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但眼中是一片空茫。 梦境的余韵还在持续缠绕攀升,边亭无力抽离,只能将自己密密实实地藏进被子里,颤抖着掀起T恤下摆咬在嘴里,继续这场未做完的梦。 梦里的每个画面每个细节,边亭都记得清清楚楚,梦见的是谁,他也明明白白。他一遍遍描摹着他的眉眼,模仿着他的动作,同步着他的呼吸。 与梦中的坦率放肆不同,直到他被一片温热湿粘的潮水包裹,都死死咬着衣角,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天光微弱,天刚蒙蒙亮,墙上的挂钟,差一刻才摆到五点,边亭掀开被子,仰身挺在床上,努力地平稳着呼吸。 冷空气带走了他身上的薄汗,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懊恼地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 这都什么事啊! 边亭躺在床上,一个人收拾许久的情绪,仍旧无法让自己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他想着靳以宁,给自己做了。 边亭今年二十三岁,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自己动手,但他的幻想却是第一次落地成真,幻化出一个确切的模样。都怪丁嘉文。 边亭无法与自己和解,于是不讲道理地,把责任推卸到了丁嘉文的头上。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边亭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坐起身,自暴自弃地游荡进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又认命地,搓洗了自己的内裤和睡裤。 一通折腾下来,证据是毁灭了,但把洗好的裤子晾在房间或者阳台,显然不是好主意,晚点惠姨要进来整理房间,以往洗过的裤子留在房间,惠姨看见了也就看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次他格外心虚。 眼看时间还早,边亭决定趁着家里其他人还在睡觉,悄悄地把裤子晾进洗衣房,神不知鬼不觉。 说干就干!边亭带着自己的湿裤子,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他自以为这个计划很完美,未曾想刚走出房门,迎面就遇上了从自己房间里开门出来的靳以宁,两人的目光无可躲避地,撞在了一起。 啪嗒,手里的裤子落地,边亭慌乱地蹲下身,一把捞回怀里。 边亭好不容易才构筑起来的脆弱防线,轻易就被击得七零八落,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已经让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完全暴露在靳以宁的眼底。 靳以宁当然没有这样的神通,他没想到这么早会碰见边亭,也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就察觉到边亭神色慌张,像是做了贼似的。 特别是在见到他之后,表情管理几乎完全崩溃了,甚至带上了点可怜。 擅自帮着蒋天赐处理警察线人那件事,靳以宁还没彻底消气,这段时间也刻意冷着边亭,但他见边亭这样,担心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事。 靳以宁暂时放下前嫌,朝他靠近了两步,问,“一大早的,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边亭如临大敌,见靳以宁朝他走来,他连忙后退了两步,但又被身后的房门拦住了去路。 逃无可逃,他的后背已经贴上了门板,靳以宁的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情急之下,防御机制启动,他反客为主,凶巴巴地反问靳以宁,“你这么早出门做什么?” “起早了,睡不着,下楼散散步。” 靳以宁轻描淡写地回答着,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边亭的身上转了一圈,这时,他才注意到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是,两条湿漉漉裤子。 毕竟靳以宁也是过来人,看见这一幕,立刻会过意来。 但明白归明白,不意味着他要仁慈。 “怎么一大早洗裤子?”看来靳以宁今天打定了主意要赶尽杀绝:“是梦怡了,还是自——” 他的话还没说完,边亭浑身的毛果然都炸了起来,一张脸红了又白,“不是!” “哦?”靳以宁虚心求教,“那是什么?” “是…”憋了半天,边亭啥也编不出来,最后大逆不道地扔下一句,“和你无关的事少问!” 说完,他愤怒地踹了一脚他的轮椅,一眼也不敢再看靳以宁,拎着两条裤子,一溜烟跑下了楼。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靳以宁一个人留在原地,终于放下了端了大半个月的架子,乐出了声。他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不过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也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笑够了之后,靳以宁的心情总算多云转晴,也不提大清早下楼散步的事了,转身回了房间。 楼下的黑色MPV里,弹头看了眼手机上刚收到的信息,对身边的泰国仔说,“提前收工喽,走,喝早茶去。” 泰国仔正在副驾上打盹,闻言纳闷地问,“不用去金柜逮人了?”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丁嘉文的胆子也太肥了,居然敢带着小边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玩,还夜不归宿。” “不去了。”弹头把手机扔进置物格,开车倒出车道,“老板说人已经回家了。” ◇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烙印 边亭不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偶尔还喜欢逞强,靳以宁原想以他的性格,不会别扭太久,没一会儿就会若无其事出现在他面前。 