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晃咬咬牙还是说了,“那个时候,我是怪你的。” 衣琚听到这儿,轻声回着,“应该的,小伞因为我出了事,我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你知道我这人爱计较还爱装洒脱,就是一个阴暗的衰货,小伞能看上我是她眼神不好,你们愿意和我交朋友,也是你们大气。”孟晃说到这儿抽着鼻子,声音闷闷的,像是自己埋在臂膀里。 “我就一普通人没本事没能力,不是富二代也成不了富一代,遇到事儿就慌,连自己女朋友都护不住,到头来只敢怨自家兄弟,是不是挺可笑的...” “伞儿爹也嫌我,不愿意把小伞嫁给我这衰货,我怂我自卑我跑了,是孙伞追着火车甩我两巴掌,和家里断了干净,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和我一起租房吃外卖还房贷车贷...” 孟晃声音越发闷沉,有些哽咽。 “户口本被她爹握着,连婚都结不了,琚哥你说孙伞她图什么,图吃苦受累么...” “我怎么这么没用...” 衣琚静静地往家走去,听着自家兄弟惊惶自责地哽咽,他说不了什么,只能做一个沉默的聆听者。 孟晃人好,也优秀,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些不是衣琚嘴上说说孟晃就能不再妄自菲薄了。 有些坎儿,看着小,但却不是有别人的安慰就能鼓起勇气大步迈过去的。 “对不住啊琚子...”孟晃情绪平静了不少,深呼了一口气,“我是真吓着了...” “没想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孟晃有些懊恼,“本来是想告诉你一声,让你也小心点儿,不知道会不会再冲你去。” “晓得了。” “你别太紧绷了,影响小伞情绪,”衣琚叮咛着,“等回去陪你喝点儿。” 孟晃应了两声,两人又聊了会儿轻松的,最后凝重的气氛好了不少。 回到了家里,衣琚按了两下灯开关,还是漆黑一片,小区电路老化,也是常事了,衣琚也没脾气了,打着手机手电筒摸了进屋里,他不太喜欢点蜡烛,一般都是晚上停电,睡一觉电就来了。 衣琚往卧室走去,过了客厅感觉有风吹进来。 窗户没关么... 衣琚手举起手机扫了扫窗户,半个窗户都支离破碎翻着蜘蛛网似的碎纹,还有个网球呆愣愣地混在一地碎玻璃中。 衣琚将手机手电筒的光对着被砸坏颤颤巍巍挂着碎玻璃的窗户,站在不远处看了很久。 衣琚也沉默很久,移开了手机,扭过头装作没看见。 洗漱睡觉。 第032章 不强求 六月天,除了这两年衣琚没去江城,往年都要去江城庆镇住一段时间,庆镇是老师的家乡,从小暑期寒假衣琚就被老师带着回去看看。 庆镇偏远不起眼,人们住在乡里倒也能吃饱肚子,自给自足,但随着衣琚长大,年轻人外出务工的越发多,庆镇就更陈旧的仿佛上个世纪一般。 镇里没几个孩子,老师那会儿还在的初高中也倒了,只剩下小初高合并的一所学校还在硬撑。 语数外老师倒是有,其他小科就几乎都是一人三四科的分了去,更别提美术音乐这种市里都不怎么能认真给上的科目了。 老师一直在往庆镇学校投钱,假期也领着家里人去“支教”,说是支教其实也就是各门课都囫囵讲讲,没几个愿意学的,混个初高中文凭就想着跟爹娘一起去打工贴补家里了。 零星一年出那么一两个想读大学的,家里也不一定愿意,衣琚和老师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这种孩子送出镇,去和别的孩子一起享受正常的师资资源。 可庆镇的孩子底子都薄,进了市里学校不少受打击呆了一个学期就回去了。也有强撑的,但学习也不是坐到时间就会好的,最后也不太好看。 最后两年能走出去一个大学生,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 上次疑似失窃的事情,冯颜把电脑带回去检查了还是相同的结果,其实衣琚后来和周良晏聊过,大致也有了怀疑的方向,可对方没有别的动作,未免打草惊蛇,衣琚也只能暂且搁置。 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衣琚又回到了年初的感觉,就想着不如回庆镇住一段时间。 酬智的项目他不需要时刻跟着,赵登也回来帮他看顾工作室,衣琚现在没有什么拴着,可以说来去自由。 还有就是感谢zoom,感谢某讯会议,感谢网络力量。 疫情给办公人员养成了线上沟通的习惯,有什么事情网上都能说清楚,衣琚干脆就和周良晏打了招呼,申请了线上办公,然后定了火车卧铺票直接去了庆镇。 从枫城往外走,一次次转乘,从高铁到特快到最后老绿皮,身边的人也从支着笔记本专注办公的出差人士,到大箱小包热情好说的老人家。 衣琚背着超大背包,手里拎着大蛇皮袋,乘大巴咣呦四五个小时,又搭了其他镇上大叔的卡车,终于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他不免有些心潮涌动,这里不是他的故乡,却也是他灵魂栖息的梦乡。 衣琚一走过镇前的石桥,早在镇门前等待的李娃子就跑过来背扛着衣琚手里的蛇皮袋,腼腆闷声地问了句好,就领着衣琚回了李家。 李家在郑家村,郑家村在镇里位置比较好,依着镇口的庆河,往外走就是大公路,做什么算是比较方便。 