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先生说他很快回来,让你在病房里等。”程季道。 “我需要轮椅。”那颂对电话那头的护士道。 程季提醒道:“您现在最好躺着别动,大夫说的。柯先生也……” “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那颂换上不算凶的表情看着程季,“我没记错,帮柯桦掰开车门的人是你。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少听他的,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同理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听懂了吗?” “可是,我跟柯先生私人签了两年雇佣合同。违约或泄露雇主信息,我都得……” “他敢。”那颂掀开被子,用唯一能动的手搬着打石膏的腿往床下挪,“你救了我,你现在跟他要求升职加薪,他也能如你所愿。” 程季眼睛里闪过精光,嘴巴慢慢张大,仿佛才明白自己即将走上人生巅峰一般惊叹的连自己都不敢置信。 “可,可以吗?” 病房门推开,保镖推着轮椅进来。护士站在门口提醒:“你还不能下床。” “溜达一圈马上回来。”那颂对护士道,他朝程季招手。程季迷迷糊糊上前接过轮椅推到床边,然后弯腰抄起床上的人,轻轻松松抱到轮椅上。 那颂:“谁他妈让你抱我的!” 程季:“(⊙o⊙)…”我抱了吗? 那颂恨不能跳起来捶程季一顿。他操控轮椅往外走,程季立刻小跑着跟上。出了病房,他对程季道:“打给杨屹,问他在哪儿。” 程季拨给杨屹,得到的回复是重症监护室外面。李恒洋正在抢救。 那颂赶到ICU的时候,尹薇刚到。 看见他尹薇面露诧异,又看向柯桦:“这么严重。” 柯桦朝尹薇颔首,走到那颂面前蹲下整理他歪斜的石膏腿。“不困吗?” “怎么了?”那颂朝ICU紧闭的门抬抬下巴。 尹薇也走到两人身边,同问道:“怎么突然不行了?” “管家把我出事的视频放给他看了。”柯桦道。 尹薇难以置信一瞬突然冷笑道:“真是荒唐。那是他这几年唯一信任的一个人了。” “你出事,他激动什么?”那颂很不理解,李恒洋对柯桦又是威胁又是掌控,看见柯桦出事,怎么还激动地进了ICU? “他年轻发迹那会儿,找大师批卦算运势,大师说他这辈子财运亨通,只是没子孙命。”尹薇望着紧闭的门轻声道,“一辈子心狠手辣的,做事不肯留一线。那些因他家破人亡的都诅咒他断子绝孙。我们结婚第二年他便出事了,走投无路的人什么阴损的招数都用……出事后他满世界飞了一段时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不能生育了。李逸的病和他的病,让他坚信自己被命运捉弄,他疯狂报复那些人,后来查到柯桦,他又觉得命运还眷顾他。他甚至打李逸的主意不惜犯罪也弄出一个孙子……这种人……老天爷怎么会放过他。” 尹薇说完发觉最后一句话有歧义,他看柯桦,却见柯桦垂眸看着那颂。 柯桦反复抓握那颂冰凉的手。他朝站在远处的程季招手,又对那颂道:“回去等吧。” “不。”那颂斩钉截铁道。他现在才弄明白为什么有人要置柯桦于死地。他不会为李恒洋病重和即将死亡难过一点,但是他为柯桦难过。为柯桦平白无故被波及,为柯桦一言不发的承受。“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 —— 当夜凌晨一点半点,李恒洋走了。 按照他生前遗愿,儿孙要在床边守孝一夜。当夜便回了李恒洋常住的“家”。 尹薇不会将小婴儿放在李恒洋身边,她抱着孩子坐在客厅里。柯桦守在卧室里,那颂坚持跟着他。他去哪儿,那颂去哪儿。 柯桦找来毛毯盖在那颂身上。那颂的眼睛静静地望向窗外单调乏味的黑夜道:“我守过我姥爷。当时,宣和在外地,宣静怡在国外。” 柯桦在他旁边坐下,手臂搭在他肩上,隔着轮椅扶手紧紧挨着他。 卧室里没拉窗帘,只开了夜灯,月光混着灯光洒在床上。李恒洋仿佛睡着了一样。 那颂转头看他:“其实我的脾气像我姥爷。他对宣和从来没好话,动不动又打又骂。”他顿了顿,“但是昨天我问宣和,后悔了吗?他说没有。唯一后悔的是,当初没用温和的方式解决他和奶茶的事,他知道姥姥和姥爷会原谅他……姥爷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是他不许我告诉宣和。” “告诉我也一样。”柯桦擦掉他眼角滚下的泪。 “碰我伤口了。”那颂推开他。柯桦知道那颂不在意自己的伤口,痛感也没那么强烈,他只是顾及这种本该肃穆的环境。 “离开对他来说是解脱。从□□到精神。”柯桦望着床上的人道,“有些人一生都在痛苦,想要的太多,得不到的也多。他就是这样的人。他想要所有人仰视他,想要高高在上,想要呼风唤雨,想要为所欲为……他仇恨抛弃他的人,仇恨这个世界,仇恨得不到的一切和失去的一切。开始我也恨他,可是渐渐地,我只觉得他可怜,我从没那么可怜过谁。有时候觉得学校里的流浪猫都比他幸福。” 那颂破涕为笑。“猫现在比你都幸福,本少爷在这个城市给它们安了一个家。” “还举办了婚礼。