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侧头一瞥乔樾,发现对方居然早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宋酩酊关掉CD,勉强提了提精神,无言地盯了一会儿乔樾的睡颜—— 乔樾睡觉的时候显得更安静了,像是本来就静静地围着太阳公转的行星,转到了离轨道最远的那一个点。 幸好路途也不是很远,在宋酩酊关了音响后,只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刚停好车,还没得及下去,宋酩酊看着乔樾的睡脸犹豫了一下。 午后的阳光从洁白的雪山山坡上越过来洒在车窗上,斜照在乔樾的脸上。玻璃的厚度好像一下子变得薄了,连空气都比平时更轻。 宋酩酊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推了推乔樾的胳膊把他叫醒。 乔樾被推了两下才醒,迷茫地看了他两秒,脸上显出一点难得的稚气和懵懂。这样干净又纯粹地看着人的时候,竟然呈现出一种很依赖的感觉。 宋酩酊突然莫名地心跳快了两拍。 他愣了愣神,一时间没想起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然而乔樾的反应让人很诧异——他皱了皱眉,抬起头,表情里面还带着一丝疑惑道:“我睡着了?” 看着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宋酩酊顿了一下,略感无语地道:“你不是睡着了难道是被我打晕过去了?” 然而乔樾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居然在车上睡着了。” “你没有在车上睡过觉吗?”宋酩酊有些诧异地道。 乔樾摇摇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安静又舒适的坐车氛围。 会开车载他的只有两种情况,在江彤或者乔郁生的车上都让他压抑、气闷,如坐针毡,不可能会有安然睡着的时候。 他觉得很新奇,车里这么狭窄,居然也能因为安下心来,就在这么小的空间内而睡着吗? 因为睡得有点久,乔樾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瞪瞪地下了车,结果被宋酩酊误解心情不好,一下子就被拉住手—— “还生气呢?” 他听见宋酩酊带着懒懒的嗓音问道。 乔樾愣了一下,比当事人还要状况外,生什么气? 然而掌心一下被温热的手握住,传到神经的暖意让他无暇思考。 乔樾的睫毛及不可查地颤了颤。 他抬起头,看了看远方雪山上,洁白、湛蓝、仿佛很远很亮的天空。 手指轻轻地缩了缩,抓住了宋酩酊拉着他的手。 乔樾拉着宋酩酊大步往前走去,两个人的脚步带起阳光下飞扬的雪屑,像钻石一样霰落在脚印周围,洋洋洒洒地铺了一路。 宋酩酊见到了他之前从来没见过的乔樾脸上的巨大笑容——比任何一次少年淡然挑起嘴角、漫不经心呈着笑意,都更加灿烂、迷人、让人心悸的笑容。 背景漫天的白色都变得模糊,只有乔樾的眼睛像是被拿在阳光下照射的玻璃一样,透亮、清澈,覆了一层亮而薄的晴光。 他用从来没有人听过的带着点笑意的嗓音道:“嗯?生什么气?过生日果然好开心。” 宋酩酊觉得掌心蓦地有点发热,他看着乔樾自然牵着他往前走的手,心脏咚咚地跳。 他茫然地想:心理暗示完蛋了。
第28章 如烟毫米 圣诞节的天气很好,几片白云漂浮在蓝天上,晴光映雪。从山顶望去,整个山坡呈白茫茫的一片,远方和蓝色相接。 这座新开发的雪山游客真的很少,稀稀拉拉的,分散在雪场四周,完全不拥挤。 宋酩酊和乔樾去服务处租了滑雪服和板子。 明明大家看起来都一样丑的滑雪服,乔樾总是能穿得比别人帅一些。 他已经带上了滑雪镜,宋酩酊从上面看到了蓝白交映的天空和自己的倒影,清晰地反射在镜片上。 “你以前玩过滑雪吗?”他帮乔樾整了整衣领笑问道。 乔樾猜想宋酩酊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就轻轻地摇了摇头。 宋酩酊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穿这么多也摔不疼,我保证不嘲笑你。” 刚刚试了一下,觉得连行走都困难的乔樾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说话。 他默然心道:如果今天摔了,就罚自己坦白一件事。 宋酩酊突然的膨胀和自信大概还是有缘由的,只看了一会儿,乔樾就能确定他经常来滑雪,滑得还相当不错。 宋酩酊的身形很潇洒,在整个雪场窜来窜去,还总是不甘寂寞地做一些高难度动作在乔樾面前显摆。 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像平时多走两步路就能累死的样子。 虽然确实没滑过,但乔樾学得很快。 本来他运动天赋就不错,再加上格外仔细,尤其注意绝对不能滑倒,于是稳扎稳打地进步神速。 因而快半个小时后,放飞自我累了的宋酩酊发现乔樾居然已经基本上学会了。 而且衣着整齐,不见扑雪,好像只是出了一点薄汗。 真的没摔过…… 宋酩酊莫名有点郁闷地感觉到遗憾。 他不再满滑雪场地到处乱跑,而是一直不离开乔樾周围,耐心地教他在基础上完成一些有难度的动作。 结果好几个小时下来,在宋酩酊自己都不可避免地拥抱了雪地好几次之后,乔樾居然真的一次也没有摔地完全学会了滑雪,而且还可以完成一些帅气又炫目的动作。 两个人都滑得脸红扑扑的,在宋酩酊已经退下场休息的时候,乔樾突然滑到他面前,做了一个宋酩酊刚刚教的,空中小回转的动作。 少年冲出去的身影很挺拔、漂亮,太阳在他身后发着曜眼的白光,背景的天空给了他一种像是与生俱来的明亮和自由。 