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第一次这样,他以前表情也很少,但林小一总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看见那一排平安果,又回想起陈淮收到围巾那会的很生动的表情,林小一心里更乱了,抓不住头绪。 他随便拆开一个包装,里面是颗苹果,红彤彤的那种,不像平时吃的,像书里面画的,很好看。 放在往常,林小一要觉得新奇一会的,现在却没了心情。 越是担心的时候越想抓住点什么东西,想到平安果的寓意,他把苹果洗干净,找出小刀,准备等会陈淮出来跟他分食这颗平安果。 保佑两个人都平平安安。 林小一太久没用刀了,也可能是有点走神,放倒的苹果不平整,刚一用力苹果就错了位,切到手后延迟半天,直到痛意传到大脑,他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地丢下刀,打开水龙头冲水,又抽了几张纸包住。 总感觉是种不好的征兆。 陈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小一在埋头写作业,桌上的盘子里有四块切好的红苹果,里面还放了两颗巧克力,是张希颜送的那两块。 林小一听到声音回过头,若无其事地喊他:“来,吃苹果,特别红,看着就甜。” 陈淮没看他,折回洗手间洗衣服。 愣了愣,林小一走到洗手间门口,门口正对着洗手池的镜子,他透过镜子看里面的人。 洗手间没有单独的灯,靠着房间的灯勉强照亮,很昏暗。 镜子里的人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似乎遥远又陌生。 这人……是陈淮吗? 镜子里的人猛然抬起眼皮,与林小一在镜中对上视线。 林小一瞳孔紧缩,抓紧门框,喉咙不自觉滚动, 他眼里一瞬的恐惧被人看了个透澈,睫毛垂下去,再没抬起来过。 陈淮那边洗完了,手里托着几件衣服,房间小,没有专门的晾衣架,衣服一般都晾在窗帘杆上。 除了一件他自己干活穿的黑色半袖,其他都是林小一的衣服,里面还混着林小一的内裤。 都是自己的衣服…… 这个事实让林小一找回了一点对陈淮的熟悉感。 晾完衣服陈淮把林小一剩下的碗洗干净放好,就坐在床里侧,靠着墙闭目休息。 林小一边写作业边偷看他,几次想要张嘴,话到嘴边却又放弃。 直到写完,林小一把东西收拾收拾,端着盘子,爬上床,悄悄靠近陈淮。 小床晃晃悠悠,嘎吱嘎吱响,对方一直没有反应,平时人觉轻着呢,这是明摆着的装不知道。 靠近陈淮身旁坐下,林小一举起一块苹果,递到他唇边碰了碰,小声哄他:“陈淮,吃一块,平安果,吃了能保平安的。” 陈淮缓缓睁开眼睛,这回定定地看着他了,却仍是没什么感情。 林小一又拿苹果碰碰他的嘴:“来,张嘴,啊——” 下一秒,陈淮把头侧过去,罕见的拒绝姿态。 手上用了力,之前割的伤口不浅,在挤压之下崩裂出血,沾到因为氧化泛黄的苹果果肉上。 算了,不吃就不吃。 林小一把苹果丢进盘子,转身准备下床。 突然,手被捉住。
第42章 血液自伤口溢出,鲜红顺着指尖蜿蜒而下。 陈淮感觉到愤怒,燥热,混合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刚刚在路灯下,活泼的女孩在逐渐向他们走近,而他却被林小一推开,遗忘在了身后。 脑海深处埋藏的,惶恐而嫌恶的声音在刹那间响起,她的声音,混着他们的声音。 好多人,他们在七嘴八舌的重复,诡异的声线混在一起,他们冷漠的审判自己:“你有病,你是个小怪物。” 熟悉的女声在尖叫,她骂着:“滚!别碰我!要不是留着你有用,像你这种残次品早就扔了!” 声线又突然变得颤抖,她似乎很害怕,她说:“别看我,把脸转过去!没有人,世界上没人有会喜欢你这种天生的神经病!”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说? 想不起来,不知道,想得头很痛,脑子里闪过许多冷漠的面孔与血腥的画面。 有个男孩匍匐在他面前,鼻孔里,嘴巴里,全是翻涌而出的血液,他的身体在抽搐,眼神中满是惊惧。 自己的心跳快如擂鼓,大脑充血胀痛,可精神上却由内而外透露着轻松惬意。 为什么会感觉到轻松,到底发生过什么,头好疼,全都想不起来。 不过,陈淮可以再一次确认,眼前的人,林小一,果然只喜欢那些看起来脆弱不堪的东西。 比如流浪的猫猫狗狗,比如因伤重失去意识的小男孩,连饭都吃不饱的又蠢又傻的没有自理能力的乞丐,或是一个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总之绝对不是脑子里面那个陌生的自己。 林小一每次望向他疏离闪躲眼神,因害怕而后退的脚步,只要闭上眼睛,都会如噩梦般在脑海中重复出现。 明明没捡他回来之前,林小一都是孤身一人的。 为什么有了他之后反而开始不满足了。两个人不是很好吗?怎么突然开始什么东西都围上来了,早些时候一个个想什么去了。 烦,很烦,烦死了。 但这样好像是不对的,陈淮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林小一他不喜欢这样。 可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那些从心底里扑上来的,压抑多年的本能与欲求。 他盯着眼前手指上那抹碍眼的红,失控地咬住,含进嘴里。 陈淮想咬的或许不止这根手指,林小一的手腕很细,轻轻一折就会断掉,脖颈也是,血液溅射出时一定是温热的。 如果是林小一的,那一定会很甜吧。 他紧紧盯着林小一的脸,看着他不可思议地张开嘴,观察他干净的双眼因恐惧而放大,脸色也胀到通红,连身体都不自然地紧绷起来。 