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市中心新建了一座演播厅,规模比它大了不止一点,而且更加年轻化、现代化,不仅每日承接的演出不断,同时还包揽各种婚礼策划,生日宴请,现在汀州的市民看表演基本都是去那边。
但是缪万以那里“没有历史痕迹”为由,仍然选择了汀州大剧院。
一下车乌龙就问:“你是觉得那里人太多了吗?” 缪万对着他摇了摇食指:“看舞台剧这种事情,不在文化厚重一点的地方观看怎么行呢?” 乌龙哦了一声,自然而然地牵过他从下车就开始渐渐变凉的手:“这样啊。”
大剧院的人气虽然惨淡,连队都不用排就买到了票,但开场后缪万四下看了一圈,附近几排最好的观影位置都坐上了人。
现在这场是《歌剧魅影》,非常经典的一部音乐剧。
缪万百无聊赖地看着帷幕升起,鼓掌的时候把剧中所有的对话和场景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声毕,乌龙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问:“你经常会来看剧吗?” 缪万无声瞧了他一眼,招了招手让他离近一些:“刚才给你的剧票反面印了观剧礼仪,你没看吗?”
乌龙眨了眨眼,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没看。
“那我现在看。”他说着就要去掏口袋。 “不用,这么黑你能看清什么?”缪万抓住他慌忙找剧票的手,黑暗中他挑了下眉,压低声音说:“但是我知道啊,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乌龙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动了动,缪万很快就松开了。他细细感受了一下,上面还残留着的一点温凉的体温。
“那有哪些呢?”
乌龙说完垂眸看了一眼那只被抓过的手腕,感觉到皮肤上那抹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消散。 可能是自己的体温太高,把它吞噬、溶解掉了。
“不多,也不少。”
缪万说话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像是在念一道神秘诡谲的咒语。 “其中就有一条明文规定——观看时不准聊天。”
乌龙愣了一瞬,错愕地抬起头。
舞台的灯光亮了起来,一句纯正的英式英语台词从台上传了出来。
缪万啧了一声:“忘了你可能听不——”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缓缓把目光移到肇事者脸上,单看那双眼睛就不难猜想到那下半张脸此刻是怎样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乌龙捂住他的嘴,把脸凑得很近。
这个距离看着像是要隔着手背接吻,缪万皱着眉,却异常平静地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嘘。”乌龙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唇上,音量比刚才缪万说话的时候还要低:“规定说不准聊天我们就不聊了,你都告诉我了还这样做,不是明知故犯吗?”
很奇怪,乌龙说话再小声也不是气音。
很多时候他哪怕用气音来说话,也有种那是装出来的不自然感。
平时他的声音没低到过这种程度,现在这样说出来的话像是从嗓子里细细磨出来的一样,带着点轻微的颗粒质感。
说实话,缪万觉得要不是乌龙现在是在教训他,他还真会觉得这声音挺好听的,然后让他再用这个声音说几句好话来听听也不是没可能。
可他现在偏偏是在“受训”。
乌龙没有想过捂他太久,他几乎是说完那句话后就放下手退开了。
台上的演员洪亮清晰的嗓音传到了演厅的每一个角落,幕后演奏的乐队音乐声既凄凉又盛大,凭着演员丰富的表演层次和整体舞台效果,哪怕是语言不通也不会成为欣赏艺术的阻碍。
好吧。
缪万面无表情地与乌龙对视片刻,直到这场对视逐渐演变成无声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开头,一言不发地看向舞台。
侧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你赢了。
缪万并非一定要不守规矩,故意和人唱反调,以往他在这样的场合都是很擅长遵守礼仪的,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优良道德涵养。
只是乌龙知道这条规则后的反应太耐人寻味了,让他忍不住想逗一逗。
缪万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耳朵听着熟悉的台词,竟然没有一丝困意。要放在以往,同样的内容看第二遍,刚开了个头他就会开始犯困。
余光中乌龙还在他转过头后看了他很久,直到前一秒才把注意力放回舞台上。
汀州大剧院的舞台侧面没有字幕牌,乌龙虽然看得云里雾里,但始终在认真地去理解演员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背后的含义。
缪万恍惚间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总是习惯性地把乌龙当小孩子来看待?
难道就因为他的现代常识不够?
