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有些口干舌燥,眼睛不敢再往傅逢朝身上落,只是视线还未移开,就已经被傅逢朝捕捉到。 傅逢朝没有再问他在看什么,目光盯上他。 梁瑾转开眼将相机搁下,随便找了个话题:“明天还要去拍你说的母狮子?” “再去一天,拍不到就算了。”傅逢朝走回沙发边坐下,将他身上沐浴后的热气带近。 梁瑾只觉自己也被这样的潮湿水汽包裹,跳快的心脏被发酵的空气快速充斥饱胀。 傅逢朝忽然侧身靠过来,一只手撑在他身侧,另只手伸向他身后,近似将他环住的姿势。 梁瑾下意识往后退,贴住了沙发背,傅逢朝不紧不慢地自他身后拿过相机,意味不明地瞟了他一眼,退开。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梁瑾无奈说。 “我习惯了洗完澡这样,”傅逢朝道,“让你觉得不自在?” 梁瑾皱眉。 傅逢朝扯了扯嘴角,随手拿了件短袖T恤套上。 梁瑾松了口气,也去冲了个澡,彻底放松下来困顿来袭才想起个问题,这间房里只有一张床。 傅逢朝叫人多送了张被子来,梁瑾原本打算在沙发上将就,傅逢朝没同意:“去里面睡。” 梁瑾还在犹豫,这个人道:“想什么,我不会吃了你。” 傅逢朝转身先进去了。 梁瑾也懒得再想,跟进卧室。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一早就出门。”关灯前傅逢朝说。 梁瑾点头。 傅逢朝的手指停在按键开关上,忽又说:“你不觉得你有点奇怪?” 梁瑾疑惑看着他:“什么?” “跟我睡一起也紧张?”傅逢朝淡了声音,“你总是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有意思,很难不误会。” 梁瑾一哽。 “真对我有意思?”傅逢朝凑近过来,平视他的眼睛。 梁瑾尽量稳住呼吸:“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傅逢朝提醒他:“梁总,你是梁玦的亲哥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这副模样实在有些点欠,却让梁瑾一颗心又乱起来。 “不许。” 傅逢朝忽然凶道:“有意思也给我趁早死心。” 梁瑾最终无话可说,憋出两个字:“没有。” 傅逢朝盯着他一阵,慢慢一“嗯”,再“啪”的一声,关闭了头顶的灯。
第30章 生日快乐 傅逢朝清早七点不到就醒了,生物钟使然,他早已经习惯。 梁瑾安静躺在他身边,闭着眼身体微微蜷缩,呼吸很平稳。 不像当年的那个人梦里也要缠着他,这样的梁瑾连睡着了都分外克制。 傅逢朝靠在床头,窗外泄进的天光在床下曳出一段光影,昏暗房间里隐约可见浮沉的尘埃。 静谧之中,只有他和身旁熟睡之人的呼吸声,再是腕表的秒针滴答,如同他一下一下的心跳。 恍然如昨日重现。 片刻后他轻手轻脚下床,推门出去。 重新去冲了个澡,傅逢朝走出露台,点起一支烟。他在烟雾缭绕里忽然就想起昨夜,梁瑾抢过他的烟,咬进嘴里时那一刻的眼神—— 慌张的、生动的,忘了掩饰,像极了从前的梁玦,大概只有梁瑾自己没有意识到。 翻出药随便吃了两片,傅逢朝摸着手里的药盒,在这煦日朗风里缓缓闭上眼,想着,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些对他本来就没什么作用的药他也可以戒了。 梁瑾一觉睡到快八点才醒,坐起身怔愣了几秒思绪逐渐回来。 傅逢朝不在,他披上件外套去客厅也没找到人,最后走去露台外,听到楼下隐约的说话声循声看去。 傅逢朝在站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正在跟他请的那位向导闲聊天。 他一只手插兜,姿态放松,说话时的神情也闲适。 梁瑾看着这样的傅逢朝,莫名想到当年他们的初见,那场音乐沙龙结束后,他走出露台,看到站在下方等他的傅逢朝。 那时的傅逢朝也是这样,松弛随性,抬头笑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约会一场。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梁瑾目光扫过去,是傅逢朝发来的消息。 【站那里发呆做什么?】 楼下站着的人依旧在跟人闲聊天,手机握在手中,慢悠悠地划拨着,并未看他。 梁瑾沉下呼吸,回复:【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傅逢朝的新消息进来:【反正比你早。】 梁瑾:【不是说一早就出门,为什么不叫醒我?】 傅逢朝:【也不用这么早,房间里有早餐,你先吃点东西。】 傅逢朝终于抬眼看向房间露台这边。 太过炙热的阳光晕眩夺目,梁瑾必须眯起眼才能勉强看清他眼中的笑。 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消息出去:【你在跟人聊什么?】 傅逢朝回:【探讨一下今天走哪条线,比较容易找到我想拍的那只母狮子,等你吃完早餐我们就走。】 梁瑾:【嗯。】 傅逢朝:【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 梁瑾惊讶低头,看清楚自己身上外套,似乎确实不是他的那件。 同样是灰黑色的薄夹克衫,只有细节略处有不同,刚起床时他有些迷糊,随手拿错了。 梁瑾一阵尴尬,他不是故意的,傅逢朝却未必相信。 【穿错了。】 