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深急切地偏转过头,入目的就是顾闻序浸在血迹中的身影和苍白的面孔。 瞳孔紧缩,伴随而来的是脑部的晕眩和耳边的没来由的轰鸣。 时间被拉得很长,有好几秒钟,林予深僵在原地,四肢先是发麻,接着又是无法控制的颤栗和抖动。 顾闻序怎么来到的医院,他又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林予深是毫无印象的,意识骤然恢复,就像木偶人猝然拥有了生机,是在白兰心和顾泽锋赶来以后。 彼时顾闻序刚从手术室出来,从医生口中得到伤势不危及生命的肯定消息后,林予深麻木冰冷的身体才终于渐渐有了温度。 林予深注视着顾闻序紧闭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又将目光移向顾闻序插着针管的手掌,轻抬起手,握上去前,一只手突然出现的却有力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扭头,林予深见到的就是满脸慌张忧心的白兰心,和一个紧皱着眉,神色不悦的中年男人。 猜到对方的身份,林予深低垂下眼,掩住微红的眼眶,很轻地说:“对不起……是因为我…” 顾泽锋不耐地打断他:“你出去。” 林予深默了默,将未言尽的话咽下,没再说话,又看了顾闻序一眼,转身慢步出了病房。 在病房外站了半个小时,病房门终于再度打开,林予深迅速抬眼看向出来的人,是白兰心。 想问顾闻序的情况,但还没有开口,白兰心已经冷冷开口道:“我们聊聊。” 和白兰心来到一楼,选了块僻静的角落,林予深问:“闻序他…怎么样了?” 白兰心看他一眼,淡淡开口:“情况良好,很快就会醒来。” 一口气松了下来,紧绷的身躯在这个时候终于略微松弛下来,但下一秒,白兰心又道: “我以为你只会在事业、前途方面对闻序形成阻碍,没有想到你还有威胁到他生命安全的能力。” 心脏倏然被攥紧,林予深握了握拳,静默了两秒,闷声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是谁的责任我们会追究。”白兰心冷声道,“你需要想的是,你真的还配留在闻序身边吗?” “如果你给他带来的只有伤害,那你还能够心安理得地赖在闻序身边不走吗?” 当晚,林予深独自回到和顾闻序的小区,夜已经深了,林月红却还没睡,林予深推门进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林月红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看见他回来,林月红匆匆起身,走上前,发现只有林予深一个人,疑惑地问:“小顾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林予深嗓音紧了紧,迅速侧过身藏住自己的不对劲,佯装平常地低声道:“他有事,要回家一段时间去。” “这样。”林月红点点头不疑有他,跟着林予深进屋,走进厨房,边倒热水边道,“两个人那么晚都没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都没敢去睡。没什么事就好,赶紧回房去休息。” 林予深应了一声,却是坐在沙发上没动。他望着林月红在厨房的模糊的背影,一瞬间像是见到了这些年来的林月红。 没有离婚时倍受蒋峰虐待的林月红,还有离婚后为了养家糊口日日操劳的林月红。记忆中,从前的林月红身量挺直,很强大,很能干,就好像没有不会的事,没有能将她击倒的东西。 但是这一刻,林予深却惊觉林月红已经不知不觉被时光带去年轻,变得苍老,脊背微弯了下去。 但林予深很快又明白过来,林月红塌下来的脊梁不仅仅是因为年华逝去,更是因为这些年为他、为这个家所做出的一切。 “怎么还不睡,真是的,都多晚了。” 林月红从厨房走了出来,见林予深还坐在沙发上,轻声抱怨一句。 林予深没有说话,直到林月红走近,近到林予深看清她脸上的每一根皱纹,头发上的每一根白丝,胸口倏然变得沉闷。 他躲过林月红的视线,低低开口:“就去了,妈,你也早点睡。” 林月红“诶”了声,看着林予深回房,这才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只有银白的月光照亮一小片角落。 林予深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有多年前林月红身上的伤疤,有现在的林月红面颊上的皱纹,有狂暴施暴的蒋峰,有那些对他和顾闻序的恶意评论…… 但最终劈开一切,清晰地呈现在脑海的,是顾闻序受伤流血的画面。 然后思绪就被斩断了,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林予深无法再控制自己去思考和判断,他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没有人能够告诉他。 许久,林予深什么也没想,只是放空地睁眼,直到太阳穴开动刺痛,生理性困意袭来,林予深终于闭上眼。 闭上眼的一刻,思绪忽地又活了过来,在迷蒙的、千丝万缕的思路中,林予深突然就明白过来—— 蒋峰对他的恶意从来就没有理由,只要有蒋峰在,他身边的人,他爱的人,都会受到伤害。不管是林月红,还是顾闻序。 第二天,林予深睡醒时感受到的就是双眼的肿胀和后脑的酸痛,看了眼时间,将将六点。 身体的疲惫和困意都还在,但精神上却已经无法再入睡,林予深起了床,收拾好自己,站在镜前看了自己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走出了门。 