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又问程羽绮:“你呢小绮,有动静没?” 程羽绮比他爽快:“爷爷,你们别总是催了。我觉得一个人过得挺好,为什么非要结婚生孩子啊。” “那你老了怎么办?也没有人陪你,没有人照顾你,你自己一个人静悄悄走了?” “就算结婚也不一定能有人陪到老,只是您这辈子比较幸运而已。”程羽绮说,“本来我过得好好的,如果老公喜欢家暴,孩子也没出息,那我才是倒大霉了。” “小小年纪就思想悲观。”老爷子想大笑,肺里枯槁的咳嗽却拥堵上来,将笑声切割得断断续续,“好吧,也有道理。爷爷只是担心你会过得不好。” 程醒言心底极不是滋味,他动身想去病房外边转悠几圈,迎面撞上了一名穿条纹服的年轻女人。 女人险些惊呼出声,手中的假发还未整理妥当,又从头皮周围掉落一半,手忙脚乱地理了半天,也没能重新戴牢靠。程醒言辨别出来,对方就是老爷子口中“可怜的隔壁床小姑娘”。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像道歉和关心都显得别扭。还是程羽绮热情吆喝道:“叶竞遥,来吃车厘子啊,还剩很多。” 叶竞遥轻轻摇了摇头,赔给程羽绮一点薄薄的笑。 门外跟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叶竞遥霎时脸色惨白,急于躲进被褥里去,又被门外的不速之客揪住了肩膀。 叶竞遥身形纤薄,揪住她的男人体格肥胖。两人好像公牛踩到一只鸡仔:“叶竞遥你疯了?看你还敢往医院外跑!” 叶竞遥小声尖叫道:“我说过叫你别再来纠缠我,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叶竞遥,你他妈不识好歹,没我谁给你凑住院费,你早就死大街上了!” 为了维持病房的清静,程醒言决定破例一次,管管别人家的闲事:“喂老兄,你是聋子吗,她叫你别来纠缠了。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关你屁事?” 那胖子朝他瞪过来,又猛地涨大了眼眶,仿佛要将他每个毛孔都辨别清楚:“你是……” 程醒言被盯得脊背发毛,皱眉道:“看什么呢?我可不认识你。” “原来是你啊。”胖子咧开嘴,原本松垮的皮肉吊起来,形成两团肿瘤似的坨状物,“我认识你就够了。别说认识,你每天几点回家,和谁住一起,都干了些什么,我都摸得清清楚楚。你说巧不巧?” 【作者有话说】 橙子:我真的会假装见义勇为然后把你往死里打
第48章 第43条 死是必然降临的节日 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对他有意思的变态跟踪狂?还是来蹲点的小偷?无论哪种可能,一想到这肉虫已经吸附在他身上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动机和目的,程醒言胃里就阵阵闹腾,恨不得当即将对方碾死才好。 胖子的胜负欲已经激起,又向叶竞遥炫耀起来:“叶竞遥,我早就说过姓褚的不怎么正常,他竟然在和一个男的同居。你还不信。看吧,这就是他的小情人。” 叶竞遥已经蜷起脊背,脸深深藏在假发和枕头底下,不允许任何人看见。病房里只回荡她细细的叫喊:“我早就叫你们别去纠缠我哥了!你们只是拿我当借口骗钱花而已,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想治了,我想去死,你们能停下来吗?” “你是听不明白吗?褚晏清喜欢男的,你们根本没戏。”胖子扑到床边,硬是要将叶竞遥从枕头里拔出来,“世界上只有我会这么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治好。你就算去死也要经过我的同意,你自己没资格做决定。” “你才不正常,你明知道他是我表哥!你不要误会,我就是不想和你结婚了,就算世界上剩你一个男的,我也不会和你结婚……” 胖子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表子”,看阵仗像要把叶竞遥撕成两片。程羽绮及时拦了上去:“都几点了?我爷爷要休息了。这里是医院,再吵我就叫保安过来,赶紧出去!” 胖子又用那种黏腻的目光,在程羽绮面上细细舔舐一番。他忽地放过了叶竞遥,返身往老爷子床边涌来:“老爷爷,你听明白了吗?” 程羽绮立即按下了响铃,胖子仍然绘声绘色地讲述下去:“你孙子是个变态。他现在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而且我还见过他们搂搂抱抱呢,保准有点问题。不信你自己问他,他是不是变态同性恋?” 老爷子以前最爱回忆自己的军旅生涯,晚辈们都当故事会听了。直至这一刻,程醒言才彻底相信,老爷子确实上过战场。老爷子未能让胖子如愿,对方想得到的恐惧、恼怒、困惑,他一概不给,只将双眼平移至程醒言身前:“醒醒,这个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这声“醒醒”将他拉回了现实。程醒言真的醒了醒脑子,可喉头好像被试图蹦跳出笼的心脏堵死了,他答不出一个字。他只好动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发觉半边臂膀连同手指都在发抖。他试图止住颤抖,又用另一只手卡住了腕间,可并未起到作用。 那就是没办法停下了。程醒言不知哪来的力气,飞踢向那胖子的膝盖,对方果然发出声不成调的嚎叫。他又踢向对方尚能支撑的另一条腿,将那胖子整个掀翻在地,拽着衣领往病房外拖去。 程羽绮也快步跟过来,两人达成某种奇妙的默契:“哥,得去没有监控的地方。我想想……要不去这层楼的公共浴室吧?” 前些年肿瘤科安装热水管道,给每间病房和值班室自带的卫生间都通了热水,唯独漏了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导致其功能仅剩夏季冲凉。