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开口询问。 林炽那边的抢救室却突然熄了灯,抢救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林炽下意识一个激灵,转头望了过去。 医生推着病床出来了。 那张床上,蒙着白色的布。 当看见医生的神色,林炽就隐隐约约知道答案了。 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很荒谬。 怎么可能。 可是下一秒,医生就望着他,抱歉地说道,“很抱歉,病人抢救失败……” 医生后来说了什么,林炽其实有一瞬间没有听太清。 他迷迷糊糊听清了医生好像在跟他解释,因为农药剂量实在太大,送来的时机又晚了,所以错失了最佳时机。 他的手机还维持着通话中的状态,李庭言却是一个字不落地听见了。 林炽在原地站了一分钟,才慢慢恢复了身体的知觉和掌控。 他客气地与医生道谢,“好的,谢谢您尽力了。” 他没有说任何蛮不讲理的话,也没有流露出伤心欲绝,他只是有些恍然,目光在那张床上停留了一瞬,却又很快移开。 医生倒有点惊讶,打量了几秒这个过于冷静的年轻人。 但家属这样的表现,也让医生松了口气,他也没去关心为什么这个儿子如此镇定,只对林炽点点头,“请你节哀。” 林炽也是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机一直在通话。 李庭言在电话那头轻轻叫了他的名字,“林炽。” 林炽的眼睛眨了眨。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啊……刚刚忘记挂电话了,不好意思。”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我这边的情况,我就不跟你多解释了。我得去处理一下后续的事情。” “林炽……” 李庭言又喊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炽的声音在冷静中又有一丝僵硬和慌张,只是掩藏得很好。 但不等他问话,嘟得一声,林炽那边就挂了电话。 后续的事情,其实没有太多让林炽操心的地方。 在医院里,生死都太平常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平凡的,甚至是难堪的生命的消逝。 林炽有条不紊地去办理了最后的手续。 而他的邻居在半个多小时后也赶来了,这是个曾经在高中照顾他的阿姨,也是这么多年唯一跟他保持联系的人。 阿姨一看见他就哭了起来,“造孽啊……” 她轻轻拍打了林炽几下,也不知道是在说谁造孽。 但是有她赶来,确实帮了林炽很多的忙。 办白事其实很简单,尤其像林炽这样不准备大办的,可以直接联系专业处理白事的人,会把林兆丰直接送去殡仪馆,等到明天开了送别会,就会直接火化。 林炽看着窗外的天色,心里想,其实谁会来祭奠这样一个人。 林兆丰的父母当然早就不在了,兄弟姐妹也早就跟他闹翻,并且逐渐搬离了这个县城。 唯一剩下的亲人,只有他这个形同陌路的儿子。 还有几个相处了几十年的老邻居,还记得他曾经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愿意来怜悯他最后一眼。 但他还是掏了钱,帮林兆丰买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墓地。 他跟邻居阿姨说,“我不是可怜他,只是我奶奶走以前,求我等他老了不要完全不管他,给他一个安身之处。” 他奶奶,也就是林兆丰的母亲去世得更早。 在他高一就离开了,但这个老人曾经对他很好。 更何况…… 林炽垂下眼,低声补充了一句,“他也养过我几年。” 邻居阿姨知道林炽家里那些几十年前的旧事,对于林炽的说法,也不意外。 她摸摸林炽的头发,叹了口气,“你是个好伢子。” 等到一切都处理好,林炽背上包,回到了自己家那个老宅。 老宅里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好像更破败了一点,其实他给林兆丰的钱也不算少,完全够他在这个县城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可是家里的窗户还有一角是破的。 林炽看见那个洞口,也是无言。 这个洞口就好像这个房子里几十年生活的缩影,总是这样破破烂烂的,表面撑着架子,内里一塌糊涂。 他进了室内,打开了灯。 昌玉县这种地方的夜晚,本就远比大城市里要安静。 他家的老宅里虽然亮着灯,但四周都安静无声,只有寒风拂过枝叶的声音,总是怪吓人的。 林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上次躺在这里,好像都是两年前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回来看林兆丰。 此后,他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形同陌路了。 他还记得林兆丰在他小时候怎样拿着棍子揍他。 记得他曾经在下着大雨的夜晚负气出走。 记得他抬手轻轻抚摸过母亲潮湿红肿的脸。 很多很多事情。 让他如鲠在喉,终日无法释怀。 可现在,居然就这样人死如灯灭了,往事一切如烟。 林炽呼出一口气,彻底没了睡意,干脆披着衣服起来,到院子里抽烟。 冬日的夜晚,总是有些凄冷的,何况这院子简直是萧索破败,时不时还能听见野猫从墙上溜过的声音,但他披着厚厚的大衣和毯子,倒也不觉得怎样。 可是他抽了半支烟,却敏锐地听见院门前传来了一点动静。 林炽皱起了眉,慢慢从躺椅上直起了身。 总不能这时候有小偷吧? 草。 