来到医院,顾闻序的病房外已经守了两个保镖,林予深不被允许进去,只好站在一边,等到将近八点,白兰心出现,看见他的一瞬间,脸色还是冷了下去。 林予深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声开口:“我想清楚了,请让我见闻序一面。” 白兰心打量着林予深的神色,似是要从林予深的脸色上窥探到他心里的答案。两秒后,白兰心朝保镖点了头。 可以进去了,林予深却突然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脚步顿在原地,指尖又泛上了麻木和冷意。 深呼吸一口气,林予深闭了闭眼,调整好自己,才慢慢走了进去。 病房里,顾闻序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双眼望着窗外。 林予深走到床边,站住,凝视顾闻序的侧脸,将目光定在顾闻序的唇色上,昨天泛白的嘴唇现在已经恢复了几分红润。 “如果是来说昨天那些话,就不用说了。” 察觉到脚步声,顾闻序没有动,淡淡道。 林予深问:“什么话?” 顾闻序霎时转过了头,见到林予深的瞬间神情柔和下来:“你来了。” 林予深没有应声,顾闻序抬了抬手,握住林予深的手,向前拉了拉,示意林予深坐下:“他们为难你了,我向你道歉。” 垂下眼睫,林予深不敢看顾闻序,只是将手抽了出来,故作冷淡的开口:“我是来说分手的。” 动作一顿,顾闻序拧起眉梢,神色里带上一层怔仲过后的难以置信:“什么?” 静了静。 林予深再次开口: “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 应该都讲清楚了,意料之外粗长的一章。 下一章回到现实线。
第42章 情难自抑 夜色漆黑,风声呼啸着,咚咚有力地撞击着窗户,伴随着震耳的雷声响彻在寂静的屋内。 林予深蓦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三年前和顾闻序的回忆在脑中一帧一帧闪过,明明已经过去许久,林予深却清楚地记得恋爱时的每一个细节,当时的情绪感染着现在,不论是开心的,还是痛苦的,都让林予深像重新经历了一遍和顾闻序的相爱过程。 然后就是梦醒后铺天盖地、潮涌而来的失落。 林予深从床上坐起身,屋内没有开灯,眼前是乌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就像三年前他做出分手选择的那个夜晚。 事实上,这是林予深自分手后第一次这样清晰地回想过去的一切,这三年来,他一直逃避着去回忆起从前,不愿意记起顾闻序因为他和蒋峰而留在了身上的那道疤,不愿意记起他说出分手时顾闻序受伤的神情,也不愿意记起不久后的那场车祸——顾闻序为来找他而出的车祸。 他一直是个胆小鬼。林予深想。 面对伤害他的蒋峰时是,面对爱他的顾闻序时也是。 接下来的半夜林予深没有再睡着,他闭着双眼,尽可能地让自己放松,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浑浑噩噩的想了许多,想蒋峰,想顾闻序,想从前,想以后,等到再清醒过来,屋内已经天光大亮。 林予深眨了眨酸涩的眼,缺觉让他的大脑隐隐抽痛,太阳穴两侧的神经爬入了千万只蚂蚁,一下一下地噬咬着神经末梢。 走下床,林予深来到窗边,玻璃窗上还残留着蜿蜒的水珠,将窗户推开,一股风力立刻席卷着钻进屋里,带起一阵凉意。 雨已经停了,天色却依旧阴沉沉,地面湿漉漉的,发黄的落叶随着风四处飘荡。 秋天悄无声息地正在赶来。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面颊被风吹得有些泛红,林予深关上窗,走回屋内。 洗漱好后,林予深添了件外套出门,门一打开,就注意到门边立着一抹挺拔的身影。 听见动静,顾闻序侧身望过去,落入眼帘的林予深脸色比平时差了许多,眼下还有一片淡淡的乌青,是明显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顾闻序目光不移半分,道:“昨晚怎么没睡好?” 林予深没有看顾闻序,轻声道:“雨声太大了,有点吵。” 听见回答,顾闻序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眼眸深沉地注视着林予深,看不出来是信了没有。沉默几秒之后,语气如常地开口:“我房间备好了早餐。” “我就不去吃了。”林予深说,“小树也给我买了早餐。” 顾闻序盯着眼前过了一晚后就莫名变得冷淡疏离的人,两秒后,很轻地叹了口气,嗓音轻缓地开口:“我等你那么久了,真的不来吗?” 心脏一抽,林予深终于抬眼看向顾闻序,对方的眼底蓄着些晦涩难懂的情绪,在流动的空气中和林予深视线交汇。 他总是知道怎样拿捏自己。 林予深静了静,移开视线,无声地跟着顾闻序进了房间。 一进入房间,弥漫在整间屋里的早点香气就飘入了鼻尖,恰好的,林予深的肠胃咕噜一声叫,在安静的氛围里清晰可闻。 林予深下意识侧过头看了眼顾闻序,顾闻序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牛奶递过去:“喝吧。” 林予深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又看向桌子上的外卖包装盒,在外包装上摸了摸,是温的。 “你特意去买的早餐吗?”林予深问。 “不是我。”顾闻序替他将包装打开,“杨立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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