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是躺在浴缸里割腕的,周济慈把他捞出来时,半边身子都被血水染成了一片红色。 眼下,周济慈坐在急症室的门口,他低垂着眉眼,慢慢地擦拭手心的血迹,血水浸透他的白衬衫,衬衫紧紧地黏在身上,有些狼狈。 他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苍白消瘦的面容显得很冰冷,没有一丝生气,眼神平静而疲倦,拒人千里之外。 急诊室门口已经有吃瓜群众认出周济慈来。 “咦,这不是刚爆的大瓜里那个学长吗?好像叫周济慈来着,他这是怎么了?一身的血。” “好像是他男朋友割腕了,刚送过来抢救呢。” “难道不是林琅先出轨裴律的吗?怎么他还好意思割腕啊?” “哎,你的瓜没更新啊,反转了,听说是江总先找学长做小三,然后裴律才报复性出轨的。你说这江总居然精准出轨到原配的初恋身上,真是冤孽啊。” “是这样吗?不过这些豪门恩怨谁又说得清楚呢,但学长是真的好看啊……” 网上的吃瓜群众已经开始直接称呼周济慈为“学长”。 周济慈也确实和“学长”这个词极其相配,仿佛每个人年少时都会遇到这样的男生,干净、俊俏、高挑停匀……在所有男生都躁动不安的年纪,只有他安安静静的,一尘不染。 对很多人来说,他虽然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剪影,但却能满足你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成年工作后,你再次遇到学长,当所有的男同学都朝发福秃顶的方向一去不复返时,只有学长还是那个翩翩少年郎,还是在金色大厅安安静静地拉小提琴时那样俊俏的模样。 你得意地跟损友显摆:老子的青春没有白瞎,那就是我上学时暗恋过的男神,怎么样?我当时还是他后援会的副会长呢。 当这样干净的人被泼上脏水时,难免让人质疑,并心生怜惜。 见周济慈的下巴处残留几点血痕,一旁的小护士实在忍不住,主动上前递上一张面巾,有些手足无措地示意他下巴的位置有脏东西。 周济慈接过后慢慢地将血迹擦干净,淡笑着道谢:“谢谢。” 小护士被他这样一笑,脸蛋都红了,心想:这么好看干净的人怎么可能是小三呢?一定是营销号的胡编乱造。 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周济慈深吸一口气。 医院刺眼的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但心脏却跳动得很快,那种本能的焦虑排山倒海般袭来,神经自从那天起就没有片刻松懈。 他揉着太阳穴,熬夜让他的神经愈发紧张,心脏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沉默良久后,周济慈给经纪人沈肃打了个电话,详细交待了一下林琅的情况。 经纪人听说后倒是沉默了很久,然后道:“我早就知道林琅的性子,他心思重,总想着往上爬。你和他性子合不来,迟早会分道扬镳。” 周济慈温声道:“那天发现他和裴导私下有不正当关系后,我和他提出和平分手,他却一直不同意,今晚他更是用割腕来威胁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还是分开吧,我和他并不适合。” 虽然周济慈待人一向温和,但有时候他却出人意料的铁石心肠,一旦超过他能忍受的那个度,他的冷漠甚至到“绝情”的程度。 仿佛早就知道这个惨烈的结局,经纪人叹气:“你先在医院等着吧,我马上就来。还有,最近你少上网,唉,我知道你是最无辜的,只是有些不讲理的人非要迁怒于你,人家位高权重,我们拿他也没办法。” 经纪人也可怜他手下这棵好苗子,周济慈的资质算是他见过最好的,原本想着和林琅分手后,他就努力为周济慈拉资源,一代红人说不定就要出现在他手上。 但江家那个疯子发起疯来,那是路过的狗都得被踹一脚。 沈肃心中唾骂:万恶的资本家,怎么不去路灯上吊死? 挂掉电话后,周济慈微微皱起眉来。 他和江恕并不熟悉,他也不明白江恕为什么要冤枉他,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迁怒吧。 想清这一点后,他更是疲惫不堪,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努力把大脑放得空空的,什么都不去想。 不知过去多久,急症室的医生走出来,他对周济慈说:“林先生的伤口已经缝合好了,您要进去看看他吗?” 周济慈垂眸思索,医生看到他鸦翅般的睫毛轻轻抖动,在光洁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阴影,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思索一番后,周济慈抬头轻声道:“不用了,我经纪人等下就到,我等经纪人来后一起去看病人。” 医生点点头,也不多问病人家属的隐私。 周济慈直起身,打算去卫生间清洗一下。 当他路过二楼的妇产科时,一个全身名牌的男生和一个女生正在手术室外面争吵。 男生满脸不耐烦,女生则是不停地抹眼泪。 “你打不打?你现在打掉我还能给你些营养费,你要是不打,你一分钱也别想捞到。” 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男生好容易才劝女生进入手术室。 见到这样一幕,周济慈皱起眉头,感到有些不适。 他正想前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那个男的看到周济慈时却眼神一亮,舔着脸凑上来。 “哟,这不是济慈吗?” 看着男生被酒色浸淫的脸,周济慈努力从回忆中挖掘出他的名字来。 这个男生叫傅伟,本人没什么本事,但亲叔叔却是英贤集团的老总,平日最喜欢欺男霸女,名声很差。 