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那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叶锦程真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又要把卧具从柜子里拿出来。 好在短短几天,没有积起什么气味。 叶锦程铺好床,面对孤零零的一个枕头和一床夏被,找出三件质地柔软的上衣垒在一起,当枕头用。 只是铺个床,竟然热得冒汗了。叶锦程关上房间的门,打开空调。 正在此时,他听见敲门声。 “以为你要让我睡客厅了。”梁承礼打趣道。 “这样凉得快一些。”他放下遥控器。 梁承礼看向铺好的床,问:“谁睡里面?” “我不是摆好枕头了吗?”他说。 听罢,梁承礼忍不住歪头打量他。 叶锦程心虚,坐在床上,问:“干吗?” “你最近很喜欢用反问句哦?”梁承礼在他身边坐下。 他撇嘴。 枕头摆在床的内侧,外侧则是几件叠起来的衣服,梁承礼说:“万一你想让我枕衣服呢?” “我有那么不会心疼人吗?”叶锦程问。 梁承礼一怔,好笑地摇头,爬进床的内侧,说:“看你晚上抢不抢被子就知道了。” 叶锦程哑然。 “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印证了。”梁承礼补充道,“你说你睡觉安分这件事。” 叶锦程已经尽可能地想把这件事看成平常,梁承礼却说得那么轻松随意,反倒叫他变得紧张。 “我关灯去了。”说着,他起身往门边走。 顶灯关闭后,房间没有完全暗下来,叶锦程回头一看,是梁承礼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光。 梁承礼掀开床垫去寻找小时候自己写的字,没一会儿,叶锦程就走回来了。 两人凑在一起看那行幼稚的字体,相视笑了笑。 “你可真行,还把床垫掀起来写这几个字。”叶锦程揶揄道。 梁承礼不为所动,转身躺下,说:“小时候可没有床垫,就一张凉席。” 经他这么一提,叶锦程回想起来,说:“对哦。小时候好像是没有床垫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加床垫了。” 说完,叶锦程看他躺着,盖了半张被子,脑袋一下子空白,没反应过来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你不是才和赵劲桐睡过吗?”梁承礼挑眼看他。 叶锦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叫梁承礼看了直想发笑,但是笑意随着把手机的灯光关闭,也从梁承礼的心头褪去。 没有交谈,空调的风声居然无法掩盖窗外的蛙叫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锦程小声道:“学校里的生态可真好。” 梁承礼闻之笑了。 在民宿的那张床有一米八宽,而现在他们躺的这张床,是一米五。大概是赵劲桐在学校睡九十公分宽的床睡习惯了,叶锦程和他一起睡的那两个晚上,他们即使没有刻意保持距离,整晚睡下来,也没有任何接触。 但是现在,叶锦程不太确定这张床是否足够让他和梁承礼都“安分”地睡个好觉。 他忘了躺下时梁承礼具体睡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不是胳膊只要往里侧移一点,就会碰到梁承礼的手臂? 假如侧过身睡觉,是不是有可能闻见对方的呼吸? 叶锦程凝神听着身旁的动静,发觉梁承礼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他想了想,朝梁承礼的方向转了个身,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他又翻身朝向了床外。 半晌,梁承礼轻声笑道:“同学,你在演绎‘辗转反侧’啊?” 叶锦程的背脊一僵,转身躺平,睁着眼睛问:“你睡得着?” “睡不着才说话嘛。”梁承礼说。 叶锦程抿了抿唇,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嘴巴干透了。他问:“你上一次和别人睡觉时什么时候?” “忘记了。”梁承礼努力回想,“啊,也是和赵劲桐。” 他微微一怔,不由得笑了。 梁承礼哭笑不得,说:“假如‘间接接吻’这种事能成立的话,咱俩早在两天前就‘间接睡觉’过了。” 叶锦程被逗笑,抬手搭着额头,说:“亏你想得出来。” 他笑出声。 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们俩之间算得上什么关系呢?思及此,紧张的情绪演化成心悸,叶锦程斜眼往旁边看,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他沉吟片刻,问:“梁承礼,和我一起睡觉,你紧张吗?” 听见这个问题,梁承礼吁了一口气。像是被禁锢的情绪有了机会宣泄出口,他抹了抹发凉的脸,苦笑道:“当然紧张了。” 叶锦程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转身朝向他,问:“为什么?”他顿了顿,试探道,“因为我是gay?” 听罢,梁承礼哑口无言。 俄顷,他转身面对叶锦程,问:“你觉得我紧张是因为怕你想对我什么?” 叶锦程产生了错觉,他觉得梁承礼的话语随着气息清清楚楚地落在自己的脸上。他垂下眼帘,没有作答。 “如果真是害怕你对我做什么,那也不是因为你是gay吧。”梁承礼唏嘘,躺了回来。 叶锦程问:“那是因为什么?” 梁承礼犹豫了一会儿,不甚确定地说:“因为我猜……你喜欢我?” 这话令叶锦程如鲠在喉,否认自不应当,可承认好像又为时尚早。心跳得太快,他感觉有些绞痛,不答反问:“这个‘如果’成不成立呢?“ “不成立哦。”他轻声说。 “那你为什么紧张?”叶锦程茫然,想了想,开玩笑道,“该不会是害怕自己想对我做什么吧?” 梁承礼听得一懵,扑哧笑了,说:“什么啊?脑子里全是这些乱糟糟的事。” 叶锦程脸热,辩解道:“你又知道是‘乱糟糟的事’?” 梁承礼说不过他,无奈地摇头,末了说:“就不能单纯地紧张吗?” “嗯?”叶锦程木然。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我觉得和你这么躺着,本身就挺值得紧张了。” 脸上的热一直没有找到时间散去,在听见梁承礼的这句话后,脸变得更烫了。叶锦程悄悄抹了抹自己的脸颊确认温度,小声说:“可不是吗?”
