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樵一回来,薄韧的脾气神奇地变好了,看什么都顺眼了。 游戏里的临时队友打得一塌糊涂,比杨樵的技术还菜,他也不在乎。 他从自己躺着的角度,不停地去看杨樵的脸。 微暗的光线里,杨樵的轮廓和他无数次幻想中的古希腊雕塑,更加重合在了一起。 九点半后,公园里人少了,广场上跳舞的叔叔阿姨也都回了家,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薄韧放下手机,观察四周,开始预谋什么。 杨樵看他那眼神,怀疑地警告道:“今天你再咬我,我就……杀、人、抛、尸……正好把你沉尸河底。” 薄韧还枕在他腿上,配合地做出“这么可怕吗”的表情。 昨天午夜十二点半,他俩已经满云州的压了一晚上马路,压得路上都没几个人了,薄韧才骑了电瓶车,晃晃悠悠送了杨樵回家。 在杨樵家楼下,两个人抱了抱,说是告别。只没见过谁家好朋友拥抱告别,是抱了足足五分钟,都还不撒手的。 直到两位当事人自己都觉得“差不多得了”的时候,终于决定分开,告别仪式可以结束了。 就在结束前的那几秒里,薄韧出其不意,在杨樵脖子上咬了一口,咬完不等杨樵再挥拳头,他骑着车就跑了。 留下一个被咬晕了的杨樵,云里雾里,觉得好像……好像不是在戏弄他,是有那种意思……是吧? 薄韧确实是在打这种算盘,他一个打挺,从杨樵腿上起来。 杨樵也立即起身,想要躲开他,他一把将杨樵扑得仰面摔躺在栈桥上。 “别咬我。”杨樵的眼睛仿佛倒映着两轮天边的月亮,脸上和声音里也都是笑意,说,“你还真当自己属狗了吗?” 薄韧没有说话,在他上方俯视着他。 河面的粼粼星光跳跃着,流向远方,偶有拍岸的水花声,轻轻地传过来。 两个人心里都知道,如今这相处的境况,远远不是“好朋友”应该有的互动。 这样的表达已经不止一次,它们也超过友谊太多,太多了。 他的心里也有那个意思,对吧? 杨樵觉得自己也许是等到了期待中的开花结果。 今年他们真正见面的次数很少,仅有的几次,薄韧的各种表现,经常让他有那种感觉,薄韧对他分明也有点那方面的冲动。 薄韧慢慢俯下身来。 杨樵在茫然和紧张里闭上了眼睛。但他以为的亲吻并没有发生。 薄韧只在他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杨樵:“……” 薄韧的唇又换了个地方,轻轻咬了杨樵的下巴。 杨樵张开了眼睛,视野里看到夜空中飘过的云,如同几缕轻烟。 “我太喜欢你了。”薄韧抱住了杨樵,他的脸伏在杨樵耳侧,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苦恼,他为此苦恼太久了,说,“我要怎么才能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 杨樵有点糊涂了,他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我也……”杨樵道,“我也很喜欢你。” 薄韧说:“你不明白。” “我明白。”杨樵急道,“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他要用什么形容词来表达他的意思? 爱或者喜欢,他们都已经说过太多次。 最后他提出假设性的问题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女孩了?” 好在薄韧立刻否定地回答道:“没有!你怎么这样想?” 这个答案让杨樵快乐起来。 “那你……”杨樵道,“你知道我是男生,你还……你是喜欢男生吗?” “不喜欢啊。”薄韧非常茫然,说,“我不喜欢男生,我也不是同性恋。” “……”杨樵再次混乱了。 薄韧又咬了他一口,这次咬了他的耳朵。 这让杨樵又觉得被戏弄了。 “我不明白,”杨樵道,“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薄韧说了个很蠢的答案:“我在咬你。” 杨樵说:“那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薄韧被问住了,担心杨樵在反感这样的接触,反问杨樵道,“你会讨厌我吗?” 杨樵没有了耐心,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薄韧迟疑道:“我……” 他翻身到一边,坐了起来,面朝着河面,十万分的忧愁。 杨樵以为他会亲吻自己,或是做出表白,什么都没等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说不喜欢男生,不是同性恋,”杨樵也坐了起来,直接问道,“那你烦恼什么?” 薄韧出神地看着河面,说:“我跟你说过,我看那种片子会吐,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吐。” 杨樵慢慢点了头,道:“我记得你说过。” 薄韧又说:“我不能想象自己和男的那样,我觉得那很……很……你明白吗?” “很恶心,”杨樵道,“我明白。” 薄韧回头看他,眼神很迷茫,问道:“我该怎么办?” 杨樵看着他,完全明白了,心里的情绪浮浮沉沉,最后被一块巨石压了下去。 如果这不是薄韧,他可以无所顾忌,他甚至可以大胆一点,现在就邀请对方和自己做出更多尝试。 但这是薄韧。 “不用怎么办,”杨樵道,“你不喜欢男生,也不是同性恋,你不需要怎么办。” 薄韧皱起了眉,疑惑地看着他。 杨樵笑了起来,他也很震惊自己居然能笑得出来。 