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向陆闻川讲述了最近医生查房时的嘱咐,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和陆闻川接了班,回去睡回笼觉。 陆闻川又坐了一会儿,陪大伯在病房吃了午饭。 午饭是大婶做了送来的,比大伯口中埋怨过的要丰盛一些,一道瘦肉丸子汤,一道鸡胸肉做的滑溜鸡片,虽然主食还是白粥,但已经比大伯想象中的好很多了。 和长辈坐在一起,话题有些匮乏,兜兜转转总离不了事业和婚姻两座大山。 陆闻川的工作二老不需要担心,就是这爱情运未免太差,之前是因为忙,再加上没有遇到过喜欢的,所以一直拖着。但眼下一切都稳定了下来,二十七岁年龄不小,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陆闻川没有父母操持,大伯身为长辈,总会操心很多。 “之前给你介绍的李叔亲戚家的那个姑娘多好,说算就算了,是她对你不满意,还是你对她不满意?” 大伯还是心有介怀,他知道陆闻川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不该管太多,但总不想让陆闻川一直这样一个人待着。 陆闻川很自然地说:“没有谁对谁不满意,不合适为什么要在一起?” “哪里不合适?” 陆闻川说不上来。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感觉大于理性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原则,喜欢随性自由的生活。很久之前他曾设想过,如果未来哪天一定要跟某个人在一起,那这个人必须得是自己喜欢的,而且一定是要第一眼就抱有好感。 他觉得江昀清对于自己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但就是很特别。 他可以跟任远,跟周逾安插科打诨,但却没办法对江昀清疾言厉色。江昀清跟别人很不一样,他身上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虽然偶尔会有些无伤大雅的丧气,但毫无芥蒂地对陆闻川展现出依赖时,这也成为了俘获陆闻川的利器。 “没有一上来就合适的缘分。”大伯试图继续劝说他,“任何感情都需要磨合。” 陆闻川不太想听,他想说,其实自己已经谈恋爱了,不想要再相亲,也不合适。但觉得大伯一定会追问,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到最后他也没有提。 大伯饭后需要午休,陆闻川没再打扰,想趁这个时间回一趟民宿。 出病房的时候,他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陆闻川看了眼屏幕,点进了微信的置顶。 江昀清问他在哪儿,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是那天过后,两人第一次联系。 陆闻川觉得江昀清应该也在纠结,所以这两天他并没有主动告知江昀清自己的行程。他什么都不说,然后等着江昀清找不到他时主动来跟他联系。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做样子,生一点气的。当然,他并没有指望这样能改变什么,他只是想江昀清能更在乎他一点。 他站在走廊里犹豫了很久,盯着那条孤零零的文字,仿佛能看到并不怎么明媚的房间里,江昀清给他发信息时忐忑又迟疑的表情。 大概隔了五六分钟后,他回复了信息,避重就轻地省略了真实情况,对江昀清说,自己有事,不太方便。 一直到两天后,江昀清都没有再给他来任何信息。 陆闻川看手机的频率越来越少。民宿这边大伯年纪大了,他一直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再多找几个人帮大伯一块料理。 孟识倒是经常会过来帮他的忙,就是小丫头心思太活,知道大伯给陆闻川介绍相亲对象后,总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恋爱上引。 八卦就算了,陆闻川还经常能从孟识嘴里听到江昀清的名字。 陆闻川怀疑是那天早上通话时,江昀清说话被孟识听到了。当时的时间太早,没有人会在收留朋友过夜后,还用那么暧昧的语气问几点了。 再加上陆闻川被同性表白的前科无数,孟识有些不确定,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旁敲侧击。 陆闻川不想理她,更不想让自己和江昀清的恋情成为他人窥伺的谈资,于是敷衍说:“孟叔那边最近不是挺忙的吗?不去帮忙,来我这儿打探什么?” “你从回来开始就一直拉着个脸,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也不说。”孟识被敷衍了,不怎么乐意,没什么底气地继续试探,“有什么嘛,哪怕你真的跟那个谁交往了,我们又不会说什么,至于苦大仇深的吗?” 陆闻川正在院子里弯腰收拾大伯之前摆放在那儿的棋盘,天气预报说最近两天会有一场雨,他得提前把这些东西收整起来。 孟识又说:“嘴里没个实话,要真不是我说的那样,你早就否认了。” 她深谙陆闻川的脾性,就像陆闻川了解她那样,看热闹不嫌事大。 “……总不会是他要求你入赘吧?” 她还记得当初陆闻川跟她跑火车说过的话,上次陆闻川回去时她就开玩笑说担心这个,眼下还真怕自己当初一语成谶。 陆闻川背对着她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沉了下去,端着棋盘直起腰来看向她,一脸的凝重与不耐烦。 孟识笑着跑远了。 槐序民宿最近住进来两位熟人,池苑和之前来过的一位姑娘。 俩人大三课不多,抽了几天的空过来,想把之前没来得及去的景点都去一遍。 是民宿的客人自然由陆闻川接待,恰巧最近住进来的人不多,大伯那边大婶也能照应得过来,陆闻川便偷了个闲,抽了一天时间带他们用最短的路线打卡了大多数景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提出想去金桥屿的山上拍照。