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才缓出来,那应该就是拐子大爷了,一个地方好几个人不同时间都看着了。 “没人注意到他走了,还是家里的骡子半夜跑二狗家院子里了,二狗爸牵着送过去,才发现人不在。但也没当回事,要不是赵老三开车掉地里,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晓得。” 成才叔这会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 “这眼瞅就过年了,天亮就二十三了,小年,这事得马上办。” “没儿没女,只能村里操办,还是这个时候,诶。”赵母裹着毯子坐沙发上。 “啥人啥命,不得好死没想着是这种死法。我明天给村委报一下,拐子有五保和补助金,凑起来应该能办个丧。” 成才叔不抽烟了,喝了两口茶看一眼时间。 赵烈点头“那就能着手找人了,锣鼓唢呐就不必了,先找个先生算一下,最好就这几天埋了。村里大大小小都在,办事都寻着,也快。” 成才看着赵烈“得请,大娃你看你能吗?你爸没得早,你请过,这事得要个有头脸的人办。” 村里办丧一般得请人,去请的这个要么是儿子,要么是孙子,如果都没有,就找一个请过的,或者有头脸的。家里最好父亲不在的。而这个人赵烈是最合适的。 如果赵烈去,就是去请村民,也就是挨家挨户去喊人帮忙办丧,只要家里有青壮年,就请,挨着村子转一圈,答应的就跟在赵烈身后,最后回到办事的院子里。 “秀梅,你看行吗?这也只是问一下,不行也没事儿。我还能寻人。”成才看着赵母,这事说大也大,赵母是赵烈唯一的长辈了,她的首肯很重要。 “看大娃,我行。”赵母是个识大体的女人。 “叔我上去换个衣服,下来给你答话。” 赵烈穿着恐龙睡衣打声招呼上楼。 唐尘已经找好了衣服,正在套着卫衣,听到门响,着急的找不到领口了。 赵烈走过去给人把头挖出来“你也要去啊?” “嗯,我跟你去看看。”唐尘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把赵烈的衣服拿过去。 “我得去请人,你让我去嘛?请人就是主事,拐子大爷没儿没女,我去给顶着。” 赵烈穿着裤子,抬头问唐尘。 “我不懂,你愿意就去,累不累,是不是什么都管。”唐尘对这边的习俗一窍不通,他不知道赵烈去干嘛,但赵烈愿意就去。 “这个事倒也轻松,就两三天就完事了,有成才叔他们都顾着,也不累。” “那你去吧。”唐尘给人戴着围巾两人下楼。 赵母站门口看着几人,赵烈回头摆手让人回屋。 “妈,你天亮了再去事上,再睡会。” “行,你们去吧。” 几人往那边走去,这一路已经有好几家开了灯,看来大部分都得到消息了。 “叔,明早就请人吧,给我找个衣服。”请人得穿那件袍子,一个村就那么两三件,一般都在祠堂放着,有事了成才叔才去拿。 “成,我一会的就去找来。早上让费龙和二狗那几个小子跟着,也学学,都大了,村里的讲究都得学学。” “嗯。”赵烈请过,也都跟着学过没啥压力。 第二天早上,天刚擦黑,村里老辈,一个老村长八十来年纪,手里拿着袍子给赵烈披着,赵烈扎着马步,这样老者不很费劲,袍子套在衣服上,赵烈起身,仿佛换了个人。 唐尘没有近身,只远远跟着。 赵烈身后跟着赵费龙和村里的几个小辈出发,都是十七八的大小伙子,穿着一身黑跟在后面,一改平时嬉闹的样,都是一脸严肃。 走到第一家,赵烈拿着香在门口鞠一躬,成才叔在旁边扣门。 门开了,赵烈站正,看着门里面的村民。 “老人名赵拐,孝子不在旁!赵烈来代请!一家有事吧!街邻不安吧!赵烈来求过!出来帮忙吧!都来捧场吧!吃好喝好吧!在此求过了!” 赵烈的声音浑厚而庄重,一声高过一声,让人听了很震撼,唐尘也被这样的仪式给吓到。 唐尘经历过白事,但大部分人属于不请自来,这是那边的礼数,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 但赵烈这边的讲究不太一样,白事得去请,挨家挨户请。 在场的人都保持沉默,安静的听着,没人觉得这种仪式该被摈弃,也没有人表露出厌倦的表情。这并不觉得吵闹,这正是这里的魅力所在。 赵烈就这么不知道喊了多少次,到最后几家嗓子都变得沙哑,但仪式不能暂停,开始了就必须得一直请到最后。 大概一个多小时,天完全亮了,赵烈才遛着一堆人回到拐子院子里。 先生也已经被曹辛爷爷给带来,正算着日子。 赵烈拿着香,点着门口的一挂鞭。 “鞭响人到!”赵烈大喊一声,院子外面的村民依次走进院子,每进来一人给赵烈作揖。 赵烈站在鞭炮旁边长鞠躬,待所有人进院子后,成才叔走过来扶起人,赵烈走到老村长跟前弯腰,老村长卸下袍子,拍了拍赵烈的肩膀。 “很好。”成才转头给几个小辈说着“就这样的,学着点,都会用到,这都是老辈的礼数,不可废。” 唐尘才端着杯子走过去,赵烈接过杯子的手冷的厉害,手被冻的青紫。 接过水杯顿顿喝完,嘴里才哈出一口热气。周围人很多,唐尘只能从兜里悄悄拿出暖手宝。 赵烈笑着,还咳嗽了两声。 “暖不热,一会就好了。” 唐尘心疼的不行,看看周围,把肚子往上撩了一点,抓着赵烈的手往肚子上塞,之前旅游的时候赵烈就是这么给他暖的。 “傻不傻,和冰块似的,暖手宝就行了。” 赵烈声音沙哑着揽着人去屋里。
