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 他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被薛梦章拉住手臂,拽了回来。 “.......”危青禾转头看向冲他摇头、满脸写着不赞同的薛梦章,怔怔片刻,停住了脚步。 恍然间,危青禾只觉有冰凉的眼泪淌了下来,嗓子酸疼一片: “老公.......” 薛梦章轻轻将他搂入怀里,摸着危青禾的头发,由着危青禾抱着他的脖颈,失声痛哭。 薛梦章看着满脸悲伤的危青禾,又看了看早已不见踪影的薛千湘,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失去他们的宝贝儿子了。 而在另一边,薛千湘已经坐上了前往京海的飞机。 虽然危青禾停了他的卡,并且明确告知薛千湘不会再负担他下学期的生活费和学费,试图阻止他前往京海,但之前柳元弦和江彻寒分别都给薛千湘打了十万块钱生活费,刨去给岑惜语的,现在薛千湘的私人账户上还剩下近六万块,完全够用。 薛千湘美滋滋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手机里的零钱,满心等待飞机落地。 他想要给江彻寒一个惊喜,于是便没有离开发消息告诉江彻寒自己来容港了,打算等飞机落了地,再给江彻寒打电话。 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薛千湘没多久就觉得困了,盖着空姐给的毯子,在飞机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他还梦见了江彻寒,梦见江彻寒明明看见了他却装作不认识他,气的他冲上去就咬了江彻寒一口。 江彻寒,王八蛋! 他在睡梦里还喊着江彻寒的名字,这一个月来瘦了不少的脸蛋埋在毛毯里,显得愈发精致苍白: “江彻寒.......” 他喃喃道:“江彻寒........” “彻寒........团团?” 江彻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神发直,许久才感觉江灵均伸出手,推了推他: “团团累了吧?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江彻寒:“.........” 他眨了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只觉瞳仁酸疼一片,看面前的事物都有些模糊的重影,慢半拍含糊道: “.......爸爸。” “........给孩子都累傻了。”江灵均疼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拍了拍: “回去休息休息吧,洗个澡,吃个饭再来。” “不要。”江彻寒摇了摇头:“妈妈吃饭了吗?我去给妈妈买点吃的。对了,妈妈想吃什么水果?” “你妈现在什么也不想吃,我刚哄他吃了点粥,他吃不下,正和我闹脾气呢,你就别去上赶着找骂了。”江灵均说: “去吧,回家睡一会。” 江彻寒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许久,江灵均才见他缓缓抬起了头,一脸无措又委屈地看着他: “爸爸.......妈妈是真的得了胃癌吗?” 他........不敢相信。 江灵均沉默片刻,看着江彻寒无助的脸庞,半晌,方叹气道:“嗯。” 他说:“已经在组织专家会诊了,过几天,可能会出治疗方案。” 江彻寒:“.......” 他低下头,半晌,用指尖按了按眼角,随即起身进了病房。 病房里,医生正在和柳元弦说一些相关的注意事项,柳元弦没听的很认真,显得满不在乎,见江灵均来了,才下意识坐直了一点。 江灵均朝他伸出了手,握住了柳元弦的指尖,轻轻摩挲着。 柳元弦没说话,垂下头,由着江灵均摸他的头发。 他年轻时头发非常浓密,酒店的一次性塑料细梳子插进去,都梳不到头皮,往下梳甚至还会断在里面。 但是他现在已经掉了不少了,虽然还是挺多的,不过掺杂了许多白发,看上去不太好看。 “医生,你有什么注意事项就和我说吧。”江灵均握着柳元弦的手,忐忑道: “我太太这个病,究竟该怎么治疗?” “过几天专家会诊,会给您一个答复的,江检。”医生说:“我们院长已经接到上面通知,会组织全首都最精英的医师给您太太会诊,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江灵均清正廉洁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动用过自己的关系为自己谋私牟利,如今柳元弦生病,他也顾不得许多,主动将这件事上报了组织寻求帮助,只求能在最大限度内,为柳元弦找来最好的医生。 等送走医生之后,江灵均这才坐在柳元弦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 “没事。” 他哽了一下:“.......肯定能治好的。” 柳元弦看着他,没接这茬,半晌才道:“江灵均,你给我梳梳头吧。” 江灵均知道他爱美,在医院这几天肯定憋坏了,于是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梳子,开始给柳元弦梳头。 他只梳了一下,就有两根头发掉落在他的掌心,江灵均看了一眼背对着他无知无觉的柳元弦,半晌,将头发藏在自己的袖子里,继续给柳元弦梳头。 他给柳元弦梳好头发,随即在末端用墨绿色的发带扎好,放在柳元弦的右肩膀,缓缓垂下。 柳元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指尖穿过几根银丝,可惜道: “老了,头发没有以前多了。” “还是很漂亮。”江灵均坐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就别哄我了。”柳元弦看着江灵均,笑: “你也老了。” “嗯。”江灵均应他:“我们都老了。” 江彻寒坐在椅子上,看着柳元弦和江灵均像往常一样拌嘴,心中却不知道这样的画面还能看多久,忍不住眼圈发红。 “团团,”柳元弦看江彻寒从坐在他面前时就开始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忍不住主动开口道: “你别想太多。” 