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醇,我是为你好。” 季醇愤怒地瞪着季青山,两只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人生真他妈荒谬。 眼泪从他眼眶里流了下来,他抬手狠狠抹了把泪水,手上还有干了的冰淇淋汁液,他掏出六百块钱的破手机看了眼时间。 四点了,只剩一小时。 季青山不耽误他,他早想别的办法了。 季醇一脚踹飞地上的铁盒子,转身跑了出去。 鼻梁上的ok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了破皮的地方,汗水混着泪水淌过那里,咸湿,蜇得疼。 季醇栗色短发汗湿,浑身血液奔涌,脑子嗡嗡响。 现在去哪里凑这笔钱? 经过昏暗的楼道,看到上面贴的小广告时,他脚步忽然顿住。 他想到了卖肾。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快速凑到钱、甚至能提前支取钱的办法。 楼上砸碗摔桌的吵架声传来。 “要不是我拦着你,你是不是偷偷就把钱给他了?会还?什么时候还?” “走着瞧吧,你儿子这辈子都不如我儿子有出息!” 几层楼的邻居都忍不住探出头看。 季醇埋头往前走,探出头的邻居朝争吵的三楼看看,又朝他的背影看看,纷纷摇头。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一辆宾利缓缓开进了这城中村,朝破败的小楼驶来。 由于锃亮的车身与泥泞的周围格格不入,车前灯都豪华无比,顿时把看热闹的邻居们的注意转移了过去。 季醇抬头看了一眼,没多留意。 他急着去医院求情,看能不能先化疗后补缴,脚步一转要绕过去。 不知为什么,宾利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吵架声忽然停止了。 徐红秀和温青山也走到走廊上,探出头来。 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整个人的精英气质看起来祖上三代都不会出现在这种穷地方。 可他像是完全没闻到周围飘着的垃圾酸臭味一般,走过来,弯腰为季醇拉开车门:“季醇是吗?请上车。” 季醇一脸茫然。 他道:“你还记得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吗?” 季醇:“?” 三天前的晚上,他在酒吧当侍应生,给其中一个包厢送酒的时候,一打开门,一个身材高大、容貌昳丽的男人浑身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突然迎面就栽倒在他怀里。 他差点以为对方要碰瓷,但却发现对方倒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男人什么来头,但必然非同寻常,整个酒吧的人都在倾刻间被清退,医疗团队火速过来将人送往了医院。 这三天季醇一直提心吊胆,怕对方是突发什么疾病,要找自己索赔。 虽然是对方栽他怀里的,和他没关系,但有钱人哪是他一个穷大学生能对付的? 一直没见对方找来,他以为已经没事了。 没想到还是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下他季醇噶两个腰子可能都不够!他得长十个腰子! 要不转身就跑? 就在季醇脚尖不自然地后退,左右瞟,寻找逃跑路线的时候,对方再次开口:“放心吧,你母亲的药费已经补上了,明天她可以顺利进行化疗。” “啊?” 这人话音一落,季醇手机突然“叮”地收到一条短信。 上面赫然显示所欠费用已经缴齐,并预存了一百万。 “……” 季醇愣了一下,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两只手有些抖,握着手机,把短信翻来覆去地看。 这条短信的的确确是医院发过来的,往上面翻,还有过往的缴费记录。 “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你在医院认识的人。” 不用这人提醒,季醇的号码已经拨了出去。 很快季醇得到了护士的回复,费的确已经交上了,正在安排明天的化疗。 妈妈的治疗可以继续了。 大悲又大喜,季醇简直快哭出来。 他放下手机,既喜悦又茫然,抬起头来,用手抹了把脏兮兮的脸:“为什么?” “我们要和你做一个交易。”周助理微笑道。 “交易?” “我们会承担你母亲今后所有的医药费,并开给你五千万。当然,除此之外,你想揍一顿季青山出气也没问题,我们会安排。” 季醇嘴巴瞬间张大,五千万? 五千万什么概念他完全不知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这是买命钱吧,是让他去杀人还是放火—— “需要你和车里的人结个婚。” 季醇:…… ? 周助理看着季醇下眼睫上还挂着半颗泪水,随着他的动作,头顶的几根呆毛也跟着翘起来。心中啧啧。 还傻乎乎地张着嘴,跟个肉骨头到了嘴边不知道啃的小狗似的呢。 少年,等你知道车子里的就是你笔记本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希望你不要激动到跳起来撞到脑袋。 “再详细一点来说,就是走法律途径签订协议,走进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书,成为正式合法婚姻关系。”周助理道:“并从今晚开始同居。” 季醇颤巍巍:“今晚,同居?” “对,就今晚,证书明天才能领,但希望你今晚先住过去。” 这也太急了吧?!一胎生八个都没这么急! “待会儿收拾好东西就搬去翡翠湾。” 这下轮到楼上看热闹的人惊掉下巴:啊? 翡翠湾可是几个亿的豪宅地区!