蛇皮袋里装的大多都是零食玩具,不沉,衣琚就由着这十岁出头的小子去了。 不像城里小孩吃不到好吃的零嘴,玩不上新奇玩具就会哭闹,他们都清楚自家不该兴这个,也清楚村里杂货店就老几样,除了洨琚哥的蛇皮袋,那些有样式的就只能往镇里去买,家里看管的老一辈哪有力气折腾,逢年过节去顺回来几个就不错了。 好在小孩们乖巧,家里教得好不讨要,吃得到就宝贝着吃,吃不到就想想就好了,磨人的也被其他大小孩教育,慢慢也就一个个攀比“懂事”了。 故而,村里馋嘴的小孩都盼着他们的洨琚哥每年拎来的蛇皮袋子,一人分几样,吃个新鲜,也算跟上电视里那些潮流了。 这两年,衣琚人没去,也让王志前罗深他们轮流帮他走一趟,怎么也不想辜负孩子每年的这一点儿期待。 等衣琚到了李家,李家太姥姥已经闷好了馒头,又做了好几个菜,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大箱成罐的雪碧也划开掏出了几个,摆在架好的桌子上。 衣琚的房子就在李家隔壁,李家知道衣琚要回来,帮忙收拾干净了,但总要敞一敞晒晒被子除除虫什么的,所以一般来的前两天衣琚都会住在李家。 李家人丁旺,除了李家太姥姥和王婶子,还有一个上了大学的李欢欢,和李得盛李娃子。 李家爷爷去年过身了,儿子李旺一直在乡里拉大车,回来的次数不多但和去外地打工的人家比,还是勤的。 李家是村里数一数二过得好的。 “洨琚,婶子给你做了猪皮冻,你自己去倒点儿酱油醋,”王英在围裙上擦着手,看见衣琚进了门,笑着安排着。 “李叔今天回来不,”衣琚搁置好东西,洗了洗手,把冻子切了端了上去。 “晚上回来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让他给你买,”王英想了想又补充道,“镇里开了家书店,你用的笔啊纸啊都有,你李叔说的。” 其实衣琚大概也能想到镇上书店什么样子,不是城市里大商场里那种什么都卖的精致书店,就大差不离是那种杂货铺,摆着两个架子放几本书杂志买买本子笔之类的。 “成,等会儿我让李叔给我带点报纸,”衣琚回着,又想了想,“婶子,前两年我用的那画板子搁在我那西屋里了,你瞅见了么。” “不能用了,木板子哪能往西屋放,潮得发霉了,”王英嗔怪地瞪了衣琚一眼,“你自己再去木头间儿做一个吧,别划到手,不行让娃子给你做。” 衣琚笑着刚要回哪能。 李得盛就抱着刚给衣琚晾晒好的被褥在门口回着,“我来洨琚哥,你不会使新家伙。” 衣琚只得作罢。 吃完了饭,陪太姥姥出去溜达了一圈,这一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衣琚回来了,一遇上就笑呵呵地问衣琚累不累结婚没有,最后再来一句洨琚又俊了。 夕阳余晖洒在街路上,几年前的土路也变成现在铺好的水泥路,每家门口也都铺好了砖块,很是干净。 虽然说庆镇没有搭上外面日新月异的发展车,但生活还是潜移默化地在变好。 “婶子,你放着我来就成,”洨琚刚回李家,进门看见在给自己铺床褥的王英,连忙拉住对方的手,无奈笑道,“我都多大了,不用这么照顾我啦。” “这不看你们没回来,”王英也真的不管了,把被罩往衣琚手里一塞,就去找李家太姥姥了,“热水烧好了,你要洗澡就带好东西再进去,忘了什么没人能听见给你拿。” 自从近些年乡村五通后,在衣琚的怂恿下,李家也按了太阳能的热水器,只是不常用罢了,夏天还是喜欢在太阳晒得暖和和的时候在庆河水浅的地方洗个野澡,冬天不脏就烧点儿开水接桶里擦擦身,很少动用大件。 自来水也是,家里有水井,还是井水好喝,但刷洗东西方便了很多,不用走一圈去庆河干了。 母亲河,母亲河,一代又一代的人真的就是在依附着庆河活着。 李旺叔还没回来,衣琚就先去洗澡间收拾收拾自己,不过省着点热水用,剩了热水李叔也能用上。 这一路身上汗黏了一层土,他是有些受不了了。 已经入夏了,这个时候冲凉也没什么问题,衣琚便没怎么用热水,等衣琚擦着头出来,还和王婶知会了声。 “婶子,热水还有不少,你们谁要用就直接去吧,”衣琚朝东屋里唤到。 那边应了声,衣琚就回自己的小屋了。 小屋本来是李娃子住的,现在衣琚过来住,李娃子就去他姐姐屋子了。 衣琚躺在舒服的炕床上,摸起了手机,夜里不凉,窗微掩着,时不时送进来微风,很是惬意,衣琚在回着朋友的消息中,睡意卷来,沉入梦乡。 清晨公鸡打鸣声将衣琚叫了起来,身上盖着的小薄毯也被衣琚蹬掉了,衣琚迷迷瞪瞪揉着眼,叠着毯子下了地。 “洨琚起来了?不再睡会儿?”太姥姥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眯着眼看着站在门口的衣琚。 “不睡了,太姥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衣琚望了眼空荡荡的厨房,没有王婶的身影,接了盆水在太姥姥身边,边洗漱边和太姥姥搭话。 太姥姥耳朵背了,口舌也含糊,两个人都是半听半猜地知道对方说些什么,有的时候一个人问吃什么一个说行可以,一个人问睡得好不好,一个人答天气是挺好,倒也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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