如今正值严冬,自然没人会去。 程羽绮留在门口给他望风,程醒言将胖子溜圆的脑袋对准花洒,拧开水龙头,刺骨的冰水顷刻砸落。 胖子再度鬼哭狼嚎起来,程醒言第三次蹬上对方膝盖的痛处,对方终于憋住了叫唤。只是这方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程醒言小半边头发和肩膀也被淋得透湿,冰水浇灭了身体里燃烧的肾上腺素,胖子又一次哀嚎起来时,他缓缓拧紧了花洒。 “说吧,不说就继续洗澡。”程醒言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你和褚晏清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认识我?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胖子却只答了一句:“叶竞遥只是太善良了。” “什么意思?” “钱是你男朋友本就应该给的。他妈妈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他难道不该给叶家一笔赔偿?” “不要找借口!那明明就是意外。” 胖子嗤笑了声:“怎么是意外?他当时在警局亲口承认的,是因为他的疏忽,他本来每个月都应该回去看看,可他七月份没抽出空档,也没过问对方的情况。而且他答应了要帮忙戒酒,也压根没执行,所以他妈妈才会把自己喝死。我哪句说得不对?” 程醒言再度拧开了花洒。流水声在四面封闭的墙体间来回纠葛,听起来格外凄厉。他用冰水抹了把脸,寒意刺得眼睛生疼。他头脑清醒些了:“你们拢共拿到了多少钱?” 胖子费了些时间仔细思索,“也不太多,拢共不到五十个吧。你们那小区安保挺严格的,已经好几个月没能成功进去了。” “你这畜/生……你到底纠缠人多久了?” 胖子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觉得有趣:“怎么,你之前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真有意思。” “我问你到底多久了?几个月?还是几年?” 胖子偏就不回答他,模样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你们难道缺钱吗?上次我看到你家有那么多好相机,随便哪台都值我大半年工资。别太抠门嘛。” 过剩的血液涌上了大脑,程醒言太阳穴开始涨痛:“所以你弄坏了我的相机,已经停产的!” “你急什么,连派出所都管不了,你还想管我?” 程醒言将对方额头往门板上砸去,闹出的动静不小,守在门外的程羽绮连忙叫道:“哥!你洗完头没有?冷水还是别洗太久,我们回去吧。” “……马上。” 若程羽绮没有蹲守在外边,他恐怕真的要化身屠夫,将眼前这胖子宰了,炖了,硫酸融了,令其化为一滩烂泥,由蛆虫分解,骨灰都不能留,从世上永久消失。 程醒言关上花洒,将晕头转向的胖子抛回角落。他还在因寒冷和紧张而剧烈发抖,深深吐息几次,方才往外走去。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把程羽绮骇得不轻,回程路上,对方没敢再和他搭话。 病房已恢复往日的死寂,只剩仪器有规律的滴声,像给这间屋子安装上了人工心脏。叶竞遥瑟缩在床头,不知是睡死还是发呆;老爷子也没有继续转发推送,面朝窗檐下凝固的冰棱。 程醒言知道,老爷子是在等他回来。 程醒言刚摸索到病床的边缘,便化作抽去丝线的木偶,惶惶然跪倒在地。他的喉间终于能发出声响:“对不起。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缓慢侧过头来。一只枯槁的手,落在他的发顶,然后是他的肩膀,可没能找着一处干燥的位置,“醒醒,你怎么搞的?一身都是水。现在天气太冷,不要着凉,先回家休息吧。” 程醒言愣愣道:“回去?我怎么回去?” “回去吧。”程羽绮也跟着劝他,“今晚我和护工会照顾爷爷,明天八点我爸就来接班。不用担心。”——程醒言不敢面对父母,又逃回了褚晏清的住处。 肾上腺素已经褪去,身体里每个细胞都极度疲惫,可他辗转许久,仍旧无法入睡。他只得去摸索褚晏清留在家中的安眠药物,吞下两片,将大脑强制性关机。 在药物作用下,程醒言陷入漫长的深层睡眠,再度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浑然不知,仿佛经历了将近二十小时的死亡。 头脑依然混沌着,无法思考任何复杂的问题,或者他刻意回避了思考。只凭本能感觉饿。 程醒言拖着步伐去觅食。借着太阳熄灭前的最后一缕光线,他从冰箱底层找出一袋冷冻馄饨,忽而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来自屋内: “程醒言。” 程醒言险些将馄饨撒出去。他定睛一看,原来沙发里有片单薄的人影,腿边贴着只行李箱,人与物都一动不动,在等待他醒来。 这人一年要过三百六十五天万圣节,天天扮鬼。程醒言在心底嘀咕,问:“事情已经办完了?” 褚晏清说:“都已经结束了。” 这个回答让程醒言莫名瘆得慌,“那就好。提前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还打算去机场接你。” “你昨天没有给我打电话。”褚晏清只作简单交代,“但是叶竞遥打了。” 程醒言的心脏悬挂起来:“叶竞遥?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说对不起我,想要把钱还给我。”褚晏清顿了顿,“我之前没提过这个名字。所以你已经见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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