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兼而不慌不忙地怼回来:“我刚来就看到傅哥被你们的人摁在地上, 后来还把我一起关起来了, 这里跟……”他略停了一下, 想了想,咬着字说,“龙潭虎穴、似的, 傅哥怕吓到我,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你中文不错。”陶沛说。 “我爸爸是中国人。”喻兼而说。 “不恨他吗?你爸爸。”陶沛问。 他自然早在两年前、喻兼而和傅椎祁同居的起始, 就让人详细地调查过喻兼而的背景。毕竟,这是除了当年读书年代傅椎祁和喻利知同居之后,唯一一个傅椎祁再同居的人。 喻兼而没撒谎,也没为这个其实对于初次见面大家并不熟、不应该问的冒犯问题而生气或难过。 他只是平静且自然地说:“挺讨厌他的。” 陶沛看了眼一旁紧张的傅椎祁, 很突然地朝他问道:“你呢?” 傅椎祁一怔, 下意识地张了张口要回话,可话到嘴边, 哑了,什么都没说。 陶沛等了等,没等来他的回答,长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想也是恨我的吧,觉得是我毁了你的一生,如果没有我……” 陶沛沉默了一小会儿,话锋一转,“……你恐怕也达不到现在的高度。看起来是你自己所结交的所谓朋友、新靠山,哪个又不是因为最开始我给你的入场券呢?” 说这话的时候,陶沛的笑意收了起来,眼中是倦乏而又不怒自威的光。 傅椎祁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慌忙看喻兼而听了这话的反应。 他就知道不该让喻兼而来见这老登!乱说话,坏他名声……好吧,不是乱说,是事实。更伤他在喻兼而面前的名声了。 喻兼而余光注意到,忙转过头来与傅椎祁对视,又拍了拍他手臂,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是一种智慧。” 傅椎祁:“……” 小老外对事物的感知能力似乎有点与常人不同……但也可能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自己的。 陶沛又笑了起来。这老外,一张小嘴能言善辩,还能有点心机地拍拍马屁,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怪不得把傅椎祁拿捏得稳稳的。 陶沛并不排斥这点为人处事的小聪明,甚至还觉得挺好。 他咳嗽了两声,自感有点累了,便切入正题:“想来他们已经和你说了请你来的目的,你怎么看?” 喻兼而装傻:“什么目的?” 陶沛没答他,只是看着他。 就你不说话啊?你不说,我也不说。喻兼而便也不开口。 只得肖秘书来说:“先生要收傅少为义子,还希望你俩马上完婚。”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可是听说你有自己的亲生儿女,你这么多钱,他们肯定不希望有人分一杯羹,你这是给傅哥惹麻烦,要是我,我反正不愿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傅椎祁暗中拉了他好几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可喻兼而装不知道。 傅椎祁觉得这感觉很微妙……就好像自己是个小学生,受欺负了,家长来找班主任为自己出头……什么乱七八糟! 可是,喻兼而确实是在保护自己,自己确实是在受到喻兼而的保护。 这令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有点不情愿,又有点依赖。 傅椎祁独自多愁善感敏感多思的时候,那边俩人的对话在继续。 “我自然会帮他把路铺平,我做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为了帮他把将来的路铺平。”陶沛淡淡地说,“他其实心里也清楚,我不是做事顾头不顾尾的人,他反对的唯一理由,就只是单纯的不想认我罢了。” 傅椎祁垂眸看着喻兼而衣领上的针脚。 喻兼而道:“哦,那你还在这里说这些干什么?” 肖秘书忍不住提醒道:“喻少,不得放肆。” 喻兼而瞥他:“我放肆什么了?不准提问题的吗?我就正常说话,又没有骂人。” 肖秘书:“你……” 陶沛反而主动替喻兼而说话:“算了,没事,老外说话不讲究这些。” 肖秘书顿时便知道了陶沛挺喜欢这个小孩,于是不再说话。 陶沛如今看喻兼而,就是家翁看儿媳。 且不说这个儿媳的学习不错,而且进退有度,不怯场,不怕人,却也不愣头青似的,以这个年龄而言,是相当不错的,他是越看越喜欢,也越发地放心了。 而且这孩子还长得很讨喜。谁又会不喜欢好看的孩子呢,外貌在人类社会里终究还是有大用的。 喻兼而外貌的讨喜,不只是说他好看,而且是会让大部分长辈都看着喜欢的那种,不单薄,不冷清,脸蛋有点圆,挂着些带有稚气的婴儿肥,气色很好,很健康,声音也清清脆脆的。 人老了,就会本能地喜欢或是羡慕、嫉妒生机勃勃的年轻生命。 一对比起来,喻兼而身边那每天瞎搞、把自己搞得跟弱柳扶风要死不活病西施似的傅椎祁就……唉。 他都要怀疑这俩人在夫妻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了……咳咳。 这一想,陶沛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直男,身边有同辈确实只喜欢女人,却仍然图个新鲜刺激玩男人,在他比如今年轻一些的时候跟他说过心得体会,邀他一起尝鲜,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事儿他完全没办法接受。 甚至他虽自诩开明,一度对男同性恋的印象还是很刻板。知道傅椎祁喜欢男人后,暗暗观察好久,生怕这小子一言不合就给他翘个兰花指。 