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我影响谁了?” “我!你影响我了!” 嘉迪几乎要跳起来了,大叫道:“你想在金主面前表现我没意见,你不要影响别人!” 他气不打一处来,捂着胸口喘了一阵子粗气才接着吼道:“你天天十一点钟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要连着唱两场?” “你跟大老板同进同出,没人敢惹你、没人敢欺负你,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谁在你快活的时候替你干活?” 嘉迪的话如晴天霹雳,砸在了黎景的心口。 这些日子,他想过冯炳鑫的转变可能是因为姜佚明,却没想到这背后竟是嘉迪替自己负重前行:他早早下班了,演出的重责却都落在了嘉迪头上。 黎景嘴唇翕动,他默了许久,一声“对不起”终于说出口。 “对不起嘉迪,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会补偿你的。” 嘉迪从鼻子里哼出口气来,他狠狠瞪了黎景一眼,愤愤地说:“补偿就免了,我可不敢收你的脏钱。识相点儿就快点滚吧,这里没人想跟你共事!” 黎景深吸一口气,他重新背起吉他,绕到了酒吧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找姜佚明一起回家,而是拍了拍冯炳鑫的肩膀。 见黎景突然出现,冯炳鑫一怔,接着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意,连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小景,回家吧,可以了。” 黎景垂了垂眼眸,他看着地板上变幻莫测的光斑,心愈发冷了。 再次抬起眼眸时,黎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与镇静。他一字一顿地说:“冯总,我以后不打算在‘昨朝’做了,你另找个驻唱吧。”
第16章 我对你的感情始终没有变 听到黎景说要离开“昨朝”,冯炳鑫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来,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他紧张兮兮地对黎景伏低做小,两人站在一起,黎景倒更像是老板。 “小景,是不是在这里有什么不开心啊?” 正说着,冯炳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朝自己的脑袋拍了以记,惶恐道:“是不是又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黎景抬起眼眸,将冯炳鑫的诚惶诚恐悉数收归眼底。 他明白,“昨朝”他不能再呆了。 片刻过后,黎景扯了扯嘴角,对冯炳鑫说:“没有不开心,就是想换个工作。” 听黎景这么说,冯炳鑫稍稍放下心来。他心里寻思着,姜老板放在心尖儿在自己这里当驻唱,到底是有失身份了,走了也好,也省得惹火上身。 如此一想,冯炳鑫便不再挽留,当即答应下来。 与冯炳鑫道别后,黎景深深看了一眼姜佚明的背影。 此时的姜佚明身穿西装,正襟危坐,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他仍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没有点酒,面前只摆了一杯热牛奶,是特地为黎景准备地。 黎景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走向姜佚明。 下定决心的刹那,黎景猛地转身,逃似的离开了“昨朝”。 刚一坐上网约车,黎景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不必想也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一定是姜佚明。 一分钟过后,铃声停止。他始终没有接通,对方也没有继续。就好像他们之间始终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回到家后,黎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在“昨朝”当驻唱的这些日子,虽然很苦很累、昼夜颠倒,但到底还算安稳。 现在的黎景,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心高气傲的小少爷,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凭自己的资历和学历,能在一个发展稳健、资本充足的酒吧做驻唱,能够有一份养得活自己的收入,他已经知足了。 只是,姜佚明的出现却打破了他平静地生活。 离开了“昨朝”,他不知道明天将何去何从,更不知道下个月的饭钱和房租在哪里。 他在社会上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却因为学历低、身体又弱,一直做着朝不保夕的工作,养活自己已是勉强,银行卡中的积蓄少得可怜。 想到这里,黎景打开了手机中的招聘软件,输入驻唱后,他望着满屏幕的“好声音前八优先”、“出道艺人优先”、“音乐学院硕士优先”,既觉得荒唐,又觉得无力。 经济下行、人才内卷,就连驻唱都在所难免。 然而,黎景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参加过什么综艺和比赛,又没有科班背景,若非酒吧急招,他或许连面试的机会都得不到吧。 从招聘软件到公众号,整个申城的驻唱、乐手招聘几乎都被黎景刷了个遍。最后,除了焦虑和失眠外,他一无所获。 百般无奈下,黎景索性蒙头大睡,不再管这些。 翌日。 直到过了晌午,黎景才从混沌的睡梦中醒来。 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湿冷的空气顺着窗户缝丝丝缕缕地钻进屋里,饶是开了空调,房间却仍是犹如冰窟窿一样。 黎景裹紧身上的被子,将自己包得像个臃肿的蚕蛹。这一刻,他几乎有些庆幸不必去“昨朝”上班了。 许是贪念被窝中的温暖,黎景赖了许久地床,直到肚子“咕咕”地叫了又叫,才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冰箱里还留着大雪那日姜佚明买来的蔬菜和面包。黎景没什么心思做饭,拿了个贝果丢进空气炸锅里,复热后,倒也焦香可口。 