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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杨灵姝顿时警觉起来：“你生病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我，是.......一个朋友。” 他将这么些时日的事同她简略的带过一遍，杨灵姝一通听下来，只记得那个叫什么燃的孩子，同自家小舒关系似乎很是亲近，还帮了他不少忙。 除了小学时候的玩伴，她几乎没怎么在齐昀舒口中听见过几个人的名字。离家越来越远的学校，越来越忙的生活，他的生活轨迹同山寨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分岔开来，初高中时候泡在画室教室，大学之后干不完的兼职，其实她都清楚，但也都无能为力减轻他身上的压力。 这么多年来，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齐昀舒执意离开之时保持沉默。 时隔这么久，她第一次听齐昀舒提起朋友，忍不住有些好奇，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杨灵姝有些茫然的嗯啊两声，最后只能问问那孩子身体好些没有。 “挺好的，他家就在京津，这几天回家去休养了。” “那就好，身体好起来就好。” 话已经说尽，她没有能再开口的话题。两人沉默几秒，是齐昀舒先提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的通话，轻描淡写就说尽了自己离开的大半年。耳边突然安静下去，齐昀舒仰头靠上长椅，头顶的路灯下飞着些小小的飞虫，他看了一会儿，觉得眼花，于是闭上了眼睛。 如果时间能够像他说话那样浓缩变短就好了，他想一键跳过眼前不得不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直接变成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身边的人全都离开，自己一个人领着点退休金，然后安安静静的奔赴死亡，无需再考虑生活的问题，再没有曾经那些困顿。 或许比起李江燃而言，自己才应该是那个孤家寡人到老到死的人。没有牵挂虽然偶尔孤独，但也总好过最后临到头来不得不生死相隔的瞬间。天生的血缘关系他无从选择，但经历过齐越凛的离去以后，齐昀舒才发现自己始终都只是个世俗意义上最凡俗不堪，不破红尘的普通人。 有七情六欲，有求于天却怨恨别离，淡不了生死，过不去情痴。 他为自己的“俗”而觉好笑，在脸上笑意未散时又听见手机铃声。 “喂？” ----
第65章 圆月在等你 李江燃轻手轻脚关好房门，走到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然后重新将手机拿起到耳边。 楼下的晚饭还在继续，李云舟同林霜将各自父母接到一块，趁着电视里头正吟诗作赋的时候过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李江燃第一个上桌，在桌上逗乐所有人之后默默放下了筷子。 他看一眼时间，为时尚早，或许齐昀舒也才刚刚吃完饭？ 李江燃打过招呼，下桌往楼上走去。拨打出去的电话以始料未及的速度被接起，他两步跨上几阶台阶，赶在对面说话之前先开了口。 他原以为对面也应当同自己这儿一样热闹，即使关着房门也能听见下头中气十足的说话声。李江燃看着窗外平复下心绪，这才察觉到，齐昀舒的背景音安静得奇怪，连他的呼吸都如此清晰地被收入听筒里。 “你在哪儿呢？没去姑姑家吃饭吗？” 齐昀舒坐起身来，路灯在他眼睛里留下一片模糊的光晕，他弯下身，从地上捡起根不知名的小野草来捏在手里玩儿。李江燃那头隐隐约约的笑声传来，听起来很是热闹，但又好像不在他身边，仿佛隔着距离，不甚清晰的样子。他想，他大概是为了这通电话，又一个人躲进房间里，不好好吃饭，不好好陪着家里人。 “去了。一起包了饺子，所以吃饭有些早，我已经走了。”他往旁边看了几眼，报了公园名字：“散了会儿步，现在在坐着休息。” “你一个人？”李江燃有些惊讶的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天：“路上人多吗？” “不多。” 齐昀舒跟着一起下意识摇了摇头，想劝他赶紧回去吃饭，却又有些不知从何开口，只好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诶？怎么了？” “下楼去吃饭吧，我先挂了。” “诶诶诶！！等等！” 齐昀舒听见对面安静了一瞬，再说话时声音比起方才小了许多：“我已经吃完了，对晚会没兴趣，所以才想看看你在干嘛。” 对面忽然放起音乐，将他的声音淹没其中。齐昀舒将听筒拿远些耳边，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听歌。 “就.....就想听了呗。” 他没再过问什么，今天过节，齐昀舒也不想主动先说再见。这会儿一个人坐在路边，正好也没什么人搭话，他换只手接过电话，跟李江燃轻声细语说了声节日快乐。 “你也是。你天天快乐。” 节日祝福超级加倍还到他面前，齐昀舒轻笑两声，那头的音乐声忽大忽小，在一阵音量的暴涨后音质陡然改变，似乎由听筒变成了音响，从里头再也捕捉不到那些热闹的人声，连同李江燃的声音也一起被不分主次的遮掩住许多。 “跟你说个好消息，要不要跟我一起分享？” “什么？” 又是一段几秒的空白，熟悉的粤语情歌在秋风里同身后摇曳着落下的黄叶一同开始低吟浅唱起来，他听见李江燃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出郑重的模样好像就在眼前。 