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的夏灿,让林也第一次认识了人心。 他永远记得夏灿做的事。 那是时间无法洗涤的。 林也因此永远不会喜欢复杂的人。 陆幸川得到了这么坚定的回答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暖洋洋的,像是悬着的重石被碾碎成了粉末,随风而散。 他微垂眼睑,将脸埋入枕头中,“我晚上说你脏……不是那个意思……” 陆幸川的嗓音越来越轻,心里有些发虚。 林也惊愕了一瞬,竖起耳朵欠欠的凑过去,“难得听次道歉,大点声。” “我说,对、不、起!” 陆幸川的脸上挂满了黑线,他扑腾着起身,抬腿对着林也的屁股就是一脚。 这次林也躲得很快,但还是没躲开。 陆幸川的脚踢到了他微隆的…… 林也的面色大变,脸上惊现一片绯红。 是疼、是羞。 他狰狞着脸,捂着身下,“祖宗,你真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陆幸川:“……” 他没想踢这里来着。 他起身爬过去,伸手抓着林也的裤腰,有些愧疚,“那个……我给你看看吧?” 林也:“……” 林也:“不用不用。” 他推搡着陆幸川的动作。 陆幸川态度强硬,“脱了!” 林也:“真不用!” 十分钟后。 林也被迫躺在床上,陆幸川看了好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绯红着脸,用陆幸川的枕头盖着脸,“没事,现在不疼了。” 陆幸川拿起一旁的消炎药,“要涂一点吗?” 林也闻言立马惊坐起来,慌张的开始提裤子,“诶诶诶!这可不能乱上药。” 这要是废了…… 那他只能含泪做受了。 林也赶忙从床上爬下来,怕陆幸川强行摁着他擦药,一脸提防的看着陆幸川。 陆幸川轻哼一下,“不涂就不涂!” 他才不稀罕帮林也涂! 二人僵持间,陆幸川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晏迟打来的。 * 研究所里。 “师父。” 晏迟的嗓音伴着雨水淅淅沥沥而来。 黑夜下,晏迟撑着一柄黑伞而来,空气中的土壤里弥散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方灵丘也刚到没一会,他正在收伞掸着肩上的雨水。 听见了声音后,他抬眸看向晏迟。 “小迟啊,这么着急的叫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方灵丘笑眯眯的望向晏迟。 “师父,我们去办公室说吧。”他补充道:“外面冷,您的膝盖吃不消。” 方灵丘点点头,笑的和善,“小迟现在快结婚了,果真是长大了,都会心疼人了。” 二人进办公室时,紫色的雷电撕开天穹,阵阵闪电映亮着方灵丘苍老消瘦的背影。 那张苍老的脸在阴影之下,显的阴森可怖。 外头的雨中伴着冰雹,砸在屋檐上时发出脆响。 晏迟打开了办公室的灯,走进办公室时,他忽的感叹了一句,“师父,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也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 方灵丘闻言勾唇淡笑了一下,“是啊,一晃眼都过去许多年了。” 他眉头微蹙,仔细思考着,“是几年来着……八九年了吧?” 晏迟纠正道:“十年。” 十年零两个月。 方灵丘笑着附和,“诶对,你瞧我,年纪大了真是记不住事……” 晏迟给方灵丘倒了杯温水,推到他的面前。 方灵丘笑着喝了两口。 “师父,最近赝品横行,我托卓萧以研究所的名义,私下联系了几位私人藏家,送了一批存疑的文物来。” “今天晚上,可能要辛苦一下您了。” 晏迟温声道。 方灵丘摆摆手,“做这一行的哪有不辛苦的,这不有你陪着我吗?”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对了,你妻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一个人待在家里没问题?” 晏迟:“没事的,他睡着了。” 方灵丘笑着点了点头,“你小子啊,对你妻子真上心。” “我记得之前林澜那小子好像是追过你来着,他还真是选错人了,你啊……”方灵丘拖长尾音,“就对小陆上心。” 晏迟淡淡一笑,“师父对师娘也很钟情不是吗?” 提到方灵丘的妻子时,方灵丘的眸色一冷,像是裹了一层寒霜。 “是啊……你师娘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拢回思绪,眸光微亮着感慨道。 如果,她没有生病的话。 没有离世的话。 他们现在一定很幸福的吧。 “总听师父提起师娘,师娘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开心的。”晏迟说这话时,抬着文物的手微顿,抬眸仔细的端倪着方灵丘的面上的情绪。 方灵丘只是浅浅的笑着,眸中映着的是炽白色的光影,可他却似看见了一个人影,眸光涣散出了光圈。 他的鼻尖微微发酸。 如果她在天上望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真的会开心吗?
