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客人不多,正好有空,老板让给送过来。里面放了香菇和千张,放炉子上再煨一会儿就能吃了。”师傅把挂在手腕上的袋子放到桌上“手擀面,不够的话打电话。”抬眼看见桌子旁边的男生,夸张地往后仰了一下脑袋。“哎真帅啊!” 那颂的怒火被这句话给剿灭了,转头看向河那边。 柯桦把砂锅放到炉子上,打开火,转头也看了一眼那颂。那颂美得眼角、嘴角都翘着,刚刚仇深似海的样子大概是他眼瘸了。 “今天民宿满园了,采摘园人也不少。”师傅往四周扫视一圈,“没人往这边来吧?” “没有。”柯桦说,“明早我把东西送过去,不用不过拿了。狗还得麻烦你们。” “不麻烦,养鸡养鸭养狗,都一样。”师傅说着手搭在额头上往西边看,西边是他来的方向。西边有条丘留拐弯的红砖路,路通往民宿和采摘园,两旁是棠棣花。两个拿着相机的男人从民宿方向走过来,边走边拍棠棣花。 师傅收起笑脸,严肃地说:“我去看看,你玩你的。” 柯桦皱眉看着民宿的方向,眉眼间隐约浮现一层戾气。 那颂看了柯桦一会儿,他不知道柯桦为什么不高兴。憋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不让过来?” “……不对外开放。”柯桦说。 “???”那颂偏头看柯桦,他指向河对岸的果园,“那边连个门都没有,谁都能进吧?” 柯桦斜睨他一眼。“并不是。只有你,有幸被大狗撵。” “操!”那颂气笑了。 柯桦横他一眼。那颂挑眉问:“所以这边都是你的?” 柯桦没说话,眯眼瞧着那边。 大狗嗅到陌生人的气味,往民宿方向冲了几米,被柯桦呵斥,非常不情愿地停在半路,仰头朝那边狂叫。 拿着相机的两个男人浑然不觉害怕,大步朝这边来,而起举起相机到处乱拍。 “干什么的?这边是私人地盘不许擅闯!”师傅一边朝那两人挥胳膊一边大声喊,“回去!这边有狗,咬到可不负责!” 师傅喊声洪亮,惊动了杨树林里的鸟,群鸟呼啦啦飞起一片,河里的鸭子嘎嘎叫起来。大狗一看都叫了,也不差自己,于是扯着嗓子朝西边狂吠。 “不让进吗?我们就想拍点原生态照片,可以吗?”其中一个男人边往里走边大声问,他说着举起相机朝柯桦所在的方向拍了一张。 柯桦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那颂也跟着一偏头。他们都面朝西边,夕阳灿烂的余晖本就照得人睁不开眼,男人手里的相机也闪了一下。 柯桦大步迎了过去。 师傅张开两只胳膊把人往外推:“怎么听不懂呢!说了是私人地方,不让进就是不让进,赶紧出去!” 柯桦走到一半,师傅强横地把人推走了。远远地还能听见有人问:“对面果园能拍照吗?” 脾气一直很好的师傅几乎是嚷着说:“那也是私人的果园!你们怎么回事!再硬闯我报警了!” “不是你们民宿和采摘园的地方吗?” “我们民宿和采摘园只租了一半,剩下都是人家自己的地方,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声音越来越远,但是吵嚷声听得人心烦。 那颂走到柯桦身边,问:“什么人?”他猜柯桦大概知道,否则不会那么反感,有一瞬间他以为柯桦要冲过去揍人。 “开发商。”柯桦瞪着那边说。 直到吵闹声消失,枝叶沙沙声重新覆盖这片地方,那颂才从柯桦脸上收回目光。他的视线越过柯桦看向波光粼粼的河,看向对面硕果累累的果园,看向河上游的荷花田,看向刚漆过的火车头,看向火车后面不算大的山包,以及山包上大片大片的树林…… 算上他路过的旧工厂区和养殖区,再加上他没看到的民宿和采摘园……这么大一片土地,而且靠近城市生态公园。 这片地方能保留至今,柯桦也好,柯桦家里的长辈也好大概都被搅扰的烦不胜烦。 不想卖,无非那么几个原因:一是价格谈不拢,二是这片地方存在本身比开发商估的价值更高——或许是为了打造这里的人,或许是想留下什么回忆。 果园不起眼的木桩门,风吹日晒下几近腐朽的火车外壳,一只傻乎乎的老狗,两个摇起来总是吱吱乱想的摇椅,明明不擅长钓鱼却总是摆出来的姿势…… 果真是个木头。 啤酒鸭是那颂离家出走后吃到的最好吃的一道菜,当然,奶茶煎的牛排也不错,只比啤酒鸭逊那么一点点。 柯桦坐在折叠椅上,拆着鸭肉喂大狗,又煮了一锅鸡胸肉西蓝花狗饭倒在大狗的餐盘里。 那颂看见那一盘颜色鲜艳的狗饭,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过得还不如一条老狗。午饭三文鱼虾子面配鸡翅,晚饭鸡胸肉西蓝花饭配鸭腿。 “它是不是还得吃顿宵夜?”那颂酸了吧唧地问。 “吃宵夜吗?”柯桦勾勾狗耳朵。 大狗开心地表演了一个原地咬尾巴转圈。然后冲柯桦和那颂分别叫了一圈。 “他说吃。” “你是狗吗?”那颂不服气问,“我也吃。” “你是狗吗?”柯桦回头看他,见他拆了一盘鸭骨头,“啃得还挺干净,行吧,你俩一起吃宵夜。” 那颂那骨头扔柯桦,柯桦偏头躲开,骨头砸进了狗餐盘里。大狗不高兴地朝那颂叫了两声。 换做之前,不,换做一个小时前,那颂都不会跟一条狗客气,一个小时后的现在,他只朝大狗象呲了呲牙,毕竟是一只拥有私人领地的豪狗。 他朝大狗凶巴巴地呲牙。大狗歪头疑惑看他两秒秒,又给他表演了一个原地咬尾巴。 柯桦笑了一声。这是他一个小时里唯一的一个笑脸。 ----
第22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样子。西边天上彩霞一层层重叠出艳丽的形状,东边则铺满厚厚的青黑色云朵。风把堆在窗台上的纸吹到地上,吹得纸张狂飞乱舞,哗哗作响。 宣和迈进院子里就看见风裹挟纸张乱飞,那颂枯坐窗台仰头望天,岿然不动。 宣和弯腰捡起一张张曲谱,“快下雨了。” “想露营。”那颂忽然说。 宣和捡起最后一张,起身看行这两天情绪不太高的外甥。“周六那天去露营了?” 那颂眯眼盯着彩云和雨云交汇处那一条还未被吞噬的蔚蓝。“周六你俩去开房了?” 宣和噎的抿了下嘴,开门进屋,不想跟熊孩子聊天了。那颂跟进屋,躺到沙发上,又莫名其妙地说:“想吃啤酒鸭。” “谁会做找谁去。”宣和没好气地说。“我们奶茶让你逼得厨艺都精进了。” “正好开个餐厅,奶茶店太low。