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的想法真的很单纯,他是喜欢男生不假,可他又怎么会打好朋友的主意? “你想我的话,就给我发消息。”薄韧预感这两周里再不能每天都见面了,悲伤地说,“肯定是我想你多一点,你都不怎么想我,你最好及时回我微信,别让我太难过了。” 杨樵道:“我哪次没有及时回你微信了?” 薄韧道:“要看聊天记录吗?我有时候说好几句话你才理我一句,还经常不是 ‘嗯’,就是 ‘哦’,敷衍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我没有敷衍你,”杨樵辩解道,“因为我没有好玩的事跟你说,怕你觉得我无聊。” 薄韧道:“那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例如说你想我你爱我之类的吗。” “……”杨樵道,“我也有邹冀同款疑问了,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爱说肉麻话?” 薄韧实话实说道:“我不觉得肉麻,都是我的心里话。” 杨樵只得道:“好吧,我也试试。” 回家的路上,杨樵很头大,他这两年一个人在云州,虽然免不了时有孤单感,但在学校有薄韧常陪着他,也得到了很多安慰,渐渐也习惯了空荡荡的家。 现在又要和父亲一起生活,竟还有点未知的恐慌。 但他已经不像之前会害怕,长大了几岁的他,开始明白了父亲那时的惶恐和无措,那晚除夕在营地宿舍里,杨渔舟问他“恨不恨爸爸”时,心里一定也充斥着相当大的痛苦。 他不再像十四岁那年,那么恨杨渔舟了,却也不知道要怎么与父亲相处,他们都要直面问题,就要把事情摊开来说,可是父亲他,现在能理解和接受了吗? 杨渔舟下午三点的火车到云州,等杨樵放学回来,他已经在家,还做好了晚饭。 父子俩一打照面,都没开口。 杨渔舟被晒得黝黑,脸颊瘦削,体格看起来却比之前坐办公室绘图纸时要强壮不少,他局促地站在那里,看向杨樵的眼神也略带着闪烁。 杨樵把书包放下,又弯腰换鞋,他已经很久没叫过“爸爸”,在温河时就已经故意不叫了,这两年父子俩打电话,他也是直接说话,很少会带上称呼。 杨渔舟说了第一句话:“考完试了?” “考完了。”杨樵反而是两人中更镇定自若的那个,回答完还补充了信息,“我们放半个月假,然后返校补课,要补到八月二十几号。” 杨渔舟点点头,说:“吃饭吧。” 他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杨樵过去很喜欢的菜。 饭桌上一片安静,两人各自吃饭,没有聊天,也没有问候。 一直到吃完,杨樵要收拾碗筷,杨渔舟才说:“你不用管,休息去吧。” “好。”杨樵就起身,回房间去了。 家里如此平静而尴尬的氛围,持续了近一周。 杨樵每天关着房门,到吃饭时间出去吃饭,吃完后再回来,继续关上房门,看书学习,上网打游戏。 其实他心里也很难受,想和父亲说说话,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始。 他四岁那年,因外婆急病,赵晚晴赶去了南方,几个月后病情稳定,她才回来,试图找到平衡为人子女和为妻为母的办法,结果是没有办法,最终在杨渔舟的妥协下,赵晚晴辞掉了工作,去了南方。 和杨渔舟相依为命的数年里,杨樵非常爱他,即使他工作很忙,杨樵也依然非常非常地爱他。 这种令父子俩都很窒息的环境,在一周后的晚上,杨樵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吃过晚饭后,杨樵又在房间里看书,看得好郁闷。 薄韧发来了微信。 任意球专家:老婆在吗? 木头:干什么? 任意球专家:我好想你啊。 木头:我也有点想你。 薄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这还是杨樵第一次在微信里说想他,往常他说想你,杨樵常常就不理他了。 任意球专家:是不是和你爸处不来? 木头:有点,家里都变闷了。 任意球专家:晚上来我家睡? 木头:不行。 杨渔舟在家,他还夜不归宿,这说不过去。 薄韧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杨樵马上想到了一个恶作剧的主意。 木头:你来找我吧,骑你的电瓶车,带我出去玩。 薄维文今天晚上在家,正在客厅里哼唱红歌,看到薄韧兴冲冲地换了衣服,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臭小子,又要去哪儿?”薄维文道,“都八点半了。” 薄韧说:“我晚饭吃多了,要去消消食。” 薄维文道:“那我也一起去。” “你不去,你去什么去。”薄韧狠心拒绝了老父亲,道,“我约了杨樵,我们年轻人轧马路,不带你啊。” 原来约了杨樵啊,薄维文很放心了,也已知道杨渔舟回了云州,叮嘱说:“那最晚十点,你把杨樵送回家去,自己也早点回来。” “知道了!”薄韧一溜烟跑了。 这边杨渔舟正在客厅阳台上抽烟,看到整天在房间长蘑菇的杨樵竟从房间里出来了,忙把烟掐了,有点紧张。 杨樵没戴镜框,特意戴了隐形。 也不与杨渔舟说话,他拿了钥匙,就要换鞋出去。 