他故作轻松:“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间常事。妈妈不怕。如果真的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就是担心我走之后,没人照顾你爸爸。你爸爸比我还大两岁,我走之后,你和哥哥照顾好你爸爸,定时叮嘱他吃药、体检,知道了吗?” 江彻寒看着他,不说话:“.........” 江灵均看着江彻寒,笑着打断柳元弦的话: “别听你妈的。” 他对着江彻寒慢声细语:“遗嘱我前几天已经找律师立好了。和你哥哥商量过了,现在家里的钱和房产大都都留给你,还有爸爸死之后,单位按例发的丧葬费,也都是给你的。等你毕业之后,是想当法官还是想自己创业,都由你,反正爸爸妈妈赚的钱都是给你花的,你想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太有顾虑。” 柳元弦推了推江灵均:“.......” “怕什么,孩子已经大了,能听这些。”江灵均搂着柳元弦的肩膀,对着江彻寒正色道: “宝宝,你妈妈一个人去哪,我都不放心,如果他.......我自然是跟着他一起的。以后爸爸妈妈如果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江彻寒猛地站了起来,没有听完江灵均下半截话,打开门,红着眼圈就冲了出去。 柳元弦:“...........” 他捏了捏江灵均的手背,埋怨道: “这么早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呀。” “提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江灵均亲了亲他的额头,“累了吗,睡会吧。” 柳元弦点了点头,被江灵均扶着缓缓躺下,指尖却始终和江灵均紧紧扣在一起,没有松开。 江彻寒一个人跑到医院外面,慌乱间甚至还不小心摔倒,要不是被恰好从公司赶到医院的哥哥江明若扶了一把,江彻寒非得从楼下滚下来不可。 “小心点,团团。”江明若扶住江彻寒的手臂,问: “什么事这么慌张?” “哥.......” 江彻寒嗓子发抖:“检查结果出来了.........” 他情不自禁哽了一下,引得江明若既紧张又害怕: “是什么病?” “.......胃癌。”江彻寒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嘴唇发抖:“.........为什么会是胃癌?” 他有点崩溃:“哥哥,妈妈这么好........他为什么会得胃癌?” 江明若虽然心中已然有所猜想,但当猜想真的成真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揪了一把。 虽然他和柳元弦并不亲近,但是柳元弦毕竟是他的母亲。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母亲得病死去,何况还是胃癌这样痛苦的病症。 江明若站在台阶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一阵恍惚,半晌,他才喃喃道: “会有办法的..........” 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妈妈出事的.......” 江彻寒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看着江明若。 他已经连续两天,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了,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致,一张嘴就是破碎的哽咽: “哥........” 他话尚未说完,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江彻寒动作一顿,狠狠擦了一把眼睛,掏出电话。 他本来想将电话挂断,但当看清来电人提示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倏然一怔。 是薛千湘。 他抖着手腕将电话挂断了,片刻后又将手机塞进兜里。 他以为按照薛千湘的性格不会再打来了,却没想到,薛千湘却如此的锲而不舍,甚至还给他打来了第二个电话。 江彻寒都没有接。 因为他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到底适不适合接薛千湘的电话,过于疲惫且超载的大脑让他本能间,选择了逃避。 他最后甚至打算关机,但在关机前的前一秒,他看见了薛千湘给他发来的短信—— “江彻寒,我来京海了。” 他说:“我就在京海国际机场等你,如果你不来接我,我就一直等,直到你来为止。” 江彻寒:“........” 他怔怔地看着这行字,还有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熟悉的语气,整个人僵成了一座木雕。 薛千湘来京海找他了! 薛千湘他........来........ 江彻寒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个事实,身体就已经自动抬起了脚。 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跨下楼梯,在跑出医院住院部的时候,甚至还不小心因为地面的积水而绊了一跤,好悬一旁有人,顺手搀了他一把,江彻寒才没彻底摔个狗吃屎。 但江彻寒却没来得及道谢,只是匆匆忙忙地说了句谢谢,就拍了拍膝盖,忍着疼,像是飞一样跑出了医院。 他打了一辆车,在路上反复地催促师傅开快一点,在师傅最后都不耐说这段路有点堵的时候,江彻寒干脆付了钱,直接从车上下来,跑向首都国际机场。 等到到了国际机场,透过干净的玻璃,江彻寒这才发现他整个人因为这两天都呆在医院熬大夜等诊断结果,加上没有洗澡、也没有刮胡子,甚至还因为刚才摔了一跤,以及疾步奔跑,整个人都看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活像是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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