【哦。】 果然,傅逢朝根本不信。 即便看不清,就这一个字梁瑾已能想象出傅逢朝脸上那要笑不笑的表情。 他也懒得解释了,转身回房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吃早餐时,梁瑾顺手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 秘书打电话来问他在哪,他如实相告,秘书在电话里听得心惊胆战:“那边不是高风险地区?梁总你怎么去了那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梁瑾道:“过两天就回去了,有事我会随时联系你。” 傅逢朝进来房间恰好听到这句,坐下看着他。 梁瑾挂断电话:“现在走?” “要不要回去?”傅逢朝问他。 梁瑾其实也担心,犹豫之后还是说:“明天回去吧,你自己说的,再拍一天,今天拍不到就算了。” 傅逢朝注视他的眼睛,片刻才又开口:“昨天说的收敛是真的,以后不来这种地方了。” 梁瑾一愣,傅逢朝先站起来:“走吧。” 傅逢朝租的那辆吉普车停在院子外,开车的照旧是他请的那位向导,他俩坐后座,上车后径直往保护区去。 这片保护区面积不大,大多数地方都是干涸的黄土地,水源稀缺,很难看到大片成群的野生动物。 偶尔碰上几只路过的犀牛野鸟,已是他们运气不错。 傅逢朝自上车起就一直在拍摄,很少说话。 梁瑾没有打扰他,安静看车窗外,感知这些自己从前没有机会得见的奇景,逐渐放松下来。 之后这一整日他们都在保护区里,走走停停,一直到临近傍晚,始终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那只母狮子的身影。 路过一片水草地带时,梁瑾看到前方有两只火烈鸟,让向导停车,提醒了傅逢朝一句。 傅逢朝的镜头转过去,目光也随之停住。 那两只火烈鸟正在与一只凶恶的秃鹳搏斗,被啄得遍体鳞伤,其中一只被秃鹳的利爪撕开腹部、拧断脖子,浑身是血自半空坠落,另一只凄厉啼叫着拼尽全力迎击上去,终于将秃鹳赶跑。 它焦急落回去,它的伴侣趴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呼啸风声里回荡着火烈鸟的嘶声悲鸣。 向导遗憾道:“伤得太重,救不活了。” 原也不过是大自然里最稀松平常的一幕,哀泣中的另只火烈鸟忽然振翅起飞,绕着它的伴侣盘旋几圈,落在了旁边的枯树干上。 它静静看着前方落日,火红毛羽被厚重晚霞度染上一层金边,如同即将焚烧的烈焰。 梁瑾心头震动,他竟然在一只禽类的眼睛里,看到了近似悲壮的情绪。 下一刻,那只火烈鸟闭眼,并拢双翅飞扑向前,朝着前方山石急遽撞去。 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向导嘴里发出不可置信的叹声。 傅逢朝始终沉着眼,用镜头将这一幕记录。 梁瑾久久没有回神,直到他们的车重新发动,他才错开眼,压下心头那一瞬间涌起的涩意。 沉默的十几分钟,比这一整日在车上行进的时间更为漫长。 傅逢朝靠过来,望向他这边的窗外前方,低声说:“那只母狮子,出来了。” 梁瑾顺他视线看去,前方戈壁滩边,母狮子匍匐在地,正亲昵舔着它刚刚出生还睁不开眼站不起来的幼崽。 片刻后,它以嘴叼起那两只幼崽,迎着最后的落日余晖逐渐远去。 在见识过死亡的阴影之后,他们又看到了新生的生机。 梁瑾有些恍惚。 直到母狮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傅逢朝才停下拍摄,问:“你在想什么?” 梁瑾回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靠得太近了。 傅逢朝为了拍他这侧的母狮子,几乎半边身体都贴了过来,手撑着镜头圈住他,到这会儿才放开。 梁瑾靠着座椅背没动。 傅逢朝轻轻莞尔:“你又在发呆?” “刚那两只火烈鸟……” “嗯?” 梁瑾问不出口。 直到今天他似乎才真正意识到,他当年做的事情,或许远比他以为的更残忍。 傅逢朝忽然举起相机,将他这个纠结又有些呆的表情拍下。 “别人见过梁总你这副样子吗?你怎么总在发呆?” “……”梁瑾的神思回来,“你能不能把照片删了?” “不能。”傅逢朝已经靠坐回去。 回程向导说起他和旅店老板是老朋友,晚上约了一起搞个露天烧烤,邀请他俩也参加。 梁瑾嗓子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兴趣,而且他还想处理点工作上的事,便拒绝了。 傅逢朝倒是无所谓,答应下来。 他们烧烤就在旅店楼下的院子里,梁瑾随便吃了点东西先回房,打开笔记本电脑,接着处理早上没处理完的工作邮件。 窗外不时有说笑声飘进来,他偶尔停下,在其中分辨出傅逢朝的声音,便觉得心安,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深夜,梁瑾下楼,院子里依旧热闹。 年轻的旅店老板在弹吉他唱歌,周围人喝着啤酒说笑闲聊,没有散场的意思。 傅逢朝懒洋洋地靠着座椅背,手里也捏着一罐啤酒,不时喝一口,姿态格外悠闲。 像是察觉到梁瑾的目光,他撩起眼看过来,坐着没动,就这么看着梁瑾走近。 “很晚了,你还不上去吗?” 梁瑾指了指腕表,快十二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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