第02章 车子缓缓往前开。 宾利车内光线很昏暗,显然车窗有特殊涂层,外面的阳光几乎全被反射,只有一小束投射进来。 男人双腿交叠,坐在阴影里。 季醇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他的脸。 对方低头看一份文件。 一双眼睛如墨玉漆黑,黑浓浓的,光线像是全被吸收了。 他的肤色异常的白,眼睑下方的些许疲惫像是镀了层青黛色,使他英俊昳丽的容貌增添几分煞气郁色。 是一个极好看的人。 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干净整洁,非常矜贵,一条褶皱都没有。 虽然是黑色短发,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留着长发的古人,透着一股冰凉凉的气质。 季醇抱着自己的破手机,简直想哀叹,真是同人不同命,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说,连身材和脸也这么优越,真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不想吃还一口又一口硬塞。 怎么就不能塞自己一口! 看完脸,季醇又去看男人的耳垂和脖颈,试图找出一些小痣之类的固定特征。 倒不是季醇要这么仔仔细细地瞧,而是…… 那天倒在自己怀里的男人戴了墨镜,而眼前这位坐在这里没戴。 摘了个墨镜,多了双眼睛,他就认不出来了。 是的,他患有严重的脸盲症。 连季青山这个便宜爹都不知道。 他的脸盲症倒不是看不清别人的脸,看倒是看得很清楚,他视力很好,但视线一旦从对方脸上移开,他脑子里就构建和回忆不起来对方的五官。 认识足够久的人他能够认出来。 但刚认识的,那他真是像看几颗相同的大白菜一样,转头就忘。 不过平时对他的生活也没太大影响,因为他会根据一些特征来认人。 比如他的便宜弟弟今天出门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帽子,是什么发型,记住这一点就不会在游乐场认错人——除非出现了穿着一样衣服、个头胖瘦差不多的小孩。 他记季青山也是靠季青山眉心那道川字纹。 可眼下这人是自己的金主,怎么着也要记熟了。 免得惹金主爸爸不高兴,随手一个撤资。 “看够了吗?”男人不悦地抬起头来,声音阴森。 “哦哦。”季醇吓一跳,忙道:“够了。” 够了? 方才一上车简直恨不得拿放大镜对着自己全身上下看。 竟如此不知收敛。 顾流初合上文件,上下打量栗发少年一眼,扫过他亮晶晶的眼睛下脏兮兮的汗渍,以及黑色t恤下摆的冰激凌印子时,眉宇间的燥意越来越明显。 二十九块九一件的男大学生潮男穿搭。 吃冰淇淋还掉渣。 他简直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三年前他发生了一场事故。 虽然活着捡回了一条命,却患上了一种罕见的怪病。 他睡不着觉。 他尝试过白天疯狂运动,爬山、游泳、加倍加量地工作,然而无论肉/体和精神多么倦怠,晚上依然整宿整宿地失眠,即便侥幸睡着了,也是连续不间断的噩梦。 他还试过吃药、看心理医生,由于他的身体,刺激的药不能乱吃,只能服用一些安眠药。可安眠药吃多了他彻底免疫,最后甚至只能起到完全负面的作用,使他睡不着的情况下,精神更加疲惫。 顾流初像是驮着一具精致的皮囊,精神却已不堪重负。 失眠引发了许多并发症,他的眼睛开始畏光,快要坏掉了,白天无法摘下墨镜,窗帘必须全拉上。 他原本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自去年年底以来,他的医疗团队更加忧心忡忡,因为发现他的心脏经常因为失眠吃药而疯狂跳动,逐渐开始超负荷。 他的病情自然不能透露出去,否则股票会疯狂下跌。 然而却不可能瞒着老爷子。 顾老爷子知道他这样的情形,觉得他迟早会疯掉,竟然开始在旁系里培养候补人。 顾氏一向铁腕政策,不然也不能走到今天,顾流初没什么好说的,只觉得可笑。 他也觉得自己离疯掉不远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会疯掉,他会毫不犹豫先结束自己的命,他可不想沦落至毫无尊严的境地。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他失控的人生出现了回转的契机。 三天前,他一头砸在这个人怀里睡着了。 鬼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他就是睡着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倦鸟归巢,鱼放生海里,脑袋落到对方颈窝、双手抱住对方腰的那一瞬,沉沉的困意从身体内部袭来。 时隔三年。 最美好最沉的一个觉,久违到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不失眠的时候夜晚是怎样度过的,而且中途竟然完全没有醒来。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倒是一桩好事。 可这三天里,他派去调查季醇的两拨人,分别带回来同样的消息。 眼前这个人有一个每天使用的笔记本,放在他寝室的枕头下面。 笔记本里全是自己十八岁时的偷拍照,写满幻想和自己谈恋爱的暗恋日记。 顾流初推算了下年龄,他比季醇大三岁,那个时候的季醇应该才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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