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一呆这两秒,兰笙几乎已经在心底给谢逢歌排了八百场戏。但他心里清楚得不行,像谢逢歌这种有家产继承的人,铁定是不会对娱乐圈感兴趣的。 谢逢歌翻动手中文件,半晌却没听到兰笙走近的脚步声,侧眸望了眼门边。 他唇间笑意隐而不露,问:“怎么了?裙子又卡在门上了?” 兰笙抓着托盘的手指一紧:“……才没有!你不要乱说!!” 翘着蓬蓬裙的女仆“啪”一下把托盘摔在桌面上,指尖连着脸上覆着一片薄红。 谢逢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摆着故意看他笑话是吧? 那行,不给施让咖啡变甜变好喝的魔法了,苦不死。 “啪”地一响,兰笙又是把那杯冰美式怼到谢逢歌手边。 “喝吧,刚刚做好的,38元一杯!你没有第二杯半价的折扣!” 谢逢歌抬眸见眼前少年一副忍着气鼓鼓的小模样,有些疑惑地问:“这次直接喝么?不用先念魔法咒语?” “哼。懒得理你。” 说着,他就自己坐到另一张沙发上,也不看谢逢歌,就侧躺在上面。 谢逢歌今天讨嫌归讨嫌,总归是让他得了个摸鱼的机会。留在这里也蛮好的,跟谢逢歌不用客气,馆长小姐姐也不会进来,他躺着就能美美把直播搞完。 兰笙嫌女仆裙碍事,团巴团巴把蓬松厚实的裙摆抱怀里闭上眼睛补觉。 房内静谧,只有谢逢歌翻动纸页的轻微沙沙声,暖黄色灯光缓缓流淌,温馨且助眠,兰笙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 等谢逢歌将手头文件全部处理好,冰美式里的冰块也已经融化得没了影。 对侧沙发上抱着蓬蓬裙的男生早就已经翻了身,变成面对着谢逢歌的姿势,怀抱里的蓬蓬裙还紧紧抱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沙发太小的缘故,兰笙卧在上面整个人只能蜷成一团。 这种睡姿,尤其显得没有安全感。 然而安静房间内,少年人呼吸匀称轻缓,一听就知道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笑死,我爹真睡着了?] [心真大,穿着裙子就能睡] [有一说一,这收音器质量蛮不错的,这么小的呼吸声都能收进来] [我也躺床上啦!四舍五入:我和daddy睡过啦~] [淦……这声音给我也整困了] [擦边主播×,助眠主播√] [笑死,安安进来之前还打算看点激♂情戏码,我纸巾都准备好了,就给我看这,对面学霸你行不行啊?不行换大哥上啊] [不吵了不吵了,刚好昨晚熬夜,跟着安安睡一觉也挺好的] [说我daddy是人间草莓派没人反对吧?怎么会有人睡觉都有怎么多人看直播的啊?] [笑死,直播间怎么还有四千人啊?留着干嘛?打扰我和我daddy睡觉了知不知道(指指点点jpg)] …… 谢逢歌重新小号进入直播间,随意看了两眼弹幕情况。 和兰笙就这么安静地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哪怕不说话、没有任何互动,只是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睡觉,谢逢歌内心也久违地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似乎光是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昏黄灯光下,谢逢歌认真地注视着沙发上的青年—— 那张脸上眉目精巧,黑的黑白的白,泾渭分明得愈发凸显出他五官每一处都无可挑剔的完美了。 面容俊俏而充满少年气,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好像当真盛了一整个春天一样,安静时墨色碎发散落,又显得美丽而破碎,比玻璃橱窗里等着两脚兽来领走的笨小猫还要可怜。 他性格这么可爱,连睡觉的姿势都准确戳中谢逢歌心底最柔软的一块。 没有什么比兰笙还能触动人的了。 墨得仿佛坠入深渊的眸子目光柔和,眼底的暗色物质却更叫人看不清了。 谢逢歌想到两年前新生刚报道没多久的那个秋天。 大一模拟联合国演讲的时候,谢逢歌就注意到了这张脸。 事实上,谢逢歌是个对外貌十分钝感的人,对于人类的脸,在他这里并区分不出什么美丑,只存在性别年龄的差别。 但是很难说得清是什么原因,或许是中央演讲台上的男生他的目光过于澄澈真诚,或许是兰笙笑得过于明媚张扬,又或者是演讲时,那口流利地道的英文实在令人听之赞赏。 谢逢歌本来对那一场模拟联合国的演讲也无甚兴趣,不过是路过学校中央广场,恰巧撞见了这么一出活动。 但莫名地,在听到演讲台上那个英文名叫Anderson的发言后,他在人群最后的一张空位上坐下来,听了兰笙十分钟全程的演讲。 演讲主题是“with tens of thousand, world all smile”,翻译过来就是杜少陵“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名句。 讲台上的人姿容优越,浑身上下都是活力和朝气,表情丰富得像是高中里那类最调皮机灵的学生。 但他每一个英文发音都落得无比舒适,激昂中又牵引着所有人的情绪,一下一下撞击人类灵魂深处的善,又勾得人心痒。 秋老虎的时节,中央广场聚集了百多个学生,大太阳底下晒着,愣是没一个人在那短暂的十分钟里离开。 即便是现在,谢逢歌还记得那时的场面。 台下原本还有许多小姑娘在讨论Anderson的长相和声音,后来那些讨论被雷鸣般的掌声取代。 