怎么办,他好像很害怕啊。 然后呢,会怎么样,会骂自己是神经病吗?还是会把自己丢掉。 血液泛着腥气,跟他想的不一样,味道不是很好。但没关系,只要是林小一的东西,陈淮都很喜欢。 被叼进嘴里的伤口处又疼又痒,陈淮咬的用力,整个指节开始麻木,林小一拿不住手里的盘子,苹果翻扣在床上都没心思去理。 陈淮的眼神太热切了,透着嗜血的疯狂,反而在这种狂热的眼神里,林小一放下心来。 毕竟这样的眼神陪了自己好几年,陈淮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一个人下意识的眼神怎么可能完全藏得住呢。 陈淮是他的,既然决定捡回来了,那不论好坏,林小一照单全收。 直到陈淮收起牙齿,下意识吞咽,细润温热的裹吸感缠上手指,他才回过神。 啪的一声—— 微凉的手心扣在额头上,林小一推着陈淮的头,将手指抽回来。 陈淮感觉自己再次被推开,很不爽。 “疯了?”林一小问他。 陈淮想说自己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 没等他再做点什么更过分的,林小一慌张地捏住他的下巴,扒开他的嘴,气得拍他的脸:“什么都吃?!这玩意不干净知不知道?!” 说完捡起盘子,接在他嘴边,又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背,焦急问道:“试试能不能吐出来?!” 陈淮被这几下拍个措手不及,呆滞地看着他,脑子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好像都被林小一那一下拍消失了。 “傻死你了!”林小一用力指他一下,拿他很没办法的样子,跑到地上去料理台倒了杯温水,又爬回床上递给他,“漱漱口。” 杯子送到嘴边,陈淮习惯性配合地张开嘴喝,林小一还举着盘子等他吐,结果陈淮咕咚一口,全咽了下去。 好像又变成傻子了。 林小一看着他,叹了口气,转身把床上收拾干净,回过头,陈淮还在呆呆望着他。 手指的伤口血止住,指节处挂着陈淮的牙印,林小一看到,回忆起刚刚被咬着的触感,不禁又觉得脸热。 陈淮靠着墙,林小一跪坐到陈淮对面,比陈淮稍高一点,与他对视。 他长舒一口气,抬起手,一下下抚摸陈淮的头,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他握着陈淮的手,用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最很柔软的语气开口:“陈淮,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对吗?” 陈淮还是那样沉默地看着他。 “你听好了,我,林小一,不会不要你,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吓我,好吗?” 果然还是被吓到了,陈淮想着,难堪地撇过头。 林小一把他的头掰回来,微微弯腰,与他额头相抵。 距离好近,近到只要陈淮很轻地仰头,他们的嘴唇就能碰到。 林小一贴在他脸上的手变得热热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如此贴近的两个人才能听到。 他低声呢喃道:“陈淮,你最重要,知道吗?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害怕你了,好吗?等我以后赚钱,就带你去看医生,你会好起来的,我也会好的,我们两个一起好好活下去,好吗?” 陈淮眼睛酸了。 林小一是知道他,了解他的,那些糟糕的和不敢表露的,林小一在给他最真挚的保证。 陈淮抱住林小一细细的腰,头埋进他的脖颈,用力得像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在想,如果早点找到他就好了。 林小一也在想,如果早点把陈淮捡回来就好了。 讲不清楚谁更需要谁,谁更在乎谁,他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把滚烫的心掏出来贴在一块,互相依偎,拥抱取暖。 余光中瞥到之前被陈淮小心叠放整齐,搁在床内侧的格子围巾,林小一想起陈淮那时的表情,明白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送的礼物的。 怎么会因为他变凶就不要他呢?才不会的。 “不要害怕。”林小一说。 静静的,过了很久,陈淮把林小一放开。 矫情一场过后,迟来的羞愧将他耳后染上薄粉,他走下床,从大大的外套兜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林小一。 是个很小的青苹果,颜色有点丑,看起来就不甜。 桌下的林小淮不合时宜地钻出来,觉得此时的大魔头很不一样,竟然狗胆膨胀,试着扒拉了两下陈淮的裤脚。 陈淮没搭理它,它就扒拉的更欢了,林小一迟迟不接,陈淮的心就一直悬着。 紧张的情绪无处安放,只得狠狠瞪了一眼秃毛丑小狗,林小淮怂了,耷拉着头躲回桌子底下。 林小一在陈淮低头跟小狗较劲的时候把苹果接走,一掰两半,递回给陈淮一半。 想起有的人是连自己的糖都不愿意分给别人吃性子,给了要发脾气,于是仰头征求他的意见,问:“给林小淮也分一小半你的平安果,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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