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独自一人站上讲台中央时,伴随着满厅的相机闪光,全场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 右手握紧话筒,时添缓缓抬眼,发现台下座无虚席,坐满了观众。观众席里有男有女,有熟悉的商界人士,也有完全陌生的面孔,全是对封禹股票感兴趣的潜在股东和海外投资人。 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用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过了很久也没有念出自己精心准备好的开场白。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很少的人知道,从那个堆满发光二极管的阴暗地下室,一步步走到这里,他用了整整十年。 观众们的掌声渐渐停息,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时添拿起手中的麦克风,慢慢垂下了眼帘。 再次睁开眼,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上午好,请先容许我向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是封禹照明的创始人,同时也是现任集团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他抬起一只手,有些腼腆地和在场众人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时添。”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的观众又开始了此起彼伏的欢呼与鼓掌。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路演演讲。 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时添拿起演示笔,转身对准台前的大屏幕,开始向观众们详细介绍封禹的具体业务产品和运作模式。 渐渐地,观众们都注意到了,在大量枯燥的产品资料中,时不时就会穿插一两幅可爱的儿童简笔画。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简笔画的内容并不是天马行空,每一张都和封禹集团“赋能与再生”的核心产品理念息息相关,都在向公众传递绿色、大自然与环保的主旨。 有趣的内容和形式多彩的路演资料令现场的观众们意犹未尽,半小时的演讲结束,甚至还有投资者举手,要求时添再继续多分享一些。 “下面还有访谈环节,”时添朝着东西南北四个座位区微微躬身,以对在座众人表示感谢,“各位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在访谈的时候向我提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随后,工作人员往台上搬了两张沙发椅,让时添和集团总裁老翟能够坐在台前,接受媒体和投资人的一对一提问。 一开始,投资人和媒体们问的问题都还算正常,大多都围绕着集团目前的业务和每股定价展开。 时添没想到,越到后来,提问的内容也越来越刁钻,最后居然渐渐聚焦到了他的私人生活上。 比如,有一名记者举手向他提问:“时总,您刚才说,幻灯片中的简笔画都是您家的小朋友画的,请问您是否已婚生子?另外,今天是封禹海外路演的第一场,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场,您的伴侣是否也来到了现场?” 听到记者的问题,时添愣了一下,接着便拿起话筒,笑得隐隐有些无奈:“抱歉,纠正一下。刚才我说的小朋友,只是朋友委托我暂时照顾的小孩,并不是我的孩子。我的性取向,是和我一样的同性。” 随着时代的进步,性取向已经不是什么值得被津津乐道讨论的话题了。现场观众们的反应也很正常,除了偶尔发出的几声窃窃私语,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杂音。 礼貌地微微颔了颔首,时添对着记者继续补充:“至于婚姻问题,我已经于去年和丈夫离异,目前——” 他原本想顺其自然地往下说,告诉记者自己目前仍然还是单身,但当他正打算开口时,整个人却神情一僵,直愣愣地僵在了台上。 就在刚才,记者问到他伴侣问题的时候,他的视线曾无意识地掠过观众席的倒数几排,却又很快收了回来。 后来,当他谈及自己的性取向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他眼神一扫而过的那片区域,一道黑亮如漆的视线从观众中间直直投向演讲台,与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又在半空中悄然错开。 那抹映在眼瞳里的锐芒,他再熟悉不过。 无论是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还是床上从背后紧紧拥住自己的怀抱,这道视线,总是凝聚在他的身上,如同一把利刃,寸寸切割着他的肌肤。 从初识的那天开始,一直追逐着他的背影,陪伴着他一路长大,陪伴着他走到这里。 如寒霜般冰凉似水的眼眸,只对他一人温柔。 隔着重重人海,他一眼便找到了那个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修长人影。 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黑T,头上戴顶深灰色的鸭舌帽,那人坐在大厅最阴暗的角落,正远远地、无声地注视着聚光灯里的他。 一如年少时。 察觉到时添半天没发话,一旁的主持人忍不住问:“……时总?” 时添没吭声。 神经不再紧绷,胸口久违地变得轻盈起来,不再如往常般硌得慌,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令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视线摇摇晃晃,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某处,不纠缠,却也不肯放。 短短几个冰冷的数字,已经足以概括他们的半生。 十年,两次离别。
