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桌上盘子转得快,他速度跟不上,就只能悻悻地等下一轮。他不是外放的性格,在跟不是很熟的人吃饭时心里会抱有莫名的负担,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的需求。 这样几次过后,在那道菜又一次经过他面前时,旁边的陆闻川忽然伸出了手,把筷子伸向了砂锅鱼旁边的一道拌黄瓜。转盘停止转动的时候,那道鱼也在江昀清面前多停留了一会儿。 江昀清如愿尝到了鲜,直到后面相同的套路多次上演,他才慢慢回过味来,有些意外地看向陆闻川。 对方还在坦然地嚼着黄瓜,表情自然,连看没有看他一眼。 任远也在这个时候把话题引到了他身上。 “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啊,本来是去看蝴蝶的,害你没能看成。” 江昀清温和笑道:“没什么,下次看也是一样的。” 陆闻川还在嚼黄瓜,嚼完咽了下去,说:“下次我们绕个远,从桥上过。” 任远知道他还在挖苦自己,理亏地笑了两声,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兴冲冲地看向江昀清:“哎,今天在溪边的时候我听你说,你有纹身?什么样的?能给我看看吗?” 江昀清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捏着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任远却毫无所觉,继续说:“之前我也想纹个纹身来着,但我爸不让,有个纹身多酷啊!” 江昀清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尽量让这件事不那么特殊:“没什么稀奇的,就一条金鱼罢了。” “金鱼?”不想任远更来劲儿了,“那也不多见啊,是什么样的?好看的话我也纹一个。” “……” 江昀清一时无言,气氛逐渐冷却下来。 其实站在任远的角度,大家都是男人,有纹身觉得稀奇,看一眼倒也无可厚非。 但对江昀清来说就不一样,他本身就有些拘谨,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扣子,把那条具有特殊意义的金鱼袒露人前,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做得到。 孟识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为难,借着桌子的掩盖,在下面用膝盖撞了下任远。 任远还没反应过来,结果又被坐在右边的陆闻川夹碗里了一大块鱼肉。 “我看你倒挺像金鱼,照照镜子得了,看别人的干什么?” 任远十分不满:“看看怎么了?” “少贫嘴。”陆闻川盯了他一眼,朝孟识那边示意,低声道,“女孩子还在呢,吃你的饭吧。” 不得不说,用孟识来堵住任远的嘴实在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估计也是怕自己喜欢的人觉得自己多事,之后任远再没提过有关金鱼的任何话题,就此掀篇而过,一直到回去的路上都乐呵呵的。 送完孟识再返回民宿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任远下车后打了个哈欠便直接回了自己一楼的房间。陆闻川和江昀清住二楼,一块往上走的时候,年老的木质楼梯发出了空洞的吱嘎声响,整个氛围都变得缓慢了下来。 江昀清没什么话可以说,一直安安静静的,一直快到楼梯口,陆闻川才开口:“真不好意思,原本说了要带你好好玩玩的,没想到状况百出。” “没关系,今天也挺热闹。”江昀清想了想,觉得陆闻川这次带他出门,估计和之前他的那句心情不好有些许的关系,于是又补充了句,“也很开心。” 陆闻川这才释怀地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而后视线向下,投向了江昀清的手腕:“……你手没事吧?” 他记得白天在溪边刚拉江昀清起来的时候,对方就一直在揉自己的手腕。后来吃饭的时候他还注意了一下,江昀清搁在桌沿的手背有些泛青,那块淤青一直延伸进了袖口。 江昀清不甚在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没事,过两天就消了。” 陆闻川又点了点头,有些无话可说。 两人已经走到了各自房间门口。 “今天谢谢你。”要分开的时候,江昀清突然说。 他指的是今天晚上饭桌上发生的事。或许那对陆闻川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他总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声谢谢。 陆闻川果真不怎么在意,笑了笑说:“谢我干什么?是楼下那小子请客买的单。” 江昀清垂下眼,没有说话,对于他那一看就是故意的曲解不作详细解释。 “晚安。”陆闻川忽然道。 江昀清抬眼看向他,走廊里的灯有些昏沉,但陆闻川的双眼却是明亮深邃的,跟他今天看到的溪水很像,清澈透亮,里面盛满了包容和善意。 这几天的相处已经让江昀清看清楚了眼前人的热情和善良,他觉得自己理应对对方的好意做出即刻回应。于是他点了下头,对其露出了毫无芥蒂的微笑,轻声回应了一句:“晚安。” 【作者有话说】 任大少爷虽然一根筋,但他能光明正大地给老婆夹菜。 无奖竞猜:昀清第一次主动给小陆看纹身会是在什么时候咧?
