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餐厅出来,陶泊眼尖先看到前方露天咖啡座里的俩人,示意梁瑾:“你看那不是前天晚上在酒吧弹琴的那个?他怎么在这里?” 梁瑾只看了一眼错开视线:“走吧,别人的事情少管。” 他们往另个方向走,陶泊八卦道:“看起来他的脚是没什么事了,还能跟人坐这里谈笑风生,所以那晚这位傅大少真是英雄救美?他也跟那个徐笙一样,口味别具一格?” 傅逢朝瞥着走远的背影,低头静默一瞬,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对面之人见他不出声,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傅逢朝已经搁下咖啡杯起身。 青年一愣:“……傅先生?” 傅逢朝留下咖啡钱,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必要,走了。” 陶泊话出口,忽然想起自己表哥对那位傅大少超乎寻常的关心,声音顿住,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梁瑾走得很慢,放空的目光凝视前方,眼里像蒙着一层什么。 陶泊呆了几秒,抬手扇自己一巴掌:“我又在胡说八道了。” 梁瑾回头,被他这略显滑稽的举止逗乐,缓缓笑起来。 陶泊松了口气:“……那什么,你真不跟我去浮潜啊?” “不去了,你自己去玩吧,注意安全。” 陶泊便只能算了:“好吧,那我不回房了,先走啊。” “嗯。”梁瑾目送他离开,视线偏过,落向远处的咖啡馆。 傅逢朝已经不在那里。 梁瑾回房去睡了一觉。 昨晚他几乎失眠了一整夜,傅逢朝的那句“别来招惹我”似梦魇如影随形,他像在深渊泥潭底苦苦挣扎,每一次想要爬上来勉强喘口气,却是又一次的泥足深陷。 过度的困倦和疲惫终于让他睡去,一直到中午过后。 出门已是下午三点,梁瑾的精神稍微好了点,叫车去了这边的市区。 这里是岛上最具生活化气息的地方,餐馆、咖啡厅、酒吧林立,也有美术馆、书店和各样的小工艺品店,街头随处可见色彩鲜艳的涂鸦,狂野中彰显出几分难得的艺术气质。 梁瑾游走其间,放慢脚步,看逐渐偏斜的夕阳一点一点爬过街口的彩色琉璃墙,在转眼间看到另边街头的教堂,塔尖顶披上同色的晚霞,渲染出一片耀目光亮。 他停步看了片刻,走过去。 傅逢朝自午后就进来了这座教堂,在第一排坐下安静听了一场神父祷告。 身边座位的人来来去去,只有他一直坐在这里,始终沉静专注。 这会儿教堂里没有了别的人,他也起身打算离开。 神父叫住他,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许可以说出来。 傅逢朝停步,抬眼望向前方神像顿了片刻,终于慢声开口:“我想知道,人死……还有没有可能复生?” 他的嗓子有些哑,目光没有真正的落点,隐忍的哀伤全部沉在眼底。 “当然,”神父笃定道,“我们的教义便相信复活。睡在尘埃中的,必有多人复醒——只有肉身才会沉睡在尘埃里,但灵魂不会。” 灵魂不睡在尘埃里,总会再次醒来,无论以何种方式。 傅逢朝不信教,他也不信神明,但若他的梁玦可以回来,他愿意从此做最虔诚的信徒。 教堂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傅逢朝回头。 逆光而入的身影从虚渺到真实,就这样闯入他的视野里。 梁瑾停步在那里,遥遥看过来。 这一刻,神明惊醒。
第20章 饮鸩止渴 梁瑾看到傅逢朝,先是意外,犹豫着是该过去打声招呼还是直接离开,傅逢朝已经朝他走来。 他顿住脚步,时间在沉默的对视间被拉长,傅逢朝因为脚伤一步步走得很慢,紧盯着他的眼里却似有暗流深涌。 梁瑾心头一颤,傅逢朝在他身前停下,喉咙滚动沙哑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下午没事,来这边随便逛逛。”梁瑾尽量从容地回答,看了眼前方,神明之下、尽皆朗朗,让他有些无处遁形。 他勉强冲傅逢朝点了点头,不太敢看傅逢朝的眼睛,小声说:“回去了。” 转身时却被身后伸过来的手攥住手臂,梁瑾惊讶回头,傅逢朝扫过他一瞬间慌乱的眼,松开手:“帮个忙。” 傅逢朝皱了皱眉:“我可能走不了了。” 梁瑾立刻反手扶住他。 他扶着傅逢朝坐下,打完电话,在走道另边的长椅也坐下,等酒店的车来接。 傅逢朝侧身坐着,垂眼漫不经心地敲着膝盖,看向受伤的脚踝处。 天晚之后教堂里亮起灯,头顶一束落在他微低下的面庞上,光影交错轮廓分明,唯眼底神色难辨。 梁瑾这样看着他,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不好受,这种不上不下的情绪一直吊着,让人分外煎熬。 “……你脚还伤着,为什么不在酒店里休息?” 傅逢朝抬眼又盯上他,片刻才说:“不想。” 梁瑾略无言,想着傅逢朝从前似乎不是这么任性的人。 傅逢朝已经站起身,转身先走。 “回去吧。” 梁瑾一愣,刚还说自己走不了的人这会儿却又行动自如,傅逢朝双手插兜悠悠朝外走去,虽然走得慢,分明并无不适。 他起身追上去:“喂,你……” 傅逢朝回头,梁瑾立时敛声。 傅逢朝没有提醒他这个语气都很像当年的梁玦。 “走吧。” 车还没到,他们走出教堂,停步在路边等。 入夜以后起了风,吹得人躁动不安。 梁瑾没话找话地问:“你脚这样,能一个人去参加婚礼?” 傅逢朝反问他:“你很担心?” 梁瑾:“……我随便问问。” 