第85章 办丧 办丧 “这大过年的,撞上这么个事。”一洗菜大娘说着,动作利落的拿着土豆涮洗。 “是嘞,今儿还二十三。”切菜大娘转头看到赵母。 “大娃妈,这儿。” 赵母穿着围裙走过来“都干上了,我来削皮吧。” “大娃妈,大娃今早上请人可真利索,那板正的嘞,还是你教的好。”切菜大娘切菜的动作都停下来回头给几人演示。 赵母乐呵着“这有啥,咱村谁家孩子不板正,都是精干娃儿。” “可别说,我瞧着成才卸了,大娃得给推上去,这村里头以后管事的还得大娃。” “这话可不能乱说,烈子也就跟着打打杂,走动的活泛了点。成才还小,能干着呢。”赵母削着土豆摆着手。 几人笑着聊着闲。 屋子里一屋子男人说着正事。 请来的先生和老村长坐在炕上,成才站在旁边听着,几人商量完,才看着屋子里的人。 “成才,安排一下,这事儿就这么办。”老村长和先生下炕头,带着曹叔(曹辛爷爷,副村长)和回头点了几个村里人去看坟地。 “慢着啊,地里头还有雪。”成才招呼完回头坐炕上。 “这事一切从简,大过年的就让人早早入土为安,洋鼓洋号就不说了,唢呐就行,今儿都费些劲,先生去选好地儿喊一个挖机早早挖好,今天挖好,明个早上下葬。下午收拾完就完事了。” “不敲锣打鼓,就请两个唢呐,这事费龙他爹联系一下,你认识的人多。”成才说完转头给拿着一条烟的赵费龙示意“给你爹来一盒。” 一盒烟就相当于辛苦费,村民干活都拿。 “酒席不办,就烩菜,烈子一会去厨房交代一下,估一下人数,大概安上几桌。今晌午安一场,晚上去坟地的吃一场,明儿下葬安一场。三场把菜碗都算好账回头给我。” 说完赵费龙自觉的给赵烈兜里塞一盒烟。 “坟地看好会干活的都去,人多早完事,都甭穿那么干净,地上泥糊巴巴的。” “内谁,赵乾去拉一下桌凳。大队对面那宴会厅,先给村委孙毅打个电话,他拿的钥匙。” “最后还有就是,不献祭什么的,这些流程都减了,天冷了,都穿厚点,大过年的别不舒坦。辛苦啦嗷。” 成才交代完都四散开,该干啥的干啥,唐尘跟在赵烈屁股后面,去厨房,赵母和几个大娘在收拾菜。 “妈,大妈,婶子。就弄个烩菜就行,大概就村里人四五十号人,辛苦佤子婶子给炒一下。总也就三顿,今儿两顿,明个埋完人一顿。事后大家都不白干,也都累挺两天。” 佤子婶之前就是做席的,大锅饭而已不在话下。 “行,这就村里事儿,有啥白干不白干,三顿嘛。” 赵烈双手合十举一下就当谢了“辛苦各位了。” “啥事啊,不客气。” 交代完赵烈和唐尘走出去,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开始各忙各的了。 扫院子的,还有几个去自家开三轮去宴会厅拉桌凳。成才站外面喊着几人。 “都注意安全嗷,三轮别带人,雪天路滑,操心的。” 赵乾和几个兄弟点头,招手走了。 赵烈和唐尘拿着大桶倒垃圾,远远瞅着一个三轮“哒哒哒”的跑过来。车兜里绑着一副棺材。 赵烈回头喊“成才叔,棺材回来了。” 喊完成才叔从屋里跑出来,三轮车也驶了院子。一群人涌上去帮忙。 赵烈没有第一时间凑上去,回头给唐尘小声嘱咐。 “别去东屋,等会装板了再过去,先去那边和费龙清点东西。” 装板:装棺材。 唐尘点头,他也不想看去世的人,打心底里害怕。 赵烈看人进了屋子,才转头去抬棺材。 老人去世一般都是子女买寿衣,擦身然后才装板,但到了拐子这儿,很多流程就自动省去了。 成才和几个年纪大的抬着尸体放进棺材,最后拿着棺材板盖住,就算是装了板。 赵烈和曹辛爹拿着钉子开始钉板,封住棺材。 成才接个电话转过头来,瞧着曹辛爹马上喊出声来。 “曹辛爸,快放下。”成才抓着锤子就拽人下来。 曹辛爸一脸懵“咋个了叔。” 成才把锤子递给另一个村民。 “憨娃,曹辛还小,甭动这些东西,小孩虚。” 几人才悟出来,小孩身子虚,如果家里人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家会染到孩子身上,大人没什么事,孩子就不一定了。 曹辛爸站一边去,也不敢再凑近,成才嘱咐剩下的几个人“都注意着点,一个没看住都不行。” 成才叔站在一边收拾着东西,也担心有啥糊涂蛋。 订完棺材,成才带着几个壮年去坟地。 赵烈走的时候回头给曹辛爸交代“干啥拉着唐尘,回家喊他一声。” 曹辛爸笑着“我看小尘也不傻啊,还能找不着回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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