他在情场上也是个男女不忌的,在一次酒局上见到周济慈后,便开始疯狂对周济慈示好。 但周济慈为人体面,又不有求于人,倒是一直没让傅伟近身。 周济慈并不想搭理这样的酒色之徒,正要转身离开,傅伟却拦在他面前。 傅伟用那种难以言说的淫靡目光上下打量他,语气黏腻道:“我听说,陆家的那个小少爷为你离婚了,网上又有传闻说你做了江恕的小情人。你可真是厉害,两个表兄弟都是你的入幕之宾,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呢。” 说着,他作势要去握周济慈的手。 他很早就想摸摸那双白玉般的手,甚至幻想这双手能给自己摸一把会有多爽。 周济慈收回手,一脸厌恶地往后退几步:“请你自重。” 傅伟那张还算俊俏的脸蛋立马扭曲起来:“装什么装?你也敢给我拿乔起来?你以为那对表兄弟是什么好人?等他们玩腻了你,你以为你的下场能有多好。” 他正要伸手去抓周济慈,周济慈不耐烦地挣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看着周济慈远去的背影,傅伟倒是没去追他。 他掏出手机,像是刷到什么有趣的新闻,饶有趣味地扬起眉,然后抬脚朝急救室走去。 卫生间里,周济慈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清水泼到脸上。 他撑在洗手台前,眼睑合着,光洁的面容上沾着水珠,肌肤在灯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回想起这些天的林林总总,他只觉得荒谬恶心至极。 像是想起什么,周济慈突然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男人有一张苍白而消瘦的脸,像是褪去所有血气一样憔悴,唯有眉毛和眼睫是乌汤汤的浓黑,他的眼神全无神采,仿佛只是个空空的躯壳。 周济慈正呆愣着,门外突然传来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哒哒声。 一个女人突然闯入卫生间,半分钟后,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人跑哪去呢?还不去给我抓来!” 等脚步声走远后,女人松了口气,她看向镜子前的周济慈,挑眉道:“哟,大帅哥,知道你长得帅,但也不用那么自恋地照镜子吧。” 女人居然是个熟人,是《金色的传说》剧组遇到的大明星纪羡余,也不知道她是在躲什么人,居然都躲在男厕所来了。 周济慈犹豫地开口道:“这里是男厕所。” 纪羡余不在乎地挥挥手,点燃一支烟,语气轻快道:“反正这里就你一个人,让我躲躲嘛。” 她看向周济慈,挑眉笑道:“而且,还有你这么个大帅哥陪我,我运气不错。” 周济慈看着她熟练地点烟,半点也没有银幕上乖乖女的模样。 纪羡余童星出身,一直都是营销乖乖女的人设,即使演技木讷得像个人偶,私底下的表情也木讷得很,但奈何一张脸蛋就是美得让人怜惜,粉丝和观众也大多持包容态度。 可她如今这样熟练点烟的模样,倒是灵动鲜活得很,很是少见。 见周济慈一直看着自己,纪羡余笑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啊?” 她的笑声风铃般清脆,目光流转,妩媚得让人心惊胆战。 纪羡余也记得眼前这个大帅哥,当初《金色的传说》的选角现场,几乎整个公司的女生都跑来看这个名不经传的大帅哥。 纪羡余虽然来到现场后就被一众粉丝围着要签名,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人群里那个大帅哥。 而这个大帅哥也在一直看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纪羡余觉得很得意,并不是出于情感,而是为自己能吸引一个出色的大帅哥的目光而感到得意。 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不礼貌,周济慈连忙移开目光,温声道歉:“抱歉。” 周济慈只是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却想不起来。 纪羡余笑眼盈盈地看着他别扭的脸,当看清他脸颊上那颗浅色的痣时,她突然眯起眼。 仔细打量一番后,纪羡余突然恍然大悟。 她掐灭手上的烟,眼神变得可怕起来。 该死,我说他怎么这么眼熟。 像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测,纪羡余掏出挂在脖颈上的照片项链。 她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照片,对周济慈道:“喂,你认识她吗?” 周济慈下意识去看。 这是个小女孩的照片,大概七八岁大的年纪,她面容精致可爱,一身华丽的洛可可式蓬蓬裙,脚上踩着软底羊皮靴。 女孩的模样看上去和纪羡余很像,但是脸上却多出一颗浅色的小痣。 当看清照片上的女孩时,周济慈惊讶地睁大眼,忍不住出声道:“你是——” 见到他的反应,纪羡余心道:果然。 没等他开口说话,纪羡余呵呵笑道:“这是我义父走丢的儿子的照片哦。” 见周济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纪羡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应该听说过我很多传言吧?网上有人扒出我认了个义父,所以才能在演绎圈一帆风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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