他这个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有的话也早就给林兆丰败干净了,谁能这么想不开过来光顾啊。 但是他清晰地听见了有人在门口走动的声音,甚至有衣料擦过门板的声音。 林炽收敛起了心神,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顺手拿过了墙脚的扫帚,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他这个院子的门是木门,用木板拼起来的,因为年久失修,风吹雨打,木板之间的缝隙早就越来越大。 林炽缓缓靠过去,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偷偷往门外看去。 他心里想着,但凡真是什么毛贼,他今天又心气不顺,一定立刻报警让这人吃一口牢饭,感受一下什么叫国有国法。 顺便告诉对方,当贼都当得这么蠢是没有前途的,因为他家真没有什么好偷的。 可是当他透过木板上的缝隙看去,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却又发出了低低一声,“靠。” 门外那个深夜来客。 有一副挺拔玉立的好身材,穿着黑色羊绒的大衣,松松垮垮地散开,露出里面灰色的高领衫。 在一片昏暗里,他的手机屏幕亮着,隐隐约约地照出修长白皙的手和一张俊朗如玉的脸。 这门外的人,分明就是李庭言。 在这凄风飘摇的夜晚。 莫名其妙的,从千里之外的城市,出现在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 两更完成~
是谁在千里追妻啊,噢是我们李庭言
第25章 “顺路” “你怎么过来了?” 林炽一下子打开了门,顺手打开了院内的门灯。 悬挂在屋檐上的灯泡一下子亮了起来,灯光昏暗,破旧的灯罩也摇摇晃晃,却把李庭言照得分外清楚。 李庭言也很吃惊。 他站在门外,本来正在犹豫是否要给林炽打电话。 依照他对林炽的了解,现在才十一点,远不到林炽入睡的时候,但今天毕竟情况特殊,也说不好林炽已经困了。 现在乍然与林炽面对面,对上林炽的双眼,他身体都僵硬了一秒。 “我……” 李庭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组织好一个理由。 他完全是临时起意过来的,在跟林炽通话的时候,他正坐在返程的车上,当听见林炽这边的状况,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位置,只犹豫了几秒就让司机调转车头。 对着林炽茫然的脸,他抿了抿唇,低声解释,“我正好出差路过庆市,想到你家就在这里,所以顺路过来了一趟。” 林炽的眉毛都要飞头发里去了。 他看了看外头高悬的月亮,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深夜十一点,顺路?”林炽嘴角抽动了一下,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忍不住提醒李庭言,“你路过庆市我理解,但我家这地方离庆市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实在称不上顺路吧。” 这路况崎岖蜿蜒,不熟悉的司机还很容易就开错了。 说到这儿,他更疑惑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他确实跟李庭言聊起过自己的老家,能找到这里也不稀奇。 可是他这个老宅在县城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标识,门牌上也没写名字,李庭言第一次来居然就能找到,简直是奇迹。 “我在路口问了人,”李庭言说,“我听你说过大概的方向,遇到一个佳佳小卖部还开着,打听的时候老板恰好认识你。” “噢~” 林炽懂了。 路口的小卖部老板,那确实是熟人,是他家后院对着的邻居。 也就是他们这个县不大,大家互相都认识。 “那真算你运气好,”他咕哝道,“要不是正好问对了人,你想找到我家,起码还要一小时。” 他往李庭言身上扫了一眼,这天寒地冻的,李庭言只披着一件修身的黑色大衣,露出的手腕都有些青白。 他往后退了一步,“别说这么多了,先进来吧,你也是,想进来就打我电话,在我门口晃悠什么,我还当是小偷呢,差点就报警了。” 李庭言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不上光明磊落。 他抱歉地对林炽笑了笑,跟着进来了。 院子里还是一副萧条的样子,屋子内亮着灯,算是黑暗里仅有的一点暖光。 李庭言不动声色地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注意到了玻璃上的破洞,屋檐下的蜘蛛网,院子里东倒西歪的酒瓶,角落里破碎的砖瓦。 林炽在旁边解释,“我这个老家的条件肯定是很不好的,但是现在也晚了,你只能在这里将就一下了。” 他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合适,“算了,要不还是打车送你去酒店吧……” 李庭言却制止了他。 “不用了,我没有这么娇气,我跟你住就行了。” 林炽挑了挑眉。 他瞥了一样李庭言那矜贵英气的脸,轻声笑了一声。 “那你可别后悔。我那个房间,也是不怎样,很简陋,还没空调,睡也睡不好,只能凑合。” 他这么多年不在家,当然不能指望林兆丰还能打扫他的房间。 但是隔壁邻居阿姨这些年一直受他周济,十分惦念在心,偶尔会来帮收拾一趟,还帮他把找到的一些母亲的私人物品也一并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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