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放过我好吗。” 短暂寂然,他转身向外走,手臂被紧紧攥住,力道之大痛得他差点喊出来。 程章明脸色阴郁至极,沙哑地质问:“真的有这么痛苦?” 汤琰木了一瞬,咬牙点点头,“算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早——” “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谁都没有再开口。程章明僵住数秒,把他的手腕松开。 走出房间,身后没有人追上来。汤琰紧紧垂着头,快步走回主卧把门关上,靠着墙浑身剧烈颤抖。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眼前的书架、窗帘却天旋地转。汤琰大口大口地吸气,依然窒息般难受,仿佛谁把他的氧气带走了。 长久地平复之后,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他才挪动身体到床上。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那么温暖熟悉,可惜以后轻易看不到了。 抬起重达千斤的胳膊,他挡住眼,脑中一片空白。隐约中仿佛听到有脚步声,再听又什么都没有了,才明白是自己的幻觉。 程章明…… 大概已经恨死我了吧。 恨我也好,起码他就不会像我这么难受。汤琰心里茫然着,几分庆幸几分落寞,已经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感觉。 一夜无眠。 早起他没有直接走,而是把衣服用行李箱装起来,再拉到玄关。程章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全程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只是问他,“要不要帮忙。” “就这些。其他的我就不拿了,都留给你吧。” “把模型带走。” 刹那间,他心痛如绞:“不要了。” 程章明静静地看着他,而他没有勇气回头,所以不知道此刻对方是何表情。 良久,才听到程章明缓声:“或者我走。” “不是谁走谁留的问题,是我想跟过去做个切割。”他摇摇头,“何况我是本地人,你不是,你在这儿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么伤人的话,却说得这么坦荡。 程章明把那张苍白的脸转开。 送到电梯口,汤琰放下行李箱,呼吸稍显不稳:“那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程章明微微点了下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你自由了。” 从头到尾没有纠缠。 叮的一声—— 电梯来了。 汤琰伸手去拎行李箱,结果一只手比他更快,帮他拎了进去。 “谢谢。” “应该是最后一次。” 再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汤琰匆匆摁下按钮。 就这样平静的分开。 他原以为程章明至少会怀疑,怀疑他是不是移情别恋,又或者痛斥他违背诺言,这么快就忘了登记时曾应允过什么。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程章明接受了他的提议,没有咄咄逼人的发问,也没有拖泥带水的挽留。这样的反应,哪怕是发生在一向冷漠的程章明身上,都让汤琰觉得反常。 走出熟悉的电梯,空气闷热,小区的一草一木尽数揉进眼里。汤琰拖着行李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以往的每一次都是程章明离开。他只需要等在原地,程章明就会回来,无一例外。 这次换成他走,才忽然发现,有要等的人,也是件幸运的事。 脱离了仇恨的桎梏,程章明应该会过得很好吧。 尽管身边没有他。 作者有话说: 天杀的,有人平静地碎成了一千零一片。
第33章 感应灯 从小区出来,汤琰把车开回了家。 汤乃毅不在。 不在也好,他现在没心情争执。简单收拾过后,他把重要的东西搬进后备厢,跟家里阿姨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电视台附近有许多房子,但他特意选了离程章明最远的一家酒店式公寓,先安顿下来再说。 不知不觉就天黑了。 房间里太闷,他又把车开出去,加满油后在城市里兜圈子。 这几年临江发展得很快,不少老街都经政府统一拆迁重建,改为了商业区或者步行街。车停靠在路边,他坐在车里,看着街上对对情侣挽着手散步,忽然想起当年跟程章明也来过这里,这条路,在正式确定关系后不久。 那是长假后的一天,他们约好在这见面,结果程章明迟迟不出现。 眼看天越来越暗,汤琰心里又上火又着急,偏偏还打不通程章明的电话,只能站在约定的地点傻等。 好不容易等来了,汤琰一个箭步冲上去。 “你怎么不干脆明天上午再出现?”当时他气得什么都顾不上,也没注意到程章明的脸色有多难看,还以为对方甩开手是在避嫌。 “告诉我,你爸是谁。” 汤琰顿时停滞了一秒:“你知道了?” 程章明骇然地点了点头。 以为他是介意被隐瞒,汤琰赶紧解释:“不告诉你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要耍你,是因为我的家世背景……你应该明白吧,很多人知道我爸是谁才跟我交朋友。” 多么讽刺。 要是早知道他是汤乃毅的儿子,程章明大概会离他越远越好,绝不可能给自己沉沦的机会。 半晌,程章明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到此为止吧。” 打了汤琰一个措手不及。 “……程章明你这样很无耻!” “无耻?”