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毕业,李校然。如果能顺利转正,你离退休就只剩四十多年了。”程醒言总觉得这句话他听谁说过,难不成是他的倒霉前男友,“但你实习都快满一年了,总不会不给你转正吧?” 李校然实诚道:“还没有转正,在等公司通知。” “我当时顶多实习了三个月,真是世风日下……” “能等通知就不错了。去年我都以为我们剧组会解散,公司没别的地方可以安排我,就会叫我滚回学校去。” 程醒言用过来人的经验宽慰道:“不用太过焦虑,你该学的都学明白了,公司是瞎了才会不要你。再说工作有什么好的?我大学班上混得最人模狗样的同学从没工作过一天,现在在当家庭主夫,他老婆前段时间刚过六十大寿,看他朋友圈里又多了一台卡宴。” 李校然挤了一点笑意,将余下小半瓶酒饮尽,大抵是想说的都在酒里了。李校然刚刚放手,狂风在这时灌入帐篷,迫使他们完成一场不对等的交易,狂风掠夺走他们的空酒瓶,留下泼面而来的雨水。 程醒言离帐篷口最近,险些淋湿大半边肩膀,连忙检查手机是否进水失灵。 屏幕正常亮起,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不许摸其他狗狗:祝你生日快乐[蛋糕][干杯]程醒言恍了恍神。 今天的确是他的生日。但他一贯排斥成为注意力的焦点,二十九岁也并非整数,所以都懒得知会同事一声。此时收到潜在炮/友的祝福也觉别扭,于是谎称:资料卡里的信息是乱填的,今年生日还早着呢不许摸其他狗狗:那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蛋糕]c:鸽子精的祝福我不敢要不许摸其他狗狗:怎么还在记仇呢,我说过我那天去酒吧啦,但你没能认出我[可怜]程醒言有几分心虚。谁让他后半夜都跟褚晏清鬼混去了,他和迟到的不许摸其他狗狗应该各打五十大板。 他暂且原谅对方,又盯了一会对方聊天气泡里的蛋糕emoji,总觉胃里空空如也。 c:但是想吃奶油蛋糕。他们聚会为什么只买冰啤,不买蛋糕?而且冰啤还成漏气的热啤了,跟马尿似的。 不许摸其他狗狗:这是什么形容,你喝过马尿?c:? c:你是谁,你一点也不可爱了不许摸其他狗狗知错就改,及时撤回了上边一条消息,重新回复道:对不起嘛哥哥,下次有机会请你吃奶油蛋糕,法芙娜巧克力涂层的,上层点缀蓝莓的,里边还有三层水果奶油夹心的程醒言真想叫对方闭嘴。如果不是剧组离市区太远而且下着暴雨,他横竖得溜出去觅食一圈。 及至深夜,雨势仍然没有减弱之意。导演组内部开了个临时会议,终于决定放他们收工回酒店。 程醒言将沾湿的T恤换下,用热水花洒简单冲了个澡,正要烘干头发,便听见一串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程醒言,祝你生日快乐。” 褚晏清在敲门前已再次校对过腕表,离零点还差八分钟,刚好能赶上当天的尾巴。但不能代表已经万事俱备,“天气太热,奶油在路上可能有些融化。你先检查一下蛋糕的情况,如果不想吃,许完愿就扔了吧。” 程醒言已将肩头搭着的浴巾扯下,向他发间笼罩而来。两人已顺势挪进了玄关,“你先把头发吹干。” 褚晏清有些心不在焉,潦草抹了把发尾和脖颈间的雨水,水珠早已经滚落到腰背间,从骨头缝里钩出阵阵难耐的刺痛。而他只顾得上担心奶油蛋糕是不是已经塌陷变形,目光紧随着程醒言拆卸包装的动作。 程醒言似乎丝毫不介意这只裱花小蛋糕的外观,也略过了插蜡烛和拍照环节。他利落地将蛋糕对半切开来,分装在纸碗中,顺便尝了尝刀刃上裹着奶油的蓝莓果酱,“很好吃。但你从哪里买到的……市区到剧组开车也起码两小时。” “不许愿吗?” “就是想吃而已,有什么可许愿的。我前几年许愿要跟你一起过三十岁生日,还有希望你不要再生病了,请问有哪一条实现了?” 褚晏清分到其中一半蛋糕,缓缓垂下了头,“抱歉,生日愿望这块不归我负责。回头我问问是谁把你的愿望扣在路上了。” 程醒言不置可否,转而问:“那我的礼物呢?就是蛋糕而已吗?” “你想要什么?我总不能再送你相机吧。” 褚晏清握住程醒言的手腕,牵引对方舀起一勺蛋糕胚,然后将勺子没入唇齿间,“你喂我吃吧。怎么样?我可以充当你的理想型蠢货,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吗?” 程醒言却蹙起眉,“我不要这个生日礼物。我要你的实话。” 食物仿佛在喉间生了根,褚晏清艰涩滚动几次喉头,方才将其吞咽进胃里。这几天的工作比较费脑子,他擅自停了药,如果出现吞咽障碍之类的躯体症状,也算正常。 他终于能开口回答:“哪一句实话?” “今天还剩两分四十七秒,你得保证在此期间内每句话都是实话。” “当然可以。” 程醒言启齿道:“褚晏清,你爱我吗?我是说现在。” 这问题对他们而言很是古怪。程醒言并非缺乏安全感的伴侣,即便在热恋期里,也极少要求他直白示爱。褚晏清稍稍直起身,等待腰椎里的疼痛点缓释些许,笑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疑问?” 程醒言看起来不想跟他玩笑:“如果我说,我不在乎你那些臭毛病了,我就想尝试和你重新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一块蛋糕而已。你是不是太好收买了?” “我一直都在想。”程醒言说,“如果你也爱我,为什么不同意呢?你在顾虑什么?” “因为我知道从失败里汲取教训。”褚晏清满足了程醒言的生日愿望,“像我这样的混蛋,短命鬼,精神病,不应该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尤其是你。”