疯子。”柯桦偏头看他,昏暗中眼睛亮晶晶的。 “你怎么知道……我对面的别墅?”那颂也看向他,抓着他衣领拉近,“你偷窥多久了?” “偶尔,去多了怕被发现。”柯桦坦诚道。 那颂心里不合时宜地泛出丝丝缕缕的甜。他松开抓着衣领的手,黑色领带被他抓皱了,他把领带抚平,偏头看了眼李恒洋。“他是那雍头顶的乌云,乌云终于散了。不知道那雍会怎么反弹。” “有你呢。”柯桦道。 沉默蔓延了半分钟,那颂忽然问:“毕业了吗?” 按理,今年6月份柯桦大学毕业。但是四月中旬,李恒洋第一次被媒体爆出病重的消息。当时柯桦有多忙可想而知。 “延毕了。”柯桦道。 那颂把搭在肩上的手甩开:“我不跟没毕业的人交朋友。” “过完年回去。”柯桦道。 “我陪读。”那颂道。 “陪读用不着,陪睡可以。”柯桦道。 话题隐约有不受控制的趋向。两个人都不在说话。 但是这种环境不说话,也哭不出来,诡异中透着尴尬。 几分钟过去,那颂用胳膊肘捅了柯桦两次。 “你让杨屹去找秦简,什么意思?”那颂实在无聊问道。 “谁告诉你我会去给周从一庆生?秦简。”柯桦自问自答道。“周智是告诉过他,我有喜欢的人,却没告诉他是谁,他查我,能查到的东西都是杨屹他们准备好的信息和材料。他找你填词作曲,你就真以为是填词作曲这么简单?” “我……”操!那颂又惊又怒,转念一想秦简为什么要搞他?“是你?” “昨天有两拨人,一拨错把你认成了我,另一拨从恒洋大厦开始跟踪我,后来看见卡车冲向我,他们寄希望于卡车能把我碾碎,最后选择旁观。” “你什么时候能从恒洋抽身出来。”那颂搓着轮椅扶手,呼出的气都有股焦糊的味道,“回你舅那儿……” 柯桦按住来回搓动的手,“快了。尹薇会暂时接手我的工作。” “她还是想要恒洋。”那颂道。 “她活不过我,而我活不过那个小孩儿。”柯桦直白道,“总有一天,我会是小不点唯一的亲人,而小不点会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你不想有一小不点?”那颂问。 “你能变多小?”柯桦看着他认真地问。 那颂不可抑制地想歪了。嘴巴张开又合上,把不合时宜的话咽了回去。“我认输。” ----
第57章 半夜起了风,刮得前庭后院的树和灌木呼呼作响,掺杂着数不清的脚步声和指挥声。 杨屹敲门进来,直接道:“秦简躲到秦老爷子那边去了。秦达生说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是秦简做的他会亲自把儿子送去公安局。” “丧事办完如果秦家还没动静,报警。秦家人一律不见。”柯桦道。 杨屹应下,又说起灵堂的布置。 “按他要求布置。”柯桦道。“他自己写了策划书,在书桌抽屉里。” “葬礼策划?”那颂问。 “嗯,非常详细。”柯桦道,“他的事,从来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这点,你也一样。”那颂语气嘲讽道,“地皮说捐就捐,说离开就离开,说不见就不见,说合好就合好,你听过第二个人的建议吗?” 柯桦偏头望着他,楼下路灯全部亮起,清辉落在他眼底。美得让他心动。他动了动搭在膝盖上的手,想牵他。 “不是,我也容易动摇。”柯桦道,“如果小舅或姥姥不许我捐地皮,我不会捐;如果你不走我也不会离开。” 所有的事情都有它发生的理由。他以为柯桦是按下“开始”键的人,柯桦以为他是按下“开始”键的人。到底是谁触动了那个键,到现在为止已经不中,因为他们即将迎来曙光。 “我对我的葬礼也有规划。”那颂伸手抹了抹窗户上的白雾,“我说过我要葬在河边。” “非得污染我的河吗?”柯桦抓回他乱画的手攥紧,“回头我找块山头买个双人墓地,挖一个坑,多省事。早晨一起看太阳升起,晚上一起看太阳落下……” “那得买山头上那块。否则没办法既看太阳又看夕阳。” “我喜欢朝南面的。” “我选朝东的,夕阳没劲。” “那个,我觉得房子还是买南北通的比较好。” 柯桦和那颂一起回头看向卧室门口。程季还是一身黑西服,笔直地站在卧室门口,脑瓜顶几乎碰到门框顶端。 那颂道:“南北通的是地道不是墓地。” 程季:“!!!” “有事?”柯桦问。 程季:“物业经理来了,说有媒体等在小区外面。” “不进别墅区不用管。”柯桦道,“媒体的事让秦秘书去对接。” 门关上,卧室里又安静下来。 “周从一找你怎么办?”那颂问。他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出事跟秦简脱不了干系。周从一如果为秦简登门求情,柯桦碍于周家,会饶了秦简吗? “周智一直想找人治治她的恋爱脑。”柯桦道,“还说她有吸引渣滓的气质。” “真损。” “有你损吗?你把周智他俩撵出去,知道他俩现在住哪吗?” “哪儿。” “恒洋酒店套房。” “我上次睡得那间?”那颂甩开攥着他的手。想起那天的破事,那颂牙根就发痒,“请问当晚那屋还有谁?” “你没见到那群人?”柯桦一本正经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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