第079章 079 见时添半天没吭声, 一旁的主持人忍不住追问:“……时总?” “……” 缓缓从观众席收回目光,时添握紧手中麦克风,忍不住笑了笑, “不好意思, 可以下一个问题吗?” 用余光扫了眼头顶的计时牌, 主持人这才注意到, 整个路演活动一共举办两小时,光是访谈环节就已经用了将近四十分钟, 已经严重超时了。 拿起台本,她连忙对着台下的观众们点头示意:“好的, 由于时间关系, 现在我们有请最后一名观众提问。 没等坐在前排的媒体席记者陆陆续续按下提问按钮, 观众席倒数第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一名穿着深灰色皮夹克的中年大叔已经高高举起了手。 发现已经有人率先举手,主持人连忙开口:“我们看到已经有一名观众想要提问了, 请工作人员将话筒递过去一下, 谢谢。” 眼看远处那人满脸无谓地接过话筒,从座位前站了起来, 时添的瞳孔禁不住轻轻一缩。 小麦色皮肤、凌乱的卷发、满脸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应该从没见过这名外国人。 但不知为何,就在大叔清了清嗓子,准备提问的一刹那, 他发现这人的目光并没有望向自己,反而有意无意掠过了坐在前一排的周斯复身上。 察觉到身后人用赤|裸裸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周斯复的脊背也跟着一僵, 随即抬起手,将头顶的鸭舌帽又往下按了按。 直觉告诉他, 这两个人似乎都认识对方。 “嗨,”和演讲台上的时添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中年大叔大大咧咧地开了口,“我其实不是股民,就是随便过来听听。我想问啊,你们集团不是主要在亚太地区做业务吗,怎么突然想到跑我们这里来了?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啊?” 主持人愣了下,禁不住出声提醒:“啊……这个问题刚才好像已经有媒体朋友问过了。” “关于封禹赴美上市背后的产业逻辑,时总也给出了一些分析——” 时添很快拿起话筒,礼貌地点点头:“感谢这位观众的提问。” “诚如我刚才的介绍,北美是一个巨大而充满潜力的市场,我相信,封禹的业务有能力同时在全球两大主要市场发挥效用,并能够在新的一年实现上下游产业链的互联互通。”他说,“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对我个人而言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缓缓抬起眼,视线在半空中悄然流转,循着台下一张张被灯光照亮的面孔,最终停在了倒数第二排,那个刻意用帽子挡住大半张脸,隐藏在黑暗深处的人影身上。 “从创办封禹的第一天起,我便树立了一个长久的目标,就是想让公司上市,让‘封禹’这两个字在资本市场占据一席之地。” 漆黑的眸子微微闪烁,时添眼里浮出一层斑驳的光,“然而在过去十年,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有朝一日能够实现这个目标。” “一开始,公司的员工、身边的朋友和恋人都曾三番五次地劝阻我,让我不要急于求成,冒这个险。后来,公司因为合伙人的撤资而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于我而言,这个目标也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他垂下眼,像是渐渐陷入了回忆当中,“唯独只有一个人,永远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鼓励我,让我去尝试我想做的一切。” 顿了顿话头,时添笑了起来:“我还记得,你让我要飞得高高的,我那时候总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了么?”对着台下那道僵直的人影,他弯起眉梢,“我做到了。” -- 每场路演活动结束后都有一个惯例,拟上市公司的高管们会一起上台,和台下的所有参会观众合影留念。 由于之前没怎么用过自拍杆,接过工作人员递上来的设备,时添站在台上调试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拍摄角度。 高高举起手中的自拍杆,他将手机屏幕对准所有观众,拿起话筒,笑着扬声道:“三、二、一——” “cheese——” 拍照环节一结束,时添便立刻放下手机,从地上蹦了起来。 连屁股上的灰尘都没来得及拍干净,他迅速将手中话筒塞给了一旁的翟总:“老翟,帮我拿下,我有点急事。” 没等台上的高管们反应过来,时添已经果断原地转身,沿台阶往台下的观众席大步走了下去。 刚才拍照的时候厅内光线太暗,他一时半会看不清楚观众席的情况,只记得那人坐在靠西侧区域的左后排位置。 下了演讲台,又扶着栏杆匆匆往上,距离紧急出口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他突然间一个急刹车,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左右两侧的观众都还没离场,唯独只有中间那个原本坐着人的位置早已变得空空荡荡。 周斯复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刚才亲眼所见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 像是蓦地想到什么,时添仅仅怔了一瞬,便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观众席的倒数第一排,刚才那个对自己提问的大叔的位置快步走去。 那人盯着周斯复的复杂眼神,怪异而又古怪的氛围—— 他们俩一定认识,说不定还是一起来的! 很快,他便根据记忆找到了大叔的座位,没想到那名外国大叔同样也不见了踪影。两个人不约而同,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急忙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时添将刚才的全场合影放大了几十倍,才终于找到了两人所在的具体区域。 从模糊的场景画面来看,就在刚才合影的时候,这俩人已经离场了。 撑着膝盖缓缓弯下腰,他忍不住喘了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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