傍晚时分,黎景用手机随便点了个外卖,只是因为天气不好,外卖迟迟没有送来。 一小时后,黎景终于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他一边趿着拖鞋快步走到门口,一边朝门外喊着:“房门口就行”。 拉开门的刹那,黎景看到的却是姜佚明的身影。 此时的姜佚明,身上还带着潮湿的寒气,他拎着黄色的外卖袋,朝黎景晃了晃,问道:“你晚上就准备吃这个?” 黎景一怔,他下意识地想要关门,却被姜佚明伸出的胳膊挡住。没等黎景挣扎,姜佚明就跻身进来。 姜佚明将外卖袋放在了餐桌上,又将湿漉漉的雨伞放置在门口,而后他关上门,深深看着黎景,问道: “小景,你从‘昨朝’辞职了?” 黎景别过脸去,他的脸色很差,既气恼姜佚明私自插手自己工作的事情,又恨他此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没有看向姜佚明,只是冷笑了两声,说道:“对,我辞职了,这下你满意了?” 姜佚明一愣,他皱皱眉头,看着黎景脸上地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小景,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黎景见姜佚明表现出这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双眼睛瞪得浑圆,质问道:“你凭什么插手我的工作?我让你管了吗?”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委屈,黎景的话刚一落地,眼圈就跟着泛起了红,眼睛折射出一片晶莹的光。 他看着姜佚明,声音发颤道:“我的生活才刚刚稳定下来,现在又变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姜佚明身形一顿,连呼吸都停了一秒。他向来受不了黎景受委屈。 他微微弯下腰来,平视着黎景,耐心地问道:“小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酒吧里有人因为我欺负你么?” “呵”,黎景冷笑道:“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姜佚明听出了黎景的话里有话,他的手刚放在了黎景的肩头,就被黎景挥开了。 他无奈道:“小景,你就算要判死刑,也得让我死的明白啊。” “难道不是你找冯总,让我每天提前下班的么?”黎景怒道。 姜佚明表情微怔,片刻过后又恢复如常。 他知道,冯炳鑫浸润社会多年,自然看得出自己有多重视黎景,会对黎景额外照顾,倒也在意料之中。 既然冯炳鑫额外关照了黎景,那么“昨朝”中的其他驻唱自然要承担更多的工作,那些人因此对黎景说三道四,倒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姜佚明叹了口气,这事虽不是他主动去做的,却因他而起。他无可辩驳,只能认下。 “对不起小景,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一点。” 黎景一滞。 不知为何,每次姜佚明在他面前放低姿态,他总会觉得无地自容。 他的满腔怒火蓦地变成了哑火,溺死在姜佚明的温柔中。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还噙着未曾掉落的泪滴。过了半响,黎景低着头,哽咽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初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你早就回到黎家了,现在有钱有事业,你何必再跟我这样的人计较呢?我求你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了,好么?” 姜佚明怔愣了许久,而后他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好。” “我什么都能答应你,这件事,我做不到。” 不等黎景做出反应,姜佚明就自嘲地笑了笑。 他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轻声说:“小景,我找了十二年才找到你,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任由你这样生活下去?” 闻言,黎景抬起头来,迷离的眼神中,一半是自嘲,一半是茫然,最后,他嗤笑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好?我本来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黎景不知从哪升起了勇气,他直视着姜佚明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经历的一切,是因为我亲生父母的愚蠢自私,更是因为我咎由自取。请你收起你的好心吧,有这功夫,不如和你父母多联络联络感情。” 听到黎景这么说,姜佚明只觉得心脏钝痛。在他心里,黎景合该高居明台、一生无虞,可现在的黎景,却用最稀疏平常的声音,说着这般自轻自贱的话语。 他摁住自己的胸口,喃喃说道:“小景,你就非得剜我的心么?” 须臾过后,姜佚明总算从强烈而庞大的痛楚中缓过神来。他抬起头来,认真看着黎景说:“小景,求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很好、非常好,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认命一般地说:“我对你的感情始终没有变过。我不可能不管你的。” 黎景嘴唇翕动,心脏跟着一抽一抽地疼着。姜佚明眸中的认真与执着不像作假,可姜佚明越是对自己剖出真心、越是情真意切,黎景就越是茫然惶恐。 漂泊了那么多年,黎景自然希望有一个接纳他的港口。他渴望得到爱,渴望得到温暖,可到头来,爱他的却只有姜佚明一个。 可这又算什么呢? 他们之间,隔着十八年的血肉分离,隔着十二年的一走了之。少年时的情爱早被仇怨龃龉冲淡,又有多少爱意能抵得过四千多个日夜的思念 重逢以来,黎景不是没有为姜佚明的温柔心动过,他只是不敢向前。 他生来带着罪孽。他欠姜佚明与黎家父母的一生也偿还不尽,现在又怎能堂而皇之地接受姜佚明的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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