第89章 无意外-3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里。幽暗的房间中突然出现的光明十分突兀,很快唤醒还在半梦半醒中的梁承礼。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天花板,既陌生又熟悉。过去十来年间,他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这个天花板,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见到时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张床也是他睡了十几年的床。 真有意思。梁承礼笑了笑,转头看向身边,发现叶锦程不知什么时候背过身去。 他观察着叶锦程的发梢和后颈,后者低着头,身体微微躬着,像是要蜷缩起来的模样,颈椎稍稍凸起,显得脖颈更加清瘦。 梁承礼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时间,见到竟然才七点钟,懊恼得很,立刻放下手机,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 没有想到这时叶锦程把身子翻了过来。他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尽管肢体没有接触,但他能够看清叶锦程的每一根睫毛,还有后者嘴唇上的纹路。 叶锦程的侧脸上有明显的压痕,可想而知用衣服当做枕头确实不够柔软。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侧着睡觉呢? 能睡懒觉真好,梁承礼挺羡慕他,差点羡慕得叹一口气。 他看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几秒钟,重新闭上了眼睛。 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水声让梁承礼再次醒过来,他睁眼发现叶锦程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 拿起手机一看,回笼觉居然只睡了不到半个小时,短短半个小时,他居然能睡得那么沉,连叶锦程起床的动静都没发觉? 梁承礼连忙下床往外走,还没走到卫生间的门口,便看见正在刷牙的叶锦程探出头来。 梁承礼诧异,笑着打招呼道:“早啊。” “早。”叶锦程含着牙刷回答。 眼看叶锦程又回到卫生间里,梁承礼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 叶锦程从镜子里看见梁承礼靠在门框上,垂下眼帘,低头刷牙。没一会儿,他吐出牙膏泡沫,抬头见梁承礼还在看着自己,问:“干什么?” “等位置……”梁承礼想了想,“上厕所。” 听罢,叶锦程下意识地往梁承礼的下半身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他漱了口,用毛巾洗过脸后,让出了卫生间。 梁承礼原以为自己有话要说,可是叶锦程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上个学期因为被罚回家反思,梁承礼曾经回到这里住过一个星期。 那段时间,他每天打地铺,和几个人一起共用这个卫生间,只是像换了一个大点的寝室而已。这是他从小到大住的房子,对于这一点,当时他几乎没有强烈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现在其他人都离校了,这里变得清静了,他才会反复意识到这件事呢? 梁承礼看着镜子前的水杯和牙刷,几乎发起呆来。 水池边的封胶发霉了,没有人擦拭。以前,廖惠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卫生间里里外外都清理干净。 梁承礼把脸洗干净,走出卫生间,说:“我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我没有牙刷……” 正在房间里换衣服的叶锦程闻声微微一愣,回过头,从半掩的门里望向梁承礼。 梁承礼犯窘,讪讪一笑。 “我好像还有新的。”叶锦程把衣服脱下来丢在一旁,光着膀子在卧室里转悠。 梁承礼眨巴两下眼睛,走近去,推开门。 只见叶锦程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新的牙刷,递给他:“喏。” “谢了。”梁承礼接过牙刷,却没走,“你什么时候回家?” 闻言,叶锦程皱起眉头。 梁承礼连忙笑着解释:“不是催你回去。想约你吃早餐而已。” “吃什么?”叶锦程问。 “附近一家肠粉店。”梁承礼说,“以前我常吃,搬家以后就不怎么去了。” 叶锦程点头道:“可以。” “你吃过吗?”梁承礼问。 “没有,我来这里以后从没吃过肠粉。好吃吗?”他问。 梁承礼斟酌了一番,实事求是地说:“比较一般,不过我老是去吃。” “走怀旧路线?”叶锦程笑问。 梁承礼笑了,说:“嗯,是的。” 说到这里,叶锦程有点好奇梁承礼搬家多长时间了。他从来没有问过那几个学长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租的房子,而这房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有了年纪,他更无从判断。 叶锦程转身去找衣服穿,还没穿上,发现梁承礼还站在门外。他带着疑惑挑眼看向梁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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