杨渔舟忍不住道:“都这么晚了,要去哪?” 杨樵道:“出去玩。” “……”杨渔舟很明显是很想提问,去玩什么,和谁一起,却都没问出来。 杨樵看他一眼,主动解释道:“薄韧来找我,我们一起去玩。” 杨渔舟:“……” 在父亲难以描述的眼神里,杨樵推开门,走了。 杨樵蹲在小区门口的马路牙子上边玩手机,边等人。 薄韧骑着电瓶车,停在他面前。 杨樵抬头,薄韧的心跳节拍都快乐了起来,他太喜欢看杨樵的眼睛了。 他痞里痞气地说:“小帅哥,一个人吗?哥哥带你去兜风啊?” 杨樵笑起来,起身坐在他后座上,问:“你带我去哪?” 薄韧道:“你想去哪。 杨樵说:“不知道。” “那就先走着,”薄韧道,“你看哪里好,我们就在哪里停。” 他拧了车把手,电瓶车如缓缓流星,驶入夜色中的街道,载着他和杨樵,迎向七月的炙热晚风。
第25章 排骨 其后几日,杨樵每天都要出门去玩。 每当出门前,杨渔舟问起要去哪,他就会无所顾忌地告诉父亲: 薄韧来找我。 薄韧在楼下等我。 我要和薄韧一起去玩。 总之,就是他每天都要和薄韧见面,每天都要和薄韧在一起。 他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好几天,老实说对他自己真是一种折磨,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再折磨自己了,他要把这份内耗转移给杨渔舟。 如他所想,杨渔舟肉眼可见的开始着急了。 杨樵约摸也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什么,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要恶作剧式地“报复”下杨渔舟。 当初杨渔舟不礼貌地怀疑他喜欢的人是薄韧,现在就让杨渔舟亲眼看看,看吧,怀疑成真了吧,他不但喜欢上薄韧了,还每天都要和薄韧“约会”呢。 每天出门的一刹那,杨樵看到杨渔舟皱起来的眉头,整张脸都呈现一种无法言说的憋闷,他就会有些幸灾乐祸。 倒要看杨渔舟这次怎么应对。 难道还能又突然调去哪里援建,把即将要上高三的杨樵,再“绑架”带走一次吗?水利部门都没那么多立三等功的机会给杨工,高三和初三也不是一回事。 杨樵非常确定,父亲拿他没办法。 不知道是否因为杨樵怀着这种心思,他出门后和薄韧碰面,一起去玩,也隐约产生了他们真的是恋人约会,真的是在谈恋爱的……甜蜜错觉。 两个人本质都是生活特别简单的高中男孩,薄韧唯一的课余爱好是踢足球,杨樵唯一的课余爱好是陪薄韧玩。 所以他俩对于云州有什么地方好玩,一概不知道不清楚,出了门就像两个纯粹的街溜子,大街小巷随便逛逛,也觉得非常有趣。 白天太晒,他们就找商场进去,躲太阳,吹空调。傍晚后不晒了,两人就从马路这头溜达到那头,逛累了,再买两根最便宜的老冰棍,坐在路边,漫无目的地聊天,一起看天,看云,看日落月升,看世间行人。 薄韧高兴得很,只觉得再没有比他自己更快乐的人了。 本来他以为杨渔舟一回来,这半个月里他都不能和杨樵随意地见面和玩耍,还挺郁闷来着。 真要感谢杨工啊,他在心里给杨工哐哐嗑头。感谢杨工是个笨爹,不会处理父子关系,才让杨樵不愿待在家里,才让他有机可乘,每天都能哄杨樵出来和他约会。 “你这几天也不学习了。”薄韧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还说要冲刺top2,我看你现在都忘了这件事。” 杨樵不好意思起来,道:“你也快忘了吧。” 他其实就没想冲击这么高的目标,当时那样说,是他为了逃避薄韧而沉迷做题,想要找一个体面的理由,现在也不用再找借口了,他不想逃避自己的感情,明知无果的暗恋是很苦涩,但只要和薄韧正常地见面,幸福还是更多。 在薄韧真正拥有女朋友之前,他可以自我欺骗,他就是在和薄韧谈一场单方面的恋爱。 杨樵解释说:“这段时间我也足够努力了,考top2还是没什么希望,不如降低一点要求,我心里也没有那么爱清北。” 薄韧说:“那你心里最爱谁?” 幼稚的提问,也只有杨樵会配合他:“你,最爱你,行了吧。” 薄韧只看着杨樵笑。 杨樵感觉这直男的小把戏真的太多了,等将来真找了女朋友,一定能把女朋友哄得死心塌地,当然他应该也会对女朋友死心塌地,他是个很专一的人。 薄韧心里却在想,多说点啊,多说几次,说多了就潜移默化,成为颠扑不破的真理,杨樵最好是一看到他,就会出现膝跳反应一样的心跳不止,疯狂地爱他,那就最好了。 他比杨樵的甜蜜感受更多更直接,他觉得他已经在早恋了,现在这一天天的相处,和与杨樵真正恋爱,就没有丝毫区别,只差他寻个合适机会,邀请杨樵被他亲一亲了。 但这个邀请,比他想象中要难以启齿。 他日渐理解了邹冀,平日里机灵无比的邹冀,每次一看到顾遥,就会变得呆头呆脑,他以前还觉得邹冀真是笨呐,现在他也不遑多让,把自己笨死得了。 杨樵问:“薄韬哥暑假还回来吗?” “要下个月才回来,”薄韧收回了落在杨樵唇上的视线,意兴阑珊地答道,“他只能在家里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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