黑暗中,他伸手朝心口处探了探。
很奇怪,那股诡异的压抑感还在。 但他已经不再心慌了。
演出临近尾声,演员谢幕后的有几个热情的观众冲台献花,看样子像是某个演员的朋友或者粉丝。
缪万起身随着稀疏的人流离场,也没出声提醒某人。乌龙捏了捏手,低头跟在他身后,后知后觉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挨骂了。
“好看吗?”走出来后缪万突然问。 “啊?”乌龙说话有点打结,“好,好看。”
剧院大厅很空荡,在演厅里时人聚在一起都还好,可空间一旦变大,零星的几对观众在宽阔的大厅里走着,显得它倒像是经营不善,账本上一片愁云惨淡,明天就要关门大吉的样子。
缪万给司机拨了个电话,让他现在可以过来了。
然后他边挂电话边问:“为什么会觉得我心情不好?”
乌龙还是沉默,对于这个问题他更多的是无奈,他先前就说了这是因为他感觉到了。 感觉这个东西他解释不了。
兴许缪万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了,即使没有得到答案,再问一次是多此一举。
他很快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护着’我?”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缪万摇摇头:“我是说在那人的小裁缝铺里。” 乌龙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实质关系:“那也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是一个非常广泛的词。
没有人能给“应该”一个明确的界定,与生俱来的职责叫“应该”,后天授予的义务叫“应该”,主观意愿下的选择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应该”。
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缪万就是十分武断地认定,乌龙的“应该”不仅仅属于这其中的某一种,他的“应该”是这三者的结合。
也许是乌龙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于理想单纯了。
在缪万的世界里,只有小孩子才会像他这样单纯。
“哎,问你个事儿。” 缪万的问题总是时间跨度很大。 “很久之前你说要预约我的下辈子,这件事还作不作数?”
乌龙仿佛一片真心被辜负,一腔热血被水淹。
“肯定算啊!这件事你还在质疑我?”他气得原地转了一圈,才想到个法子,他伸出一只小拇指,说:“不信可以拉勾。”
还是个破法子。
缪万想到上次那个拉勾,拉到最后变成什么样了?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乌龙单膝下跪吻手结誓。
他一掌拍开那根倔强的小拇指。
“我就问问,作数就行。”
黑色保时捷缓缓停在剧院门口,司机下车后照例为他们开门,这次缪万没有停顿地坐上去了。
他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可以去接人了。” 乌龙下意识问:“接谁?”
不过这次他就是嘴快了点,刚问完他就马上反应过来了,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缪万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出发前没有说明清楚今天出门的用意。但他的反思是对的,因为他这一想了才发现。
他出发前确实没说这趟出来是干嘛来的。
而且他还二话不说带着乌龙去做衣服,做完衣服紧接着就开始吃喝玩乐。
事实就是这么一个事实,但是他总不能直接承认他就是因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点心慌,想出来玩一玩散散心,临时想起乌龙那几套衣服可能不够穿,所以才一声不吭带他去裁缝铺吧?
缪少有包袱的,他怎么会承认。
而且他不仅不承认,他还会反过来调戏别人。
缪万表面一本正经,实际抱着逗小孩的心态幽幽道: “才玩这么几下就忘了本职任务了,意志力太薄弱了吧?看来以后要少带你出来玩了。”
乌龙“噌”地一下坐直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 哪次得到的不是肯定答案,该心安了,缪少。
第40章 高级狗粮
“别这样,我刚刚说话只是没经过脑子。” “是脱口而出。” “我真的没玩物丧志!” ……
一路上,乌龙都在跟缪万解释,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生怕缪万是认真的。
六点整,街边的路灯“噔”的一声亮起来,沿着色彩不太鲜艳的晚霞延伸到路的尽头,缪万不知道听到哪句话时忽然笑了一下。
乌龙耳朵刹那间竖了起来。 在灯光掠过车窗的一瞬,他捕捉到缪万脸上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你笑了?”乌龙整个身子近乎趴在缪万身上,“你心情好点了?都有心思逗我玩了。”
缪万暗忖一声糟糕,不小心露陷了。
既然被看到他索性也不装了:“就当我是在逗你吧。” 他说完他又朝前面问了句:“还有多久到?” 司机回答说:“堵车的话应该也只要十分钟,您可以通知您的朋友准备出门了。”
乌龙退开了点儿,小声嘟囔一句“我就知道。”
缪万没理会他,在乌龙深长的目光里,他给眠心发了条信息。
缪万:过来了。
眠心还是回复得很快,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看手机。
眠心:好的!你们还有多久到? 缪万:大概十分钟。 眠心:收到,那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们。
路上畅通无阻,并没有堵车,连红绿灯都格外懂事,一路绿灯。 到达眠心家的小区仅仅只用了五分钟。
缪万带着乌龙先下了车,司机照例在门口等着。
下车后往里走了一段路,缪万吩咐说:“等到了没人没监控的地方,你先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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