程章明蹙眉。 “不是吗,昨天还主动亲我,今天就说什么到此为止,你简直就是……唔——唔!” 这张嘴怎么就这么气人! 仓皇之下程章明只能把人拖进怀里,右手牢牢捂上去,“你说够了没有?” 汤琰那双眼亮得夺目,又倔又恨地瞪着他,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半晌对峙,最终某人败下阵来,心软松开了手。 谁知汤琰一口就咬上去。 “……” 在大街上被强吻的程章明羞愤难当,低声喝令他停下,却被汤琰越吻越深入,毫无招架之力。朦胧夜色掩映着少年绯红的脸,以及想摸索又不太敢轻举妄动的手,最后停留在腰间和后背,借抚摸排遣心头的激动。 吻到缺氧,汤琰才勉强放过他。 程章明那张脸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稳重。 “谁要跟你到此为止。我才刚刚把你追到手,分手你想都别想。” “汤琰……”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冒着热气的汤琰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耍起了赖,“没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对,但你也没问啊,算我们扯平了吧。再说我爸是我爸,你是跟我交往,又不是跟我爸交往,管他是谁做什么?” 不管汤乃毅是谁,谈何容易。 但汤琰是程章明的初恋,是他忽略了性别、家境,纯粹喜欢的人。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他还从没试过为谁心动,从没被谁这样影响过情绪,见不到会想,见了面又想更进一步,想拥有对方的全部。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冰凉寂寞的人生中,搂着他,亲吻着他,温暖着他,要他怎么放弃? 他曾以为汤琰是老天对他的奖励,奖励他磕磕绊绊长大,奖励他被迫比同龄人早懂事,环境艰难,却没有怨恨过这个社会的不公平。 而现在,看着他们曾经来过的地方,汤琰后悔自己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作为老天对他的折磨。 两周过后,汤琰已经在新住处安顿下来。 酒店公寓服务到位,衣服可以由服务员拿去洗烘,三餐也能在餐厅解决。至于上班,完全可以步行,不过他还是习惯开车,这样出神的时间会短一些。 “老大,一会儿喝什么。” “老大?听到我说话了吗!” 被Crystal晃着手喊了两遍,汤琰才抬起头,灯光下清瘦的五官很立体,同时也显得有些距离感,不像之前心情好的时候那么温和。 “都行,你定。” “老大……你最近怎么啦,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没睡好。”他闭上眼靠向椅背,Crystal见状识趣地走开。 休息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没有一丝空隙。 过了一会,汤琰睁开眼,点开微信朋友圈。熟悉的头像下面空空荡荡,没有分享过任何生活,个性签名也是空白。 只有一张背景图,不知在哪拍的风景照。 两人的对话停留在「随时」两个字。往上翻,很多日常琐碎的内容,却是以后再也不可得的珍贵。 汤琰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手机,直到有电话打进来。 是表弟白帆。 “哥,忙吗,周末来我家吃饭啊,我妈说想你了。” 他清了清嗓坐起来:“没时间,台里最近很忙。” “嗯?你嗓子怎么了,着凉了?哈哈,被你家程博传染的吧,昨天听雯姐念叨来着,你家程博身残志坚,挂着水还坚持搞科研,啧啧,国家栋梁啊。” 呼吸就这样停滞了一瞬,只是听到一个名字而已。 他病了? 还能上班,应该不算严重。 汤琰,不要想了,他的事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把头转开,汤琰握着手机:“还有别的事吗。” 白帆听出不对:“哥……你们吵架啦?” “我该录影了。” 就此挂断,好几分钟才从心悸中平复。他静静地盯着天花板,胸口像是被谁掏了个洞,每移动一下都会疼一下。 撂下电话白帆去找隋雯八卦,结果隋雯也毫不知情,毕竟这几天程章明表面看不出异常。但听白帆这么一说,隋雯也留了心。 下午一点半,她推开实验室的门,吴重回头对她比了个嘘,然后指了指沙发上的人。 程章明睡在沙发上,头枕着扶手,身上盖着一件白大褂。也许是角度问题,他看上去忽然清减了许多,肩胛骨突出,面色也呈现不健康的苍白。 “刚睡着。”吴重低声说,“忙了一中午,连饭都没顾上吃。” “phoenix?” “嗯。” 隋雯拍拍吴重的肩,叫他出去。 来到走廊,她有些严肃地发问:“吴大组长,你是不是仗着跟章明熟,就把难做的部分全推给他了?” “靠,你少冤枉我啊,是章明自己把关键步骤全揽走了,我拦都拦不住……” “他自己揽的?” “是啊,这个傻子,说什么交给别人不放心,坚持要自己做。” 隋雯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看来他对你也不放心。” “……就你知道得多。”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程章明醒了,出来抽烟,看见他们抬了抬嘴角。 “需要我回避么。” “咳,给我来一根,兜里没装。”吴重借机岔开话题。 把烟递给他,程章明挡住风点了一支,没来得及抽就开始重重地咳嗽,而且咳得停不住,背都难受得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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