未曾想,今天一整天,他都不见边亭的人影。 晚饭过后,靳以宁独自去了康复室,去的路上,他都正琢磨着明天怎么去堵人,刚一推开门,就看见边亭已经换好一身运动服,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我以为你不来了。”靳以宁转动轮椅进去。 “我不来你一个人怎么练。”见靳以宁进门,边亭站了起来,如靳以宁预想的一样,他又像没事人一样过来扶靳以宁起身,脸上早已不见白天时的崩溃与防备。 靳以宁大言不惭,“我也不是离了你就不行。” 边亭不惯着他,佯装撒手,“那我走了。” “玩笑也不能开了?”靳以宁抓住边亭的手臂,把人拽了回来,态度一改近期的冷淡,甚至带上了久违的笑意,“我就是离不开你,满意了吧?” 也许在靳以宁看来,这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随口用来笼络下属,收买人心。 但边亭自己心里有鬼,这话在他听来,就多了旁的含义。 他假装没听见,扶着靳以宁在康复床上躺好,一手托起靳以宁的膝弯,另一只手攥着他的脚背,先引导着他,来了一组屈髋屈膝盖训练。 做完一整组的基础的练习之后,他又扶着靳以宁起身,让他用手扶助行器行走,自己在一旁护着。 这是五年来边亭的每日功课,只要没有特殊安排,他就陪着靳以宁在这里做康复训练,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就连靳以宁生气不愿意理他的这几天也不例外。 尽管靳以宁的下肢力量恢复得不错,但离站立走路还有一段距离,他扶着助行器没走太远,就出了一身薄汗。 短短几步路,靳以宁走得很艰难,边亭看在眼里,没有喊停。他能为他做很多事,但身体上的痛苦,没有人能替他承受。 心既然要狠,就得一狠到底,直到计时器上跳完最后一秒,边亭才伸出手,扶住那个摇摇欲坠的人,“时间到,休息一会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长期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生活,边亭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当危险来临时,他第一反应是挡在靳以宁身前,将他整个人按到在地毯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甚至不忘将手掌垫在他的脑后,避免嗑伤。 一整套动作下来,靳以宁已经被边亭压倒在了房间的安全角落,目光越过几片琴叶榕,正好落向窗外,“边…” “嘘,别出声。”边亭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放心,没事。” 危机时刻,靳以宁却不似边亭那么紧张,他眨了眨眼睛,露在外面的眼睛弯了起来,瞳仁幽深,盈满了笑意。 “不是枪声。”他的嘴唇贴着边亭的手掌,热气悉数落进他的手心,痒痒的,麻麻的,“是烟花。” 靳以宁的话音刚落,彩色的光亮就洒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越来越多的“枪声”接连响起,夜空被绚烂的花火照亮。 大片大片的烟花升空,边亭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反应过度,闹了一个大乌龙。 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克制的沮丧,他懊恼地想,自己今年是不是犯太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靳以宁面前犯蠢。 “抱歉。”边亭松开靳以宁,就要尴尬地起身,“以后我会注意。” 靳以宁眼疾手快,攥住他的手腕,把人拉了回来,不让他再有机会溜走,“把话说清楚再走。” “昨晚嘉文生日,他带你做什么去了?”靳以宁大方地让边亭继续拿自己当人肉地垫,问他,“一整天不见人,晚上又魂不守舍的,有心事?” 眼下这个姿势暧昧,让边亭想起了一些不合规矩的画面,他挣扎了一番,没能挣开,只得尽量和靳以宁拉开距离,僵着脖子说,“没有,你先放开我。” “还说没有呢,二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第一次。就算被我撞见,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我又不会笑你。”靳以宁一句话把谜底点破,“都是过来人,我能理解,谁没年轻过呢?” 理解,你理解个屁,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可能连夜就要摇着轮椅跑了。 奈何他的心理活动,半个字都不能被靳以宁听见,于是边亭只能当个哑巴,生生咽下这个黄莲,应了一句,“知道。” 问完了话,靳以宁又开始装无辜了,“知道了就赶紧起来。” 他松开边亭的手,拍了拍他的腰,好像刚刚把人抓在这里强行拷问的不是他,“重死了。” 边亭拿这个无赖一点办法也没有,铁青着脸,一个骨碌站起身。 这段小插曲过后,训练继续,晚上十点练习结束,边亭照例送靳以宁回房间。 离开前,靳以宁忽然叫住了他,“对了,明晚和我去机场。” “去做什么?”边亭的声音还是板板冷冷的。 “接人。”这时琴琴正好送药上来,靳以宁仰头吃完,这才补充了下半句,“周黎回来了。” 边亭闻言一怔。 周黎,当红影星,靳以宁的未婚妻。 听闻周黎要回来了,边亭突然恢复了冷静,瞬间就从困扰他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他对靳以宁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在周黎出现的这个瞬间,变得卑鄙不堪。* 周黎的飞机深夜到港。 这是今天最后一班落地港城的航班,影迷和媒体的热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到达大厅被接机的人潮堵得水泄不通,几乎寸步难行。 可惜等到凌晨,周黎都没有出现,因为在靳以宁的安排下,她一下飞机就进了贵宾楼,从工作人员通道离开了。 “靳!以!宁!” 一道艳丽的身影从玻璃门里出来,热情地奔向靳以宁,当着所有人的面,俯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113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