第05章 万一找个老婆要求我入赘 之后没几天,陆闻川又提议说要带江昀清去金桥屿的山上采风。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江昀清借了大伯在楼下的小厨房给自己煮泡面,陆闻川不知道从哪里溜达回来,闻到香味儿便凑了过来。 “我就说大伯那么养生的人,怎么会突发奇想要煮这种东西,原来是你。” 陆闻川靠在门边,高大的身形衬得原本就不怎么大的厨房更加逼仄。 江昀清回头看了他一眼,礼貌地邀请:“吃过早饭了吗?这里还有一包。” 陆闻川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眼前的味道实在诱人,他忍不住点了头,看着江昀清将剩下的那一包一块煮了进去。 小厨房有张不大的方桌,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木桌的两端,隔着看不见的热气各吃各的。 陆闻川吃得很快,才刚十分钟,他那碗就已经见底了。但他的吃相却并不难看,而且很干净,吃到最后,桌子上连个汤汁都没溅上。 江昀清看着他,觉得他吃饭很有特点,先把面全部吃光,最后才就着面汤把卧在碗里的那个荷包蛋吃掉。 他觉得陆闻川小时候一定是那种吃虾仁炒饭会把虾仁留到最后的人,而这样的人一般都具有很强的责任感。 江昀清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被陆闻川碰到,所以对方后面才会对他表现出特殊的关照。就像自己在路边顺手喂了只饿了很久的野猫,之后再路过相同的地方,总会忍不住朝草丛里张望。 “你刚才是从外面回来吗?”江昀清问。 陆闻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将筷子搁到碗沿上,回答说:“哦,孟叔家的果蔬基地有点事儿,我过去帮个忙。” 江昀清点了点头,低头吃了口面,又闲聊说:“你在青城不是还有家酒吧吗?这么久不回去没问题吗?” 陆闻川无所谓:“没关系,我朋友还在呢,好不容易放个假,多休息几天。” 说着,他又问:“你呢?你想在这边待多久?” 江昀清没有个准确的答案,垂眸拨了拨碗里还剩下将近一半的面,想了想说:“我订了一个月的房,时间到了再说吧。” 陆闻川便也没有多问,安静地看着他吃饭。 江昀清便又问:“开酒吧有遇见过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有意思的事?”说到这个,陆闻川有些无奈,“因人而异吧,但让人糟心的事倒真不少。” “比如呢?” “就最典型的,艳遇很多,但你不会想听的。” 江昀清没怎么去过那种地方,很好奇,但也没有追问,说了句“好吧”,却又听到陆闻川说:“不过在酒吧待久了,倒是很会看人。” “是吗?” “当然了,就比如说你——” 陆闻川忽然止住了话头。 因为他意识到江昀清并不是一个适合拿来被他列举的例子。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江昀清跟他以往见过的很多人不太一样。或许是一直装着心事的原因,大多数时候,江昀清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并不是真实的感受。 就比如晒书那天,他的状态看上去很稳定,面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最为得体的微笑,但当天晚上他偶然间问起对方心情如何的时候,江昀清还是瞬间变了脸色。 陆闻川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处碰不得的伤口,经年累月地存在着,虽说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痂,让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交际和生活,但伤口终究没有痊愈,表层下面全是难以剔除的脓疮。 眼下他完全可以准确地形容江昀清为晴天里下的一场无声的雨,表面上阳光普照,实际上潮湿又压抑。 但这种话他不能说出来,于是在江昀清的眼神询问下,只能硬生生改口:“一看就很有艺术天分。” 江昀清笑了笑。 陆闻川便继续这个话题问了下去:“金桥屿的那座山之前去过吗?很适合采风。” 江昀清花了几秒钟在记忆里搜索,最后肯定说:“去过,上次来南清的时候去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陆闻川也能推测出来,这个“去过”大概率就是和那位英年早逝的前任一块去的。 于是他问:“上次来的时候是什么季节?” “冬天。” “那夏天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觉。”陆闻川说,“明天吧,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带你一起。”说着,看见江昀清犹豫的神色,他又说:“这次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 江昀清觉得这家民宿的性价比不错,毕竟不是每一家民宿都有老板当导游。 于是第二天他很快收拾好,背着画箱和画架下了楼,刚好看到陆闻川站在院子里和另一名房客聊天。 他走近了问:“我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去?” 然而陆闻川看上去却有些为难,转身看了眼旁边的人,又看向江昀清:“那个……我们改一下时间,明天再去可以吗?池苑说他们明天就得离开这儿了,今天想去果蔬基地采摘,但那个地方有点儿偏,他找不到路,孟识和任远也不在……” 闻言,江昀清提了下肩上因为太重一直在往下滑的背带,看向了对方旁边正冲他打招呼的人。 男孩二十岁左右,听说是外地某个大学的学生,假期和朋友一块来南清旅游。他们是三天前到的,几个人朝气蓬勃,给这家平静的民宿增添了不少活力。任远最喜欢和他们聊天,江昀清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凑在一起玩游戏。 就是有一点,江昀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他一早就发现,来的这三四名学生里,就只有池苑一个男孩,并且每次任远拉着陆闻川加入他们时,这个男生总会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 江昀清不露声色,再次在心里肯定,这家民宿果真性价比不错。陆闻川哪怕不干酒吧,不开民宿,也能当一个无比称职贴心的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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