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毕竟周家出了这种事,就算舆论被压下去了,那些传言也还是有的——关于苏沫的父亲是怎么害死周千乘妈妈的,这些揣测像一条隐晦的线,在几个熟知周家的学生中间慢慢展开。 最后演变成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苏沫,便是在讨好周千乘。 如果说周千乘视若无睹的态度让苏沫痛苦和委屈,那么很快,这种情绪便随着事态不断升级变成害怕。 蒋林他们倒是不敢太过分,毕竟打伤打残了会惊动学校,就算苏家失了势,也影响不好。所以他们不会挑要害往死里打,顶多就是身上青紫不断,再吓唬几下。 但苏沫是那种很乖的小孩儿,从小到大没遭遇过一点挫折,这些恶意一旦涌起,便像洪水猛兽一般迅速将他淹没。 有几次苏沫被他们堵住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周千乘。那时候苏沫已经不敢喊人,更不敢看周千乘,只是闷头忍受戏弄或者挨打。 周千乘冷眼旁观,从未制止过。 被欺负的次数多了,苏沫再天真也渐渐明白这背后的隐晦暗意。 再到后来,他不但躲着那几个人,连看到周千乘都会躲着走。初中和高中两个校区毗邻,餐厅和体育场共用,苏沫尽量减少去这两个地方的频率,在校园里永远都是贴着墙角,不敢抬头。**之后两天苏沫没去学校,再加上周末,他难得过了几天轻松日子。 周六一早,穆夕接到疗养院电话,说该交费了。穆夕还要上班,临走之前将银行卡放到桌子上,像往常那样让苏沫去跑一趟。 “我上班去了,你办完尽快回来,中午回家吃。饭给你留好了,在厨房。”穆夕站在门口,尽量用平常语气说话。说完了又想叮嘱儿子别在疗养院多停留,但想一想还是算了,再怎么说苏潜也是苏沫的父亲。她可以恨,但不能剥夺孩子对父亲的感情。 苏沫站在客厅里,没有看那张卡,有些紧张地盯着穆夕,很乖地说:“妈妈,我交完钱就回来,你不用担心。” 看苏沫这个样子,穆夕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开门,没让苏沫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简单吃完早餐,苏沫带着卡,先去了最近的银行,将里面所有钱都取出来,然后坐公交去那座位于市郊的疗养院。 疗养院距离他家很远,要转两趟公交,单程一个半小时。苏沫抱着包,坐在最后一排,望着窗外渐渐偏僻的街景发呆。 每月给苏潜交治疗费的这笔钱其实是苏沫的教育基金,月初定期打到卡上,然后被苏沫提出来,过过手,再交给疗养院。当初要是没有这笔钱,苏潜或许坚持不到现在,尽管如今也没什么起色,但总不能不管他。 提起父亲,苏沫没有妈妈那么恨,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眼中爱护妻儿、事业成功的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导致了两个家庭的悲剧。 上午十点,总算到了疗养院,苏沫像往常那样交完费去见主治医生。医生除了在患者转来当天见过家属外,其余时间见的都是这家未成年的儿子。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医生跟苏沫说话没什么隐瞒的。 “你父亲的病情一直没起色,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可能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也可能随时。” 苏沫挺直腰背沉默地听着,这些话从父亲一入院就听医生说过,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他没法强求。 和医生谈完,他照例去父亲病房坐了一会儿。 苏沫坐在椅子上,看着病床上已经瘦成纸片的父亲,凹陷灰白的面庞,看起来苍老了几十岁,插在身上的管子维持着仅剩不多的生命力。 植物人状态,清醒几率不到百分之一。 “爸爸……”过了很久,苏沫慢慢俯下身,将额头抵在父亲手背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这个疼他爱他的人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个曾经给他强大依靠的人亲手把家拆碎了。**苏潜曾经是众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亲,经营着一家很大的新能源企业,在第九区虽称不上顶级富豪,但也数得着。 苏家一开始是从第四区发迹的。那时候第四区秩序混乱,帮派盛行,苏沫出生后,苏潜便带着妻儿迁到第九区。第九区虽然被多家财阀控制,但当地政策和法律对有钱人比较友好。况且苏家和第九区的周家还有点渊源。 周家掌权人是时值盛年的周长川,妻子叶遥桑也是大家族出身,两人育有一子周千乘。叶遥桑早些年曾和苏潜一起在国外留学,同一个专业和导师,交情深厚。 苏潜举家迁到第九区,叶遥桑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两家生意上多有牵扯,苏家房子也紧挨着周家,来往密切。靠着周家这棵大树,再加上那几年新能源行业正值风口,苏家短短几年就在第九区站稳脚跟。 苏沫是苏家独子,只比周千乘小两岁。他从小就特别黏周千乘,从会走路会说话,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让保姆带他去隔壁周家找哥哥玩儿。 周千乘一出生就被检测出将来会分化成alpha,并且有可能是3S级高阶alpha。而苏沫是omega,至于什么级别还要看具体分化情况。 当今社会有beta、alpha和omega,再加上男女第一性征,共有六种性别。beta没有信息素,算是普通人。大部分alpha和omega的级别是A级,少数在A级基础上二次分化成高阶信息素。高阶又分S、2S和3S,其中3S比较罕见。到了3S这个级别,已经基本不会受别人的信息素影响,只会单方面输出和碾压其他级别。 