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差不多吧。”林澈漫不经心地说,“总算忽悠动一个,不过这也不怪我啊,如果他心里没有这种想法,就跟你和白初贺那么死犟的话,我说再多也没用。我这顶多算是推他一把而已。” 白皎感到一股血气冲上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 从小到大,他在他人评价里听到过最多的话,除了模样好看,就是脾气好,从不动气。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怒气冲顶的感觉。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他本来性格就敏感,容易多想,你知道初贺哥回家后他一定会很不安,你知道他和初贺哥是交情很好的朋友,他一定会替初贺哥想很多,你还对他说这些话。” 林澈反笑了一句,“你生气了?这还真难得,不过我不是说了么,这也不能怪我,对你说这种话的人是他,跑去S大闹事的人也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最多只是说了一些担心白初贺的话而已,按你的说法,作为你们家关系最近的亲戚,我会担心你们不是也很正常吗,你可别冤枉我啊,小皎。” 白皎的胃里翻涌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 “你还骗了天心姐姐,对不对?” “李天心?”林澈嗤之以鼻,“骗她?我和她正常谈恋爱,是她自己主动和我说你们家的事,我又没逼她,要怪只能怪她恋爱脑,随随便便就对男人敞开一切,要我说,其实也挺不要脸的。” “你简直不是人!”白皎大喊道。 “随便吧,叔叔婶婶的教养那么好,你充其量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了,小皎。”林澈不痛不痒,“对了,白初贺快到了吧,要是我没估摸错的话,何复也应该一起过来了?” 白皎肩膀一僵,痛意传来,“你想干什么?” 林澈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白皎手里一空,电话被面前的男人抢走。 男人看了眼屏幕,鼻尖里面挤出“神经病”三个字,重新蹲了下来。 白皎想起面前的人叫过自己小月亮,他心里一震,“你和林澈串通好了?他也知道——” “怎么可能。”男人翻了个白眼,“就这小屁孩?我怎么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他,各取所需罢了。让他知道了,还不又拿着这事要挟我?我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以前干过什么,现在也就你一个人知道了,小月亮。” 白皎心里攀爬上来一股阴寒,阵阵发冷。 “不过看样子你是真不记得了,不然也不会被带到这儿了还什么反应都没有。”男人阴恻恻地笑着,“小月亮,你不记得这个站台了?”
第113章 白皎闻言,下意识地跟随着对方的说话声抬起头来,再一次看向周围的环境。 黑暗之中,他的双眼很难分辨出周遭实物的轮廓。但面前的几个人打开了手电通,短暂地适应了骤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后,眼前的一切清晰浮现。 冰冷生锈的铁轨,铁轨上反射出来的锋利光芒就像黑暗中的指示带,由近向远,延绵过一整个废弃的站台。 白皎的瞳孔微缩了起来。 比刚才更清晰的景象落入眼帘,这一次,他看到了这个站台周围之前他来不及注意到的更多细节。 废弃的候车椅仍然泛着一点破碎的蓝,是过去遗留至现在的唯一痕迹。许多椅背已经开裂,不知名的植物顺着钢骨攀爬上来,挤进裂缝,仍然艰难地舒展出了弱小的绿叶。 候车椅的最底部,石砖的缝隙也已经遍布青苔,杂草丛生,一些花朵在夜风中微垂着,轻轻摇曳。 这些花朵投下的影子让白皎无比眼熟。 不知道是谁晃了下手电筒,有那么一瞬间,照亮了那些花朵的模样。 浅淡明亮的蓝,就像天空的颜色。 这和他曾经在岭北住宅区外的那片小树林里亲手捡回家,养到现在的花一模一样。 是绣球。 白皎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幅来自过去,且很久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画卷,徐徐展开在眼前。 让他呼吸急促的原因并不止于此。 白皎发现,那些已经挤出花簇的石砖,自己在某一瞬间竟然能清晰想象出它们曾经整洁干净的模样。 可他——可他并没有——至少在他所知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 “怎么样?怎么着也得想起来点东西了吧?”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 眉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白皎下意识难受地闭上了双眼,但眼前的场景并没有随着黑下来的视线而消失,反而在这短暂的间隙里,被大脑自动补全了一整幅完全的画面。 漆黑的隧道变得明亮不已,隧道两头有热烈的阳光挤进,照亮那些蓝的耀眼的候车椅。 候车椅座无虚席,熙熙攘攘地旅人站在月台上,或是彼此兴奋交谈,或是依依不舍地靠在一起切切私语。 白皎恍惚地凝视着这一切,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是站在火车上,听着人声随着草木香气传来。 “——到了那边,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刚才在车站看到很多招工的广告,会包食宿。” 这个声音很稳重,但仍然带着一些这个年纪会有的稚气,说到末尾时,语气也难以控制地带上了一些雀跃之意。 “南市有很多招工,等大庆哥来了我们可以一起,他之前说他想开个小馆子,我正好看到有面点店招学徒。” “嗯!”白皎听见自己笑了起来,是比现在要天真的多的音色,期待不已,“等大庆哥开了店,我们是不是就不用饿肚子了?” “等我们到了南市就不用了。”有人摸了摸他的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 “你去买什么呀?”白皎听见自己问。 对面短暂地卡壳了一下,兜圈子并不是那个人惯有的性格,但踏上火车的这一次,有许多事情都破了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给你个小惊喜。”对面似乎并不习惯于说这样的俏皮话,说到“小惊喜”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难得地有些难为情。 “好。”白皎乖乖地应声。 人声远离了,周遭旅客的声音再次充斥耳中。白皎并不讨厌这样的嘈杂人声,相反,他从来没身处过这么放松的环境,听过这么热闹的动静。 这里的所有人都那么幸福。 有些旅客讨论着务工的事,有些则在谈论南市的美景,提到某处似乎很知名的海边酒店时,似乎讨论的格外热烈。 我也知道这个,白皎兴奋地想。 他在宣传单上看到过。等到了南市,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酒店的人可能不会欢迎他们,不过没关系,他们不会进去,就在旁边悄悄地转悠一会儿,不会有人骂他们的。 “——那里的冰豆浆挺有名的!” “你说我今年能不能攒个万把块?” “妈,我清明节再回来,你可要帮我照顾好我的狗狗哦。” “——狗。” “那个野狗在哪儿?” 恶狠狠的声音像一块玻璃碎片,不合时宜地穿插进这些声音中,在白皎耳边低声响起。 期待又兴奋的情绪一下子从身体中抽离,白皎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一瞬间冻成了冰。 “我不——我不知道。”他喃喃自语,“他、他没在这儿,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不认识——” “这小傻子说什么呢。”嗤的笑声响起。 白皎睁开双眼。 明亮的场景瞬间暗淡下来,面前有个社会青年发着牢骚,“怎么还没看到人过来,再捱会儿都半夜了。” 男人也不耐烦了起来,斜了白皎一眼,“小月亮,那只狗呢?” 白皎脑海中一片混沌,将唯一一句思维清晰的话说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我看你脑子是真烧坏了,还在这儿给我装蒜。”男人提着手电筒,气急败坏地狠推了一把白皎的右肩。 钻心的疼痛传来,生锈的铁轨不断贴近,在想象中的疼痛感传来之前,白皎又一次紧紧闭上了双眼。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短暂的瞬间被无限拉长,整个人似乎飞了起来,处在一种危险的失重状态。 就仿佛他从某个高于地面的地方跳了下来,不断坠落向地面。 有谁的依稀在耳边响起,“...听说跳车了呢......那得多疼啊。” 奇怪的是,这种坠落感并没有让他觉得恐惧,反而让他心里安心不已。 [小狗走了,小狗不会回来了,小狗去更好的地方了呀。] [你不是希望希望小狗去更好的地方吗?] 过往的一切纷呈无比地扑面而来,有关铁路的所有记忆都在这一瞬间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闪过。 年轻一些的宋琉和白远牵着他的手,一家三口站在能摇摇看见铁路的地方。 几节列车如约驶过,他兴奋地挣脱了父母的手,手舞足蹈起来。 宋姨在远处停好车,声音随着呼啸的风声传来,“小宝还真是喜欢看火车啊。” “对啊,小皎怎么这么喜欢火车呢?”白远笑呵呵地压了压白皎头顶翘起的头发。 “皎皎也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吗?”宋琉温柔地问他。 他在风中扭过头,开心地笑着,摇了摇头。 身旁的家人们笑了起来,“那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火车呀?” 对啊,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火车呢? “公主咋就这么喜欢火车呢,难道你是铁道迷?”宋一青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小白,你为什么这么向往火车啊?”许安然的声音。 他为什么会喜欢火车来着? [我希望小狗能去更好更远的地方。] 对,他想起来了。 因为火车上曾经有他位很珍视的人,他不想再拖那个人的后腿,他希望那个人能走得远远的,去往更好的地方,带着他愿望一起,过上幸福又开心的生活。 每当火车驶过的声音响起,白皎就会想起这个扎根在自己心底的小小愿望。 哪怕他已经忘记了这个愿望本身,但那种感情始终弥留心中。 因为我很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他,所以我希望他幸福。 我不能拖他后腿。 我不能告诉这些人他去了哪里。 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是忘记这个秘密本身。 他选择忘记他曾经爱过的一切。 疼痛感如期而来,白皎摔在了铁轨上,手肘传来尖锐的疼痛。 “啧,十几年了还是这么轴。”男人在他身旁蹲下,“我问你话呢,摔傻了?狗子呢?白初贺呢?” 白皎的眼神有些涣散,眼角挤出了一点因为疼痛而冒出的生理泪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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