演讲结束,谢逢歌往公益基金里捐了一笔不菲的善款。当天晚上回家洗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臂上晒出一层明显的红,像是给他捐款的表彰似的。 谢逢歌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认为一次基金捐款已经是他和Anderson最大的善缘。他很快也会忘记这件事。 但后来上英文课,他发现老师点名到“Anderson”的时候,教室里总是一片沉默。 谢逢歌突然意识到,舞台上那个恣意耀眼的Anderson是他的同班同学。 他们专业的英文讲师是个讲规矩又不通人情的美籍印裔,每到这时候,总是无奈地耸肩摊手,用那一口美式发音遗憾道:“哦,Anderson今天又没来。太遗憾了,缺勤三分之一以上,期末我也不能让他来参加考试了,这是教务处的规定,我也很无奈。不知道这学期还能不能与Anderson见面呢?” 教室里有人开始起哄,从未见过Anderson的男生吹口哨:“Anderson不是写安徒生童话去了吧哈哈哈哈。” 知道Anderson什么情况的同学一通嗤笑:“哦不,是去演童话王子了吧?他未来可是闪耀大明星!” 于是全班都知道,Anderson是个不切实际的白日幻想家—— 放着华大王牌金融不学,跑去表演系蹭什么选修课,还在娱乐圈外围到处鬼混,净想着抱金主上位。 这种人是怎么考进华大金融系的? 所有人都对这个从来不上课的学生嗤之以。 但即便这样,那个从未来过教室的同学,竟逐渐变成了一些人口中极其有趣的谈资,用以佐证娱乐圈到底有多烂。 没有人期待Anderson。 只是谢逢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每次英文老师念到Anderson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经意想起手臂上曾经被秋阳晒起的红。 而时节逐渐入冬,学期已经过去三分之一。 谁也没想到的是,后面三分之二的课程,Anderson竟然出乎意料地来了。 那天,老师点名Anderson,程序性的抬起头后就打算感慨着掠过,最后一排却响起一道过分动听的嗓音。 Anderson举起手英语道:“林肯先生,我在这里。” “Anderson?” 林肯惊奇地看见最后一排端端正正坐着的年轻人,脸上顿时惊喜,走到他身边。 “哦,是你!你就是Anderson。他们都说你去读表演系了。我也以为你不会来了。好孩子,这节课你来了。” Anderson坐在位置上眯了眯眼,微笑的表情浪漫纯粹,他一眨不眨地凝望林肯,忽地拖着嗓音说:“哦,林肯先生,您的眼睛是金色的。” 懒洋洋像只会撒娇的还会讲英语的猫,言语里尽是喜爱和赞美。 他转而望向窗边,那边坐了谢逢歌。 当然,他不是在看谢逢歌,甚至没有注意到那边还坐了个人。 他只是看窗外楼下的小溪,小溪两排种满了梧桐。 Anderson指了指外面金灿灿的梧桐林:“像秋天的梧桐叶。林肯先生,我喜欢金色。” 兰笙是惯会夸赞人的,那么真诚,往往又充满了欺骗性。以至于那一刻他笑眯眯看向窗外的时候,谢逢歌以为他在看他。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某一瞬间逆流。 胸腔里心脏开始毫无秩序地狂跳着。 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和脑子里疯狂地翻涌,态势逐渐失控。 后来,谢逢歌就开始无意识地关注每一节课堂的签到情况,这节课Anderson也翘了吗? 那下一节课呢?Anderson会不会来? 再后来,机缘巧合他在网络上看到了Anderson模拟联合国大赛时的演讲视频。 鬼使神差地,他顺藤摸瓜下载了【抖符】APP,注册账号,关注【Anderson】,开始一次不落地蹲守直播间。 逐渐地,【歌笙】成了【Anderson】的金主大哥,两个ID的纠缠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同人本也越来越多。 谢逢歌从来不看这些,偶然直播间听兰笙提到,他私下里竟然也搜罗了一堆,各种各样从来没接触过的禁制级网站,成了他浏览器history里的常客。 谢逢歌变得不像谢逢歌。 他的冷淡、清贵、高不可攀,从细小处裂出一道缝隙,泄露出君子修养里携带着的温柔。 但他对兰笙,仅限于此。 不会再有更进一步了。 谢逢歌目光沉沉,这是他曾经的想法。比起一个乐意与同性共度一生的人,兰笙看起来更像是个想要守护公主的骑士。 幸又不幸,他一直以来暗自喜欢的人是个善良、热情、乐于奉献,永远积极怀抱一颗赤子之心的可爱的人。 谢逢歌开始追兰笙的线下行程——校内话剧团和各种表演活动。 为此,他捡起了很早学习的摄影知识,常常随身携带的东西中多了一个相机包。 但偶尔,那种深埋的占有渴望还是会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譬如现在。 谢逢歌逐渐朝兰笙走近,指尖落在他一侧的耳郭上,轻轻触碰上面那粒深黑色的小痣。 白皙皮肤上,任何瑕疵都显得分外明显,从而激发某种层面上的破坏欲,却和最原始的保护欲来回涤荡,把一整颗跳动的心脏逼入濒临疯狂的边缘。 谢逢歌的拇指悬在兰笙的唇上,红而不艳,距离贴近可以感受到微润的呼吸。 “……痒,路时遥你别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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