第九区一年出不了几个高阶信息素,如果苏沫也能分化成高阶,那两人倒是十分登对。为此两家常常开玩笑,长大了干脆结亲算了。 周千乘从小就被当继承人培养,不知道是受家庭环境影响还是个性使然,小小年纪便倨傲冷漠,不太爱笑,周围人评价这孩子总是阴沉沉的,同龄人也不太爱和他玩。他有时候还很暴躁,甚至曾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亲弟弟周逸推下过楼梯。 但无论周千乘怎么样,苏沫都爱跟着他。小时候跟在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长大了又跟着上了同一所学校。周千乘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唯独对苏沫还算有耐心,甚至愿意带着他到处去。 直到后来出了事。 周千乘17岁那年,叶遥桑出了车祸。 是在去往一个很偏僻的山庄的路上,山路险急,那辆越野车在躲避迎面而来的一辆大巴时翻下山涧。当救援队从车里将叶遥桑拉出来时,她已经没了气息。而主驾上拉出来的人不是叶遥桑的司机,而是苏潜。 这起车祸让两个家庭破碎,叶遥桑死了,苏潜重度昏迷。而同时,也牵出了两人隐藏多年的私情。 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不知道多久了,不知道谁对谁错。随着一死一伤,这两人的秘密再也无从得知。但开车的是苏潜,从山庄的消费记录来看,预订房间的也是他。 这桩丑闻一时沸反盈天。 像周家这种根基深的大家族,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周长川大怒,他对于死了老婆并不多在意,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名声,所以花了大价钱和手段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但苏家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不用周长川暗示,就有很多人涌上来打压苏家,从生意、名声、地位,各种层面上,瓜分和蚕食进行得彻底。 苏家属于外来户,在第九区虽然有钱但并无多少根基,短短一个月内,苏家大厦已倾,公司被清算,员工四散,只剩下一个不知柴米油盐的穆夕和未成年的儿子。 苏沫的人生在这一年被彻底改变。 那段时间对苏沫来说灰暗无光,不见天日。爸爸躺在病床上,妈妈一边哀怨于父亲出轨,一边想办法保住家里生意。但周家岂是会善罢甘休的,最终穆夕为了偿还高额债务,将公司、房产以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贱卖,带着苏沫租了一个普通小区居住,还要每月支付父亲的高额医疗费。 而周家之后发生的事也不是秘密。 叶遥桑去世没到半年,周长川娶了小儿子周逸的亲妈进门。没错,周千乘那个小他两岁的弟弟周逸并不是叶遥桑所出,而是周长川和自己秘书的私生子。周逸一出生就被送来周家,从小喊叶遥桑妈妈,喊周千乘哥哥。一开始他并不明白,妈妈和哥哥为什么都不喜欢他,但渐渐地,他就不再问了。 这件事在第九区上流圈子里不是秘密,这些大家族,哪家没点狗血故事。 也是这一年,周千乘分化成alpha。他的信息素等级还不稳定,但上升趋势明显,医生根据分化后的数据判断,他再过两年,信息素有可能会达到3s级,是顶级没错了。 丧母和分化都让周千乘备受刺激,他从精神到身体发生迅速改变,整个人变得无常而暴戾。 苏沫从学校听到过一些周千乘的传闻,说他在父亲结婚那天,将家里砸了一个遍,失控之下还差点掐死周逸,最后被强制打了两针镇定剂才消停下来。 那些令人耸听的传言难辨真假。周千乘在学校里还是一贯的冷漠做派,唯一的变化,是那个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苏沫,再没出现过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哦
第0005章 不想再和周家人扯上关系 周日穆夕能休息一天,带苏沫去了医院。 大部分同龄人都开始分化了,而苏沫迟迟没动静。穆夕不放心,便提前约好医生给苏沫做检查。医生看完检查结果,又问了苏沫一些问题,只说是因为情绪和压力等原因导致分化延迟,不过不是什么大事,让顺其自然就行。 “保持心情放松,如果学习压力大可以缓一缓,不要那么累。”医生做完医嘱,又给苏沫开了些定期喝的药剂,便让人回去了。 从医院出来,母子两人走在路上,穆夕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苏沫说:“沫沫,我打听到一所公立高中,可以招你这样的学生,但需要考试,也要交一笔费用。” 苏沫安静听着,脚步慢下来。 穆夕又说:“钱你不用担心,妈妈会赚的。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初三还有半年,上完才可以转走。” 趁着升高中直接转学是最方便的,苏沫明白,如果现在就转,很少有初中能接收他这样的学生,而他如果不想回文华,会变成辍学生,性质就变了。第九区的教育资源原本就少,对穷人很不友好,他们根本拿不出转两次学的费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文华坚持读到初中毕业,然后放弃直升,转到别的高中读书。 去掉寒假,还有半年。 苏沫握了握拳,心中做了决定:“妈妈,我坚持读半年,没问题的。”**便随着人流去学校最大的餐厅,校服时刻穿在身上,去厕所踩着下课铃,放了学立刻离开教室,绝不走偏僻路线或者去人少的地方…… 就这样,苏沫提心吊胆地数着日子,每天战战兢兢地进出。不知道是他太警觉,还是天台上他差点被冻死那件事让人后怕,总之蒋林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找麻烦,他也没再遇到过周千乘。
93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