傅逢朝却道:“我以为梁总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梁瑾只说:“你自己要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那也不一定,要看是谁说。” “……”梁瑾确实有些搞不懂他了,索性闭嘴。 傅逢朝却又问:“是我助理说的我要去参加婚礼?” 没等梁瑾说,他道:“不是,参加婚礼是借口,是有朋友要在这边结婚,不过我没打算去,有点私事要处理。” 梁瑾没问他是什么私事,本也不适合问。 傅逢朝主动说:“托了梁总的福,让我发现有些麻烦必须得解决了,不然后患无穷。” 梁瑾不解:“什么?” 傅逢朝嗤道:“不能完全掌控公司太被动了,万一下次又有人跟你一样,设计拿着什么协议书来逼我签,我束手束脚只能就范,实在不痛快。” 梁瑾瞬间语塞。 云琴岛的事他其实也是算准了傅逢朝跟他叔叔不和,才敢赌一把,如果傅逢朝是华扬的实际控制人,未必没办法在一天之内凑齐那四个亿,他的这点手段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怎么解决?”他没忍住还是问出口。 傅逢朝看他一眼:“好奇?” 梁瑾想了想,再次跟他道歉:“抱歉,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手段不光彩。” “我说了既然做了就没必要道歉,”傅逢朝微微摇头,“算了。” 车很快到了,上车后他们都没有再说话,梁瑾有些疲倦地靠进座椅里,看着窗外逐渐后退的海岛街景,慢慢阖上眼。 他难得在车上睡着了,在傅逢朝的身边。 傅逢朝转头看到他安静靠在座椅里的睡颜,目光停住。 梁瑾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眉心也微微攒着,浓长眼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阴影。 下颌绷紧不肯放松,像他这个人,时刻不得松弛。 截然不同的气质,冥冥之中却有似曾相似感,并不只因为是所谓的孪生兄弟。 梁瑾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傅逢朝不知道,但身边之人给他的感觉,如果是错觉,未免太似真。 那句不要招惹他与其说是警告,更如试探。 他像是饮鸩止渴,一点微渺的希望,也想飞蛾扑火。 车停下时梁瑾也醒了,睁眼对上傅逢朝直直凝着自己的目光,神思慢了好几秒,脑中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傅逢朝先移开眼,推门下车。 “你哪天回去?” 梁瑾跟下去,傅逢朝停步回头主动问他。 梁瑾道:“明天下午的飞机。” “刚不是问我怎么解决麻烦,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可能得多耽搁你几天。”傅逢朝提议。 有一刻梁瑾甚至怀疑傅逢朝已经看穿他,才会忽然转变了态度,做出这样的邀请。 他应该拒绝的,但他也确实被诱惑了,拒绝的话到嘴边不想说出口。 “我叫了车,八点到这门口,你要是愿意去,一会儿见吧。” 傅逢朝说完先一步回房,留梁瑾自己决定。 梁瑾深呼吸,也回了房间。 他有些心神不宁,先去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看看时间七点多了。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并且给秘书发去消息,说要再晚几天回国。 快八点时,梁瑾出现在酒店大堂,傅逢朝已经在这里等他。 “还有十分钟,车一会儿会过来。”傅逢朝闲适靠坐在沙发里,看了眼腕表,示意他也坐。 梁瑾在另边单人沙发里坐下,想起自己似乎应该问一声,傅逢朝说的一起去看看,到底是去哪里。 傅逢朝正在看手机,是助理给他留下的备用机,他忽然将手机往前一伸,冲梁瑾说:“交换个联系方式,方便有事沟通。” 他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梁瑾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 傅逢朝再次眼神示意。 梁瑾便也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的视线掠过傅逢朝的手机屏幕,怔了怔——傅逢朝的聊天置顶里,依旧是自己十年前用过的那个号。 这么多年没再登录使用过的账号,他原以为早被系统自动回收注销了。 心头一瞬间涌起的酸涩澎湃汹涌,他竭力压抑才生生逼回,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可以了。” 傅逢朝随意点了点头,靠坐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刚一瞬间的反应。 上车后梁瑾收拾了心情,问起刚才忘了问的事:“我们去哪里?” “现在才想到问?”傅逢朝扣上安全带,扔出三个字,“天星号。” 梁瑾目露惊讶。 天星号是自夏威夷启航,途经这边几座海岛,最后抵澳新的豪华巨型游轮,全程一共二十六天,到这里已经是旅途过半。 “不会耽搁太久,等解决了麻烦,三天后到达拉罗汤加岛我们就下船。” 傅逢朝只说了这一句,没多解释。 梁瑾犹豫问:“为什么叫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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