提到金桥屿,陆闻川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江昀清手臂摔伤的事,提醒他们今天可能会下雨,去可以,但要早点回去。 两人没有异议,从开车过去到上山又花了一个多小时。 他们拍照的时候,陆闻川就坐在旁边翻手机。微信置顶的聊天框里还是没有回复,聊天记录终止在陆闻川发过去的那句“不太方便”上。 陆闻川猜测江昀清可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没跟江昀清生过气,自然也就不存在这种对方主动递台阶,而他却不肯下的情况。 这是两个人交往这么久,第一次冷战。 “陆哥!” 不远处的山崖边,池苑叫了陆闻川一声。他旁边的那位女同学拿着相机,正苦恼地找寻着合适的角度。 陆闻川收起手机走过去,问:“怎么了?” 池苑说:“角度不太好找,能帮我们合张影吗?” 陆闻川说了声“好”,从女孩手里接过相机,继司机、导游之后,又充当了摄影的角色。 三人下山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陆闻川慢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山里因为光线不够,显得有些阴沉的景色。 他觉得自己这两天是真的太闲,一个人待着闷,不然也不会在下雨之前带着两位房客在古镇周围到处乱转。 “陆哥。” 走在他前面的池苑出声叫他,隔着几个台阶仰面看向他,脸上挂着笑容,还是跟上次一样,为能和陆闻川一块出行而感到高兴。 陆闻川并没有注意他眼神里的雀跃,甚至在他出声的时候,脑子里还在不受控制地想,难怪江昀清不喜欢阴天的景色,是真的很不热闹。 “今天麻烦你了。”池苑说。 陆闻川客套地笑了笑,说:“不麻烦,我也很久没出来走走了。” 他走了几步,路过池苑身边。池苑一直在等他,等他走近,才跟他一块沿着台阶下行。 “我听民宿的人说你前段时间回青城了?”池苑问。 陆闻川“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池苑便讪讪地说:“没什么,就是原本以为你要是回了青城,那这次来就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挺有缘分,又见面了。” “何止缘分啊。”前方不远处的女同学插了话,打趣说,“上次回去后,池苑念叨了你好长时间呢。” 闻言,陆闻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缓慢地眨了下眼,略显迟钝地品味这句别有深意的话。 陆闻川在这一方面其实算不上特别敏捷,一般情况下,如果在第一次见面时没有产生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好感,那在后续的交往中也不会产生任何逾矩的想法。 他从不会浪费时间对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的人或事进行深层次的剖析。就好比之前在酒吧遇到的那位男客人,在对方明确表示出想和他进一步发展的想法之前,他也从未在与对方的接触中发觉任何的蛛丝马迹。 反应过来的陆闻川没有接话,转头望向了身边的池苑。 池苑小声对女孩辩解了句什么,嘟嘟囔囔的,陆闻川没听清,女孩更没有。 但陆闻川看到了池苑偷瞄向自己的目光。 这种看向他时小心翼翼又一触即收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江昀清。 以往江昀清每次想麻烦陆闻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让陆闻川束手无策,也无可奈何。其实他一直都想告诉对方,真的不需要用这种谨慎乞求的眼神看他,不管江昀清想干什么,自己都会陪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闻川的沉默,这个话题没能顺利进行下去,有些戛然而止的意味。三人继续散漫地向下步行。 一直到下山,原本预报的雨也没下下来,一切倒还算顺利,只是快到山脚时池苑不小心滑了一跤,扭伤了脚,让陆闻川不由自主地觉得阴天的金桥屿果真是真不吉利,爬个山而已,不是伤胳膊就是伤腿。 好在池苑这次没有江昀清那回严重,陆闻川扶着他走了一段,确定他没太大问题后,带着他们直接开回了民宿。 回民宿的路上,天上下起了细密的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倒也不影响什么,一路开得还算通畅。 民宿里备有跌打损伤的药,陆闻川准备先扶池苑进屋,拿药给他。下车时,任远从屋内兴致勃勃地跑了出来。 “陆闻川,你跑哪里去了?一整天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陆闻川正托着池苑的胳膊扶人下车。开回来这么一路,池苑的脚踝已经比上车时粗了一圈。因为走不稳当,陆闻川干脆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半搂半抱地把人往屋里带。 任远见状,表情也跟着迟疑起来,不再像刚才那么咋咋呼呼:“……这又是怎么了?” “脚崴了。”陆闻川问,“你有事?” “我当然没事了。”任远卖关子地对他说,“不过今天来了新客人,你猜谁来了?” 陆闻川忽然有了种不太敢确认的直觉,紧紧地盯着任远的双目,直到余光里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任远的身后,江昀清扶着门框出来,站在檐廊的台阶上看他。 此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距离上次联系也已经过去了五天。陆闻川略显意外地站在原地,看到对方的视线穿过朦胧微凉的细雨,久违地扫过他的面容,紧接着落到了他扣着池苑肩膀的那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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