他还伸出手拍了拍薄韧的肩,说:“兄弟,交个女朋友就好了,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薄韧的内心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樵。 他问:“我说的话,你没有明白吗?” 杨樵道:“明白了。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啊,因为我们太亲密了,你可能把这种喜欢理解错了,才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 薄韧:“……” 杨樵道:“这么说吧,你应该完全不想跟我……跟我上床,对吧?” 薄韧:“……” 杨樵笑着看他。 “不想。”薄韧道。 他对杨樵的性幻想中,杨樵的形象,始终是个无性别的缪斯。 他也知道他幻想里的“杨樵”,不是真的杨樵。 “那就对了。”杨樵最后一点期待也破灭了,说,“你就还是喜欢女孩啊。” 薄韧道:“你呢?” “我?”杨樵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道,“我又没这方面的困惑。” “……”薄韧不死心地问了一遍,“你?你真的没有吗?” 杨樵道:“对,我没有,我一直都清楚我喜欢什么。” 薄韧忽然笑了下,道:“那你真是……真是清醒啊。” 杨樵也听出了薄韧的嘲讽。 “你也应该清醒一点。”杨樵又拍他一下,道,“好好一个直男,别学人家搞同性恋啊。”
第44章 交友 那一天晚上,杨渔舟夜间醒了好几次,始终能听到对面杨樵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声音。 起初他只听出了,有几声是纸巾从盒子里被抽出。杨工还尴尬地以为,是儿子在手银,二十岁男生了,这实在很正常。 但后面听那纸抽声未免也太频繁,并还有些别的声音…… 渐渐地,杨渔舟猜到了,杨樵好像是在哭。 中途他起来了一次,去敲了杨樵的房门,只道:“怎么还不睡?” 杨樵隔着门回答了父亲:“我在赶一个稿子,写完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刚过六点,杨樵背了包,要离家走了。 杨渔舟也一晚没睡好,听见动静,忙披了衣服出来,问:“不是八点多的车吗?这么早就走?” “改到了六点四十五那一趟,”杨樵敷衍地说,“有点事要早点到学校。” 杨渔舟问:“薄韧送你吗?” 以往很多次,杨樵从学校回来,再离开,薄韧都抢着要接站和送站,特别在他考到驾照以后。 杨樵说:“不,我自己叫车。” 杨渔舟也不问了,心里明白了几分,回去穿好外衣,拿车钥匙,送了杨樵去火车站。 早七点一刻,杨樵接到薄韧的电话。 薄韧的声音也和往常不太一样,分明也是没有睡好。 “起床了吗?”薄韧还以为是八点多的高铁,说,“我现在出门,十分钟到你家楼下,你收拾好就下来。” 杨樵说:“我临时有事,改了早班车,已经快到北京了。” 电话那边一下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薄韧才说:“好,那我挂了。” 他第一次不等杨樵挂断,自己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事实上他已经出了门,已经开着薄维文的车在路上,已经看到了杨樵家小区的大门。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扔在副驾位上的手机收到了微信消息。 木头:你还纠结那事吗?想不开就找我说说,别自己瞎想,容易钻牛角尖 薄韧:“……” 他猛然间对杨樵产生了一股恨意。 他辗转思量了好几年,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常为了这件事而烦恼。 他以为,杨樵待他那样,至少说明,杨樵偶尔也有过和他同样的烦恼—— 两个直男相爱了,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他以为,这才应该是他们共同要面对,一起来解决的问题。 他昨晚问杨樵:“我怎么办?” 他希望得到的答案,不是杨樵告诉他怎么办,而是杨樵会回答他:“我们怎么办?” 但是杨樵人家根本没有为此烦恼过。 杨樵对那些他超越了“友情”尺度举动的许可,只是像小时候陪他玩皮球、大了点陪他踢足球,是一样的,杨樵只是在陪他玩。 他把他喜欢上杨樵的烦恼说了出来,杨樵还能清醒地、理智地为他分析。 杨樵还提出建议,去交个女朋友就好了……好啊,真好啊。 杨樵在高铁座位上坐着,面前小桌板上放了一杯他刚冲开的感冒冲剂,是杨渔舟从家里拿了让他带上的。 他起床后就有点鼻塞头晕,昨晚哭太多,一整夜没睡着,疲倦还缺水,就很容易被感冒病毒侵扰。 这时薄韧回复了他,那消息让他一瞬间脑袋变得更晕了。 韧:你说得对,我去交个女朋友就好了 薄韧报复性地回复了杨樵,心里的恨意如潮水退却一般,完全消退了。 他又变得很茫然。 木头:好啊,到时候你带嫂子一起,来北京找我玩 “……”薄韧把手机丢到一边去,手用力捶了下方向盘。 车子发出一声尖锐的鸣笛,旁边路过的、正在找地方撒尿的无辜小狗被吓了一大跳,“汪汪汪!”地叫起来。遛狗阿姨也被吓倒了,捂着心口平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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