第34章 第29条 但失败两次也无妨 程醒言的瞳仁猛烈颤了颤,好像被窗外狂风刮得没了依赖,只好死死停靠在他身上,交织着迷茫和不忍,“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褚晏清的笑意得体,“代替你骂我几句而已,就当帮你出气了。” 程醒言对此兴趣寥寥,“你确实是混蛋,至于后边那俩词还是去掉吧,过生日不想听触霉头的。你只用回答我,你还愿意和我重新试试看吗?” “你应该早一点问我。” 褚晏清说。程醒言应该在他还抱有希望的时候就和他复合——意思是变回正常人的希望。没准他们现在都能赶上第二轮分手了。 “我得承认,我也很害怕再次失败。所以去年一整年时间,我都在反思当初是为什么和你分开。”程醒言看来是铁了心要逼他上绝路,“但我现在不想吸取教训了。反正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学到到任何教训。与其见我妈介绍的相亲对象,不如自愿跳进前男友的火坑。” “……一整年?我该说你的反应弧确实长,但你胜在有够执着的。” “谁让你总来我的梦里叨扰我,来一次我就必须思考一次。是你在故意折磨我。” 褚晏清很是无辜,“真能冤枉人。这和责怪我在你梦里出轨有什么区别?” 程醒言又迫近了些,“谁真的出轨了另说吧,再坏也不过就第二次分手。过去和未来你都不要考虑,你告诉我,现在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心跳声击退了夜晚的雨声。褚晏清知道,此刻他将重新爱上对方一次。 程醒言好像未驯化的马驹,自在,决然,总令他感觉新奇。而他是戴着镣铐服刑的罪人,永远摆脱不了对过去和未来的顾虑,也无法这样轻松地点头同意。 直到一声炸响从窗外暴雨,刺入两人对峙的缝隙里,褚晏清终于找到可以脱身的借口,如释重负般往窗边走去。在失去玻璃窗束缚的瞬间,瓢泼的雨水侵入房间,不似春季筛得像面粉一样细腻,这雨仿佛碎石一般,砸在身上有实然的痛感。 褚晏清下意识闭了闭眼。程醒言也循着动静跟来,蛮不讲理地重新拉上了窗,指尖还沾着雨水,又交叠着扣住了他后颈,迫使他再度转过头: “看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褚晏清只得睁眼,“风刮得太大,楼顶悬吊的广告牌砸着谁的车了,恐怕前窗玻璃和车顶都得大修。你知不知道保险公司会怎样定损?” “我现在不想知道。” “对了,受损车辆看起来是g省本土的品牌,在本市销路挺广,连剧组租的摆渡车也是这个品牌。眼下的暴雨持续下去,会有相当大一部分的车辆需要维修,公司应该提前准备售后方案。我的意思是,我有同事买了这家汽车公司的股票,我该提醒他及时抛售,后续出现维修相关负面舆论的几率很大,股票恐怕要跌……” 程醒言已然识破他拖延时间的诡计:“明白了,你的实话都是废话。你幸好没去当演员,否则你主演的电视剧注水八十集都算保守。” 褚晏清预感对方又要扑来亲他,率先举手表示投降,顺便向程醒言展示了腕表指针位置:“还有最后一句废话,保证是最后一句:现在已经零点过去十七秒,你应该开始备战三十岁生日了。” 程醒言顿住了,终于扑灭了瞳仁里的光,手指间的力道跟着颓丧下去。褚晏清终于重获自由,但腰椎至腿骨里零散的疼痛点,在他动身时就连成了片,他只能缓慢而笨拙地拖着腿往门外挪。 他能感受到程醒言注视的分量,几乎要穿透他的胸膛。对方只给他离开五步的机会,忽而又从他身后扑来,紧紧箍住他的腰际。 程醒言开始语无伦次,声音渗入他的脊骨,令骨骼里的刺痛都变了形状,涌出浓烈的酸涩感:“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既然不想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不准我摸其他狗狗?” 程醒言虽说反应弧略长,但也不是真的蠢货。褚晏清早已料到他那ID没法一直伪装下去,有了,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抱歉。你可以再多骂我几句,或者打我也可以,我都能够接受。” 程醒言骂了句“死受/虐/狂”,但仍缠着他不愿放手。褚晏清只得道:“早点睡吧。剧组明早七点半就发车去新场地,你还得做掌机。你应该清楚资方一直在催促拍片进度,这也是公司交办给我的任务。你不要因为睡眠不足出什么差错。” 程醒言仿佛死了半分钟,一点动静都无。终于缓慢挪开停在他腰间的手,似是笑了声,“知道了,我哪敢耽误你的工作。反正还有三四个月就能杀青,等电影拍完,你就再也别来找我了。” 褚晏清表示默许。 程醒言继而道:“你的id,我先拉黑了,眼不见心不烦。世界上任何一只狗狗都比你听话,你怎么好意思待在里边凑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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