第116章 一切都是你做的? 方灵丘笑着未回。 眉宇之中勾起一片苍凉,这股凉意顺着肌肤,透过四肢百骸。 他无比的思念着他的妻子。 晏迟也未再接话,着手鉴定文物。 忽的,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晏迟的心尖一颤,微沉着面色,眸色驳杂的看了方灵丘一眼,方灵丘工作的认真,并未察觉到。 晏迟迟缓着拿起手机。 在打开屏幕前,他倒吸了几口凉气。 在看见信息的那一刻,晏迟握着手机的指尖微颤。 那个他一生追寻的目标在他面前崩塌了,成了一片的废墟。 他陡然的松了手中的手机,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方灵丘。 他是那样的仙风道骨,如画中谪仙。 如初见时那般,他应该是干净不染尘埃的。 可现在,他身上的污点,像是浸透了肌肤的黑色烙印,难以洗涤。 这一行,染上了污点便如同坠入深渊。 再也爬不出来。 晏迟嗓音低沉嘶哑,目光中余下最后一分敬重。 “师父,那些高仿的赝品是出自你手吗?” 方才,他已然收到了警方搜查方灵丘住宅的结果。在方灵丘家中藏有不少半成品的赝品,还有许多工具。 他骇然一抖,他不知道方灵丘是什么时候开始着手仿做赝品的。 他不敢想,也不敢去猜。 方灵丘眸色微暗,轻笑着望向他,“小迟,你在开什么玩……” 晏迟厉声截断了他的话,“师父,你知道我从不说毫无证据的话!” 方灵丘:“……” 他垂眸一笑,眼底的情绪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凄凉、苦涩、无奈、释然。 这些词汇都能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晏迟如是。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方灵丘领他进实验室的第一天就曾叮嘱过他们要牢记文物修复师的使命。 方灵丘他在行业内的领航人。 是他的榜样。 是他一生的目标。 可现在呢…… 他追寻了多年的目标,竟然是罪恶之源。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师父!为什么?”晏迟凝着眉,尽管失落,可他仍是竭力克制着自己面上的情绪。 方灵丘轻嗤一声,“你知道,你师娘是怎么死的吗?” 晏迟愣了几瞬,自从他在方灵丘的门下学习文物修复时,方灵丘的妻子已经不在了。 他只知道方灵丘的妻子生了病。 是病死的。 旁的就不清楚了。 方灵丘兀自的往下说,“她是病死的没错,可本来……她是有机会活命的。” 他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可是……我没能抓住这个机会。” “你知道腺体衰弱症吗?他需要更换腺体,可更换腺体不仅需要高额的治疗费,还需要有配对的腺体,医院的腺体大部分都是身患重病的人捐赠的,稀缺至极。” “加上年龄和适配度,我们很幸运的找到了腺体,碰上了这万分之一的概率。” 方灵丘的眼眶微润,身躯微微的颤着继续道,“你是硕博连读,在江城研究所工作,起步工资是一万二左右。一万二,只够买一盒药……” 那时候的方灵丘,不过是个四十五岁。 他廉洁一生,从未在工作上捞过半分红利。 他卖光家产,也就只够买下腺体,让妻子在ICU住一个月。 可那个腺体,被一个有钱有势的大佬给截胡了。 他的妻子,只能靠吃药来舒缓疼痛。 这个病是不治之症,换腺体的存活率是百分之四十。 如果不换腺体只吃药,四年是最长的时间。 从这时候开始,方灵丘的妻子开始了生命的倒计时。 可即便是这样,一万多一盒的药,几乎要了方灵丘的命。 他身心俱疲,但他不能倒下。 他知道,他的妻子需要药。 他知道,他的妻子很累,也很疼。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人。 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做了许多错事。 可他不后悔。 只要能留住妻子四年,什么都不重要。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奉献了半生的职业,到最后,连他的妻子都护不住。 他留这份清廉孤苦世间,老无所依的图什么? 图别人记住他? 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又有几人能名垂千古? 他通通都不在乎。 他用仿制的赝品赚了第一笔黑心钱,带着妻子去了国外旅游。 紧接着,就是第二笔,第三笔…… 整整四年。 他眼睁睁的看着妻子病死怀中,成倍的疼痛感让他窒息。 妻子死后。 他再无了任何牵挂。 他意识到,他需要钱。 很多的钱。 同时,他也欠下了一份情。 他辞去了研究所的所长的位置,去了大学当教授。 私下,他仿制赝品的事并未停止。 “师……她如果知道的话,不会开心的。”晏迟的嗓音将方灵丘思绪拉回。 方灵丘苦涩一笑,“是啊,她肯定恨死我了。不过没关系,我死后会好好同她道歉的。” 倏地。 “不许动!” 门被一脚踹开,紧接着一群持枪的警察冲了进来,他们利索的将方灵丘给包围了。 方灵丘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眸色幽深的看着晏迟,“小迟,你今年三十二岁了。” “如果有一天,你穷极一生所奉献的职业无法救活你的爱人,你会如何做?”
112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