 秦淏若有所思,半晌说:“咱们的主旨确实与虚实交替有关,很多镜头里讲的故事,其实都发生在幻想出的空间。行,这样的话,有合理的说法解释,立意也算贴切,再看和你老婆名字谐音这件事儿,就秀得恰到好处了。” “谁想秀了。” 宋争把脸转向另一边,一时间,只顾得上在“特意想要秀恩爱”和“许竟是他老婆”里选了一个进行反驳。 “对,你没想,”秦淏也一扭头,俩人跟小孩子闹别扭似的,谁都不看谁,“你心里都是对艺术的崇高追求,就我成天满脑子猥琐龌龊念头,行吧?” “哼。” 宋争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没再说别的。 见大伙基本都调整得差不多了,秦淏起身,拿起扩音器喊:“来,各部门就位,准备拍摄。” 接着,他又对宋争说:“改名可以,但得在故事里增加镜子出现的频率,多cue主题。你回去琢磨琢磨,看看哪里能加相关的戏份,正好趁着重拍,都加进去。” “成。”宋争心情好,嘴上也软了几分,故意逗秦淏,“放心吧,小的今晚就把这事儿给秦副导演办出来。” 他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没什么不对,就笑嘻嘻地杵了杵秦淏的胳膊:“你不生气了?” “生着呢,躲远点儿,”秦淏嫌弃地闪开身子,“正愁没地方撒火,再招我,我可要打你了。” 上午的拍摄整体来说非常顺利。午间休息,宋争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许竟叫过来,进到他和秦淏的帐篷一起吃饭,又惹得大家议论纷纷。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没管他们,宋争系好帐篷的拉链门,对许竟说:“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吃。” “好,”许竟也不扭捏,自己找了空椅子坐,“我知道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宋争就打了抑制剂,下车之前,秦淏这个倒霉蛋也被抓着扎了一针。窄小的帐篷里虽然关了两个alpha,但是都没味儿,许竟习惯性地揉了揉脖子,发现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便不由舒了口气。 剧组放饭也有“三六九等”之分,给配角和普遍工作人员的,都是统一订购的盒饭,导演组和主要演员的话,是有荤素搭配的分装菜品,再配上白米饭或其他主食。 不过,无论盒饭还是高级一点的分装餐,即便不会特别油腻,也就是和家常菜差不多。工作人员吃还好,演员们为了管理身材,一般都不会吃,有的自己准备减脂餐,或者自费让经纪人、助理去买低油低盐的营养餐。 沙漠边缘的条件相对来说差一些,没有卖营养健康餐食的地方,许竟之前都是在网上买全麦面包,再从当天的盒饭里挑一些鸡肉、牛肉和青菜之类的,涮一涮水,不吃米饭。 偶尔,他也会好好吃光盒饭里的东西,晚上收工回去再加大运动量,不过这种情况大概也就只有十分之一的占比,多数时间,他宁愿少吃一点,换回酒店以后安安静静地窝在床上,不必运动“还债”。 坐下时虽然痛快,但看着摆满小桌的各式菜品,许竟又犯难了。 昨天也是跟宋争他们在饭店吃的。碍于宋寒在看着,怕失礼,也怕一挑食,让人看出破绽,发现宋争对他的习惯和喜好都有诸多不熟悉,他就没有故意节食,照常吃了饭。 晚上又是在宋争房间睡的,不运动加没睡好,代谢简直低到了极点,今天再跟没事儿人一样吃饭,他铁定会长肉。 更重要的是,不能只看短期,也就是眼前这几天。宋争说了,接下来的日子,都让他和他们一起吃,他总不能就这么每天心安理得的,放肆吃这些经过正常比例油盐调味的食物吧。 吃饭睡觉,都是日复一日但却无比重要的事情,糊弄几天还行,老是对付凑合,不在舒适的频道,人会神经质的。 所以,饶是有些不好意思讲,许竟还是得鼓起勇气说出来。 “宋争……” 他拿起筷子,又放下,选择先给宋争递了一盒饭,作为提要求的友好开头。 “咋了?” 宋争无从得知他脑子里的想法,下意识只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就把手边未开封的一次性筷子拿给许竟。 许竟抿抿嘴:“嗯……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有不少人看我不顺眼,让我跟你们一起吃饭,确实能帮我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鉴于咱们俩现在的关系,这样做给大家看,也是应该的。” “啊,没事。这怎么了吗,有什么不妥的?”宋争一头雾水。 秦淏快他一步反应过来,把脸埋在塑料盒里,借着扒饭偷笑。 气氛变得凝滞,许竟这头,是不知道怎么再委婉才能说下去的尴尬,而宋大傻子是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死活想不明白的窘相。 半晌,秦淏于心不忍,撂下手里的饭菜,抬起脑袋看向许竟,打圆场道:“许老师别担心,原本想好怎么安排叫你一起吃饭的事儿来着,但是今天上午拍嗨了,我们俩就都忘记特意嘱咐一声了,不好意思啊,一会儿我就和场务组长说,以后给咱们帐篷的饭菜都以清淡为主。” 说着,他又伸手扒拉宋争:“人家许老师为了上镜好看、得管理身材是一方面,老宋你也不能再这么没心没肺地吃了,天天不是肉饼烤馕,就是精炖小排的,血压血脂踩了油门往上飙,你小心英年早秃吧。” 秦淏这么一打镲,宋争可算反应过来了,才知道许竟刚才吞吞吐吐地到底想要说什么。 “嗐,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满不在乎地扬手,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你俩就直接说呗,何必兜了这么大一圈,还带着数落我一顿。咱几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不能直说,活得那么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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