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平时听起来是那么不真实,似乎永远都不会与他们相关。所以当它出现在身边,它就被无限地放大,或轻或重,无法判别。 难免要用“狠”这个字来形容。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规矩,一旦大人的规矩介入进来,不免就要认为这是异类,是个大人了。“大人”这两个字,在这个环境里,算不上什么好词。 明明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就要成为成年人,却还是根深蒂固地认为,距离长大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在经历梁晋他们离婚的那段时间里,梁承礼多么迫切地想要成为大人。可是当他试图理解丁春野他们的想法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却不是完全天真幼稚的小孩,奇怪的、巨大的力拉扯着他。以至于前段时间稍稍有些明朗的目标,又变得有些模糊了。 新学期的第一天从晚自习开始。学校和老师都还在为准备开学典礼而忙碌,学生们却已早早地来到各自的班级,为戒断暑假的轻松快乐而努力。 梁承礼和叶锦程约着一起到新教室,后者理所当然地要去往原本的座位,看见那座位上坐了不认识的新同学,猛地想起新学期班上的学生经历了一次“大换血”,难免要对座位作调整了。 “你原来坐这里吗?”那位同学有点尴尬地问,已经起身。 教室已经换了新的,这座位非要说是他的座位,多少有点牵强。叶锦程说:“哦,不是。你坐吧。” “另外找地方坐吧。”梁承礼环视一番,发现此时已没有空着的双人课桌了。 韦文御按照上学期的座位排序坐着,身边的座位留空。和他一样,没有因为考试排名而离开这个班级的学生,还是选择原本的同桌。至于同桌离开的,大家都倾向于重新组合,更喜欢和之前的同班同学坐一起。 叶锦程上学期是单座,现在就有点麻烦了。 “你去坐呗。”叶锦程见梁承礼等着,建议道,“我再找地方。” 假如现在还有空的双人桌,他俩正好能一起,偏偏现在不剩了。梁承礼说:“那行,你先找地方坐。今晚应该会调整座位。” 叶锦程也这么认为,干脆转身问刚才那个新同学有没有约好的同桌,被告知没有后,在他旁边的空桌坐下了。 梁承礼看叶锦程有了着落,卸下书包走到韦文御旁边那个空座坐了下来。 叶锦程坐下后,把书包挂在椅背上。 班上的同学怕都是认为要换座位,所以第一个晚自习,谁都没把堆放在寝室里的书搬过来。一张张课桌上空荡荡的,场面更像是学期末的考试周。 “临时”的同桌面前摊着一本化学课本。他转动着手里的笔,时不时停下来,往课本上写写画画。叶锦程认出这是上个学期的化学课本,不免愕然。 对方留意了他的观察,转过头来。 叶锦程友善地微微一笑,问:“你之前是哪个班的?” “(9)班。”他说。 “你之前是文科班的?”叶锦程诧异道。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嗯,是。” 叶锦程只知道升年级的时候会根据总成绩的排名调整班级,却不知道还有文理分科后还能重新选小综合。 “按排名分班的时候,是文理混在一起排?”叶锦程问完,补充解释,“我上学期期中转学来的,只顾上课,不大清楚这些流程。” 听完,他笑得更加腼腆了,说:“不是。”他犹豫了一下,“我文科学不好,家里找了老师。” 他说得模棱两可,叶锦程却大致听出是什么意思了。他了然点头,想了想,客套道:“(9)班也是文科重点班哦。” “是啦,但我吊车尾啊。”他无奈道,“唉,本来觉得容易,学学变得好难,更加没兴趣了。” 本以为是个吝啬言语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感慨了。叶锦程觉得有趣,说:“文科确实很难学。” “嗯。”他煞有介事地点头,“理科我不是落下了点功课吗?暑假在家自己看看书,觉得还好。所以还是决定学理了。” 这种不按规定的做法能够实现,不知道他的家里下了多大的功夫。不过现在听起来,好像他转综合转得挺轻松,叶锦程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家境应该不错。 “是之前有所保留,还是性格变了?”韦文御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梁承礼正帮着赵劲桐和欧阳惠清做抽签用的小纸条,闻言问:“什么?” 韦文御朝教室后门的方向递了个眼神。 见状,梁承礼已想到他指的是叶锦程。回头一看,梁承礼见到叶锦程正和那个新同学交谈着,两人的神情看起来都自然又轻松,像是聊得挺投缘。 回想起叶锦程刚转学来的时候,现在虽不能用判若两人来形容,性格看起来确实和原先不大相同了。 还记得刚认识叶锦程时,梁承礼认为他更像是一幅静态的图画。如今的叶锦程从容大方很多,看着不是活泼开朗,却仿佛微风那般动态又柔和。 他这么问,梁承礼竟是答不上来,就好像还没等到了解从前的叶锦程时,后者就慢慢改变了。所以他之前到底是什么样子,真不能完全确定。 “开朗一点没什么不好吧,多交点朋友。”梁承礼继续低头折纸。 “也是。”韦文御也帮着做小纸条,“新同学也容易交朋友。” 尽管这话是无心的,但下意识里说出来的话,还是让梁承礼的动作顿了一下。