他应该穿着大衣，房间里开着亮亮的灯，站在那扇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亮着柔柔过路灯的花园，开着音乐同自己笑着继续这通来电。 “我入股了顾醒山的工作室，以分公司的形式挂靠在本家旗下。” “我现在也是有工作的人了，怎么样，这算不算个好消息？” 顾醒山的能力卓越，李江燃同他磨合过这么两次，如果有想要自立门户的念头首当其冲同他合作。齐昀舒在许久之前第一次收到他发来的图纸时就隐隐察觉到今天这一幕的发生，从小到大的熏陶让他比起其他初出茅庐的新人而言更具有市场敏锐性，能够把握和感知别人无法预知的风向和空缺，充足的行动力成为另一个不可或缺的加成，他同顾醒山的合作从一开始就瞄准了成功的结果。齐昀舒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能够见证他人生这一次珍贵的迈进而觉珍惜。 “算。”他思考片刻，又接着这个简短的回答继续：“要不要给你办个庆功宴？” “好啊，我想吃你做的菜，还有上次你泡的小咸菜。” “庆功宴吃咸菜？” 齐昀舒笑出声，伸手抓了抓额前的头发。天气在一夜一夜的雨里头悄无声息的变得越来越冷，再过些时日，连头发摸着都快凉手了。他看着手上那个昨天翻箱倒柜连夜找出来戴上的塑料指环，磨蹭过两下，想了想自己搁在墙角的两个泡菜坛子，盘算着找个容器来匀些给他带回去。 “咸菜怎么了，吃饭不就是吃想吃的东西吗。”对面的人也笑起来，忽然之间又好像忽然记起什么来低呼一声：“那天跟你一起买的蛋糕没让你带走，生病以后忘了这回事，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吃了。” “你想吃？” “庆功宴嘛，有个蜡烛好像更有气氛？” 当时一起去的超市离自己家有段距离，齐昀舒重新规划起买菜的路线，在心里模拟过一遍明天的班次。公交载着一车人摇摇晃晃行驶在城市道路之上，自己踏上出门的第一班公交工具时李江燃大概还在睡觉？他一向睡得晚，早上总是起不来床；提着东西回家时，他应当就快被阿姨叫起来吃午饭，穿着那身熟悉的睡衣眯着眼睛乱着头发从房间下楼去餐厅；处理食材归纳整理都需要时间，齐昀舒打算直接跳过午餐，慢慢悠悠准备用来招待他的晚饭，等到准备工作都就绪，李江燃应当也在来找自己的路上，除去路程的时间，他到达时恰好能够如同之前很多次一样帮自己递一递碗盘，抖一抖调料，最后端着热腾腾出锅的菜肴美滋滋的坐上桌前。 像以前那样相对而坐，在蒸腾的热气之中轻轻碰杯，甜丝丝的液体入口，说不清嘴角上扬是为着饮料还是随之流露的真心。 “好，我去买。选个什么数字呢？” “22？”对面沉吟片刻：“正好下个月过生日。” 下个月？齐昀舒下意识拿远屏幕确认过今天的日期，又重新向他确认过月份。 “十一月二十二。”李江燃的声音变小一点：“一放假就总觉得已经十月了。” 那还算有些时间。他放心些许，从一个想象跳转到另一个想象。李江燃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这次请他吃过饭，下次再用同样的方式会不会略显敷衍？可他好像什么也不缺，平日里穿的用的已经足够好，再送些同类的只怕也逃不过闲置的结局。 他想起那个收进抽屉里的戒指设计稿，认真思考起来这是不是将它送出手最好的时机。 眼下还有两个蛊灵没能回到自己手里，若是它们都还保持着原貌，想认出找回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事儿齐昀舒赌不起，所以只能暂且将告诉李江燃真相的时机再往后稍稍。 其实他也拿不准这个时间，只是从心底里本能的觉得，十一月不行。 齐昀舒找了很多个借口，觉得仓促，觉得完不成事，甚至连已经准备好的上新事项也连带着又重新考虑过一遍。这么风马牛不相及地想过一遭，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只是因为，他不想在他生日的月份里给他留下什么关于自己的，不好的记忆。 这么想下去，齐昀舒觉得，这枚戒指大约是送不出手了。带着希望和期待做出来的东西戴在他手上，收进他衣兜里，若是时常见着东西，人却早就分道扬镳，睹物思人，总归会惹出些不太好的情绪。 浅一点不过烦躁怨念，深一些....... 会深到什么程度，齐昀舒不敢在这件事上多加想象。把握尺度太难，不论超过还是不及，自己心里都不那么痛快。那张稿纸在无形之中又被他往更隐蔽的地方推了推，最后一裁终局做出定论。 那就等到十二月吧，辞旧迎新，也是时候同过去的一年挥手作别。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只是在想该做些什么菜招待你。” 思绪重新被拉回，齐昀舒被李江燃的话带着走，零零碎碎就着菜这个话题说了好半晌的话。一直到许久不再有路人经过他面前，齐昀舒活动两下脚踝，看着时间准备离去。 兴许是拉伸时候衣料摩擦的声音引起李江燃的注意，对面的人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动作，问他是不是打算离开。 “嗯，公园九点半关门，我该走了。” “就沿着外头的路走回家吗？” 这问题问得着实有些怪异，齐昀舒有些好笑，却也只是肯定作答。来时路上亮着的路灯在人渐渐离开后好像变得更显眼许多，他沿着一道一道的指示标志踏上滨江路的石阶，重新回到上头修建起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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