陶沛的目光在别别扭扭的傅西施脸上停了一会儿,表情淡淡的,随后视线回到喻兼而的脸上,又慈爱地笑了起来。 傅椎祁:“……”老登什么意思啊! 陶沛暂且放过前一个谈不拢的话题,跳到另一个:“那你愿意和椎祁结婚吗?” “……” 喻兼而刚刚还应对如流坦然自若,这一下子卡了壳,张张嘴欲言又止。 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这种事当然要当事人自己求婚啊!喻兼而不悦地腹诽。 他一点也不怀疑傅椎祁早晚会向自己求婚,还有点好奇傅椎祁会怎么求,是很花里胡哨地弄个套路呢,还是在某天一个很平淡却温馨的时刻,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他觉得都挺好,一时难以取舍,怀疑傅椎祁也难以取舍所以一直没干。 当然,也可能是等自己毕业。 可现在都被陶沛毁了!真是生气! 偷偷看喻兼而脸色的傅椎祁的脸色逐渐白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愿意陶沛插手这件事,但喻兼而的反应更是令他心灰意冷。 这么久不答,是因为根本没想过吗?还是想拒绝,可碍于自己在这里,不便拒绝? 而且看起来喻兼而的表情还有点生气。 傅椎祁心里又是一阵酸涩,深呼吸一口气,开口说:“这件事不要说了,我不会和他结婚。” 喻兼而超想纠正他,不是“不会”,是“现在不会”……算了,知道意思,婚是肯定要结的,但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结。 别说一向爱面子的傅哥肯定脸上挂不住,就是好脾气的自己也觉得诡异啊。 傅椎祁的注意力已经不怎么在陶沛身上了,他边说那话边看喻兼而的表情,见喻兼而听自己这么一说,表情放松了下来,心里更难受了。 陶沛细细留意着两人的模样,等了会儿,问:“怎么不回答?” 喻兼而不悦道:“这是我和傅哥的事,跟你又没有关系。” 肖秘书欲言又止,瞅了眼陶沛没生气,就没说话。 陶沛想了想,朝木头似的杵在旁边的傅椎祁道:“你是不是傻?我话都给你铺到这儿了,你赶紧求婚。” 傅椎祁有点想翻白眼,忍住了,只说:“我说了,我不会这么做。” 陶沛问:“那如果我非要你这么做呢?” 傅椎祁终于重新看向他,平静地说:“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陶沛不由得皱眉,叱喝道:“你就非得寻死觅活的吗?像什么样子!女人似的!” 傅椎祁还没说话,喻兼而先不高兴了:“你干嘛瞧不起女人啊?” 傅椎祁:“……” 喻兼而说完,自己回过味来,忙扭头朝傅椎祁低声安抚:“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和女性都很好。” 傅椎祁:“……” 哎呀!喻兼而见他依旧一副无语的样子,只能拿出那一招:“我中文不好,词不达意很正常,你不要多想。” “词不达意”你都会说,你这中文根本就不是不好吧!果然以前就是在瞎说!傅椎祁更无语了。
第129章 陶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俩的互动, 直到他们双双地看回来。 “唉……”陶沛长叹了一口气,问傅椎祁,“真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人在这个时候很容易冲动, 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都会给。” 傅椎祁听着这话就很好笑,却又根本笑不出来。 陶沛能给他什么?无外乎是那些身外之物。说他根本不想要这些,自然是假话,可他更想要的东西却恰好是陶沛害他失去的。 他一直没有回答,而沉默便是他的答案。 陶沛自嘲地笑了笑:“算了……算了!你这么蠢,我也不稀罕。” 傅椎祁:“……” “以后,你就回归你的正轨生活吧。”陶沛叹道, “我会让那些人都不要去打扰你, 肖邗会帮我看着。” 傅椎祁下意识想说句谢谢, 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到了嘴边, 一片干涩, 说不出来。 陶沛虚弱地将手从被面上抬起了一点点:“好孩子,过来。我自知天命,就要走了, 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 傅椎祁迟疑了数秒,终究还是上前一步, 蹲在了床头,与陶沛对视。 他的眼中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满是嫌恶和抗拒,此刻清澈又柔软,像少年时候一样。 陶沛的眼前渐渐因蒸腾起来的水雾而模糊, 抬手缓慢地、试探地放到傅椎祁的头上, 傅椎祁垂眸,没有躲开。 “……好孩子。” 陶沛硬了大半辈子的心肠, 在此刻真正软了下来。他轻声道:“是叔叔对不起你。你爸爸和妈妈都有所图,我和他们各取所需,没有对不起他们,唯独你是因这些大人的自私而无辜受害的……对不起。” 傅椎祁的眼前也是模糊,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努力让眼泪不流出来。这一声道歉,他等太久了。 陶沛凝视了他一阵,又是一番叹气,随即,目光移向一直陪在他身边、抱着他胳膊给他支撑的喻兼而,慈爱地笑了笑:“你也是好孩子,难怪椎祁爱得要死要活的。” 喻兼而:“……”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陶沛问。 喻兼而坦然道:“有啊,挺多,但跟你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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