第138章 又一程-6 上学期班委会的学生一个不落地留在原班级里,更方便班主任开展新学年的工作。晚自习开始后不久,不等班主任出现,赵劲桐已经自发自觉地走上讲台,组织新学期的第一堂班会。 他礼貌又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高一学年当了一年的班长,对班里的情况比较了解。 按照惯例,开学的第一个晚自习要进行座位的调整,大家随机抽取写了座位号的小纸条,对号入座。 “男生的号码是单数,女生的是双数,所以同桌肯定没有男女混的,大家放心哈。”赵劲桐张罗着,“大家排队过来抽签吧。” 既然是随机分配,本应没有先到先得的说法。不过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抽签换座位了,潜规则都懂,越是前面抽签的,越早知道自己的座位号,这么一来,想换座位时也方便。 赵劲桐宣布开始排队后,不少人朝讲台蜂拥而去,都想着早点拿到签子。 叶锦程起初没想起还能私下换座位,见梁承礼积极排队,心里还纳闷。结果看见丁春野坐在教室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嚷嚷着这是接受老师面授的最佳座位,想换快来,他才知道还能这么操作。 没多久,率先排队的梁承礼就拿到了自己的座位号。 叶锦程看他朝自己走来,问:“坐哪里?” “31,应该是第一组靠走廊的座位。”梁承礼没回座位,而是陪着他排队,“座位还行吧。等等看你坐哪里。” “咱俩同桌?”叶锦程问。 梁承礼反问道:“不?” 暑假末期刘则章被网暴,他指认是叶锦程和梁承礼合起伙来打配合曝光他的。既然他把爸爸被辞退的事公之于众,保不齐连这种猜测也说了,假如现在他俩特意换座位成同桌,怕是意味着要做实关系不一般。 叶锦程有点犹豫,打哈哈笑道:“要不你和赵劲桐坐吧?” “哈?”梁承礼立刻知道他不想作同桌,讥笑道,“行了行了,嫌弃我就直说。” 叶锦程耸肩。 见状,梁承礼忍不住啧了一声,好笑地摇头,往原座位去了。 回到座位上拿书包,梁承礼才发现刘则章一直坐在座位上,等到抽到那个座位的同学走到他面前,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座位,排队抽座位号。 明知道他以往在班上的人缘一般,多数时候独来独往,但现在看见他形单影只,梁承礼不禁想起暑期的事。 最后,不管是梁承礼还是叶锦程都没有换座位。 他们的座位都处在教室的前几排。 叶锦程在新学期有了同桌,陈书羿,高一时班上的学习委员。梁承礼的新同桌是从别班转过来的同学,叫牟随舟,巧的是他和叶锦程住在同一间寝室,叶锦程刚搬寝室时见到的那两个男生中,他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和叶锦程聊过天的“文科生”座位在叶锦程的身后,刚落座就和他打招呼。 这趟换座位比叶锦程想象的要容易很多,陈书羿也这么感慨。 “因为现在桌上都没书,不用移桌子。”陈书羿道,“等到桌上堆满书的时候再换座位,就得连着书桌和书椅一起移,整个乾坤大魔移,整栋楼都知道这个班在换座位了。” “期中还会换座位吗?”叶锦程问。 “会啊,开学、期中各换一次。”陈书羿奇道,“以前你们学校不换座位?” 叶锦程说:“开学的时候会换一次。就那一次。” “哦……”他略带讽刺地说,“镜清这两年还挺注重这种‘流动性’的。我听以前的学长姐说,从前不这样,什么升年级要换班这类的骚操作都是换了校长以后才想出来的。” “文科生”主动加入了他们的交谈:“我们这两届还好啦,今年的一年级才惨。他们要开始‘走班’了,又走班又换班,不得乱死?” 陈书羿惊道:“他们那届开始走班了?” “对啊,高考要改革了嘛。”他说,“以后没有文理分科咯。” 听到这个话题,“文科生”的同桌也参与进来。 他们讨论着这届入学的高一要怎么上课,以后要怎么选科目,越说越有一种一个时代要就此落幕的感觉,而他们是谢幕以前的最后一批演员。 “文科生”毫不避讳他靠关系转了小综合的事,越发侃侃而谈,让叶锦程在短时间内对他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当他提到假如晚一年入学,就不用这么折腾的时候。叶锦程暗自不以为然。与此同时,叶锦程又好奇他家人找学校时,是做了什么工作。 全班同学换座位花了大半节课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同学们也无心向学,天南地北地聊着暑假发生的趣事,只有少数几个人埋头看书。 这么吵闹难免会影响其他正常上晚自修的班级,值勤巡逻的老师听着声音找上门来,刚走到门口,下课铃声响了。 她在教室门口犹豫的那一分钟,全班鸦雀无声,等到她欲言又止,转身离开,教室里又再次沸腾起来。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和上个学期没什么区别,若不是总忍不住观察刘则章的情况,梁承礼免不了要认为所有人都过了一个开心圆满的暑假。 那些因为考试排名不佳的同学不在了,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人怀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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