当乔樾稳稳地落在雪地上后,宋酩酊正在鼓掌,却看到乔樾利落地摘下头盔,重重地呼了口气—— 他的额前缀着几缕汗湿的碎发,微微喘着气看着宋酩酊,笑得很开,眼里有藏不住的嚣张与得意。 宋酩酊喉间滑了一下,拍手的动作瞬间一滞。 在他的印象中,乔樾一直都是安静内敛的,像一颗藏在夜里的孤星,看起来很远,甚至有时会被误解为黑石。 但此时,少年这层外在的包裹剥析落尽,距离感荡然无存,显出了一种张扬的魅力,像原本就该属于他的样子,帅气、凌冽、又恣意。 这种生命力已经不仅仅是清新了,甚而有某种带着性感的吸引力—— 让人觉得,想倾尽全力,看他飞得更高一些。 宋酩酊不自觉地打量了一圈,发现尽管滑雪场的人很少,这时却都不由自主地在他们的范围内远距离围了一个大圈。 都是被乔樾吸引过来的。 环绕一周后,宋酩酊的第一反应是不爽,继而又为自己产生这种感觉而心慌。 他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个从醉酒的夜里就一直存在的缱绻情绪努力地驱逐出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乔樾看宋酩酊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想什么的样子,挑了挑眉道:“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还透着笑意,看来是真的玩得非常开心。 宋酩酊少有看到他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顿时把所有的思绪都压了下去,掩饰性地狠揉了一把乔樾的头发,大大咧咧地道:“玩够了吗?饿了没?要不要回去吃饭了?” 乔樾的头发顿时被蹂躏得像鸡窝一样,他轻轻地打了一下宋酩酊作孽的手,整理了一下后道:“玩够了,走吧。” 两个人下山的时候,宋酩酊边走边问道:“你想吃什么?玩了一下午了会不会累?” 乔樾完全不累,精神还很亢奋,但他还是很懂事地问了一句:“你累了吗?” “我不累啊。”宋酩酊面上一片坦然。 然而他心里默默地想:不仅不累,甚至思绪万千、愁肠百结、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 闻言乔樾暗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嗯,我也不累。” 才怪。 宋酩酊无语地看着刚开了二十分钟,就在车上睡着了的乔樾。 明明来的路上刚睡了一路,这孩子到底是有多缺觉。 宋酩酊又往副驾驶瞥了一眼,看乔樾睡得脸有点发红,就把后车窗开了一点缝,然后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他身上。 又开了小一会儿后,剧烈运动过后的疲惫才逐渐从身体中散发开来。 明显睡眠不足加体力消耗过大的宋酩酊也觉得有点犯困。 他意识到的时候就知道疲劳驾驶很危险,便把车停到路边,在储物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到半包放了很久的烟。 刚毕业的那段时间他抽的很多,但是这两年几乎戒了,也不会有瘾。 平时几乎不会想起这回事,但是现在抽一根倒是很提神。 宋酩酊看乔樾睡得挺熟,轻轻叫了几声都没醒,便轻手轻脚地下了车,靠在车门的一边吹着冷风点燃了一支。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起。 宋酩酊对着这股雾化的白色颗粒发散了一下思维—— 他是挺想给乔樾一个难忘、快乐、会被记住的生日的。 乔樾一看就是家庭关系复杂,心事又重,也许从小就没得到过什么关爱; 但奇异的是,他一点也没长成厌世和叛逆的样子,反而出落得这么优秀、善良。 硬要找个词的话,宋酩酊觉得大概就是……挺招人疼的吧。 宋酩酊自己也觉得挺奇怪,比起哭闹着要糖的小孩,他好像一向更能注意到这种不吵不闹地在一边看着的孩子; 感觉看久了自己就会跟着那片安静一起难过,很想去摸摸他的头,或者站在他的旁边,驱散那一片空间里无形的雨。 他想让乔樾体会到被关心、被在乎,甚至被爱。 但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给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宋酩酊有点不确定了。 他用齿间狠咬了一下滤嘴,猛吸一口,把烟头丢在了地上。 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抽了半支烟,宋酩酊终于觉得精神略微振奋了一点。 他怕乔樾玩了一下午饿得快,就不再耽误时间上了车。 宋酩酊坐回驾驶座上,看乔樾一动不动,连位置都没有移过,呼吸平稳均匀,看来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连关车门的声音都没有把他震醒。 宋酩酊看着他沉稳的睡颜,突然心里一动,想到一种可能。 虽然自己确实是偶然得知,但乔樾是一定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的,而且很早就和他做好了出来玩的约定,甚至用考试成绩做交换—— 虽然乔樾并未坦白,但他也一定在期待圣诞节的到来。 一想到这里,宋酩酊的心里顿时被一种酸涩鼓涨的情绪填满。 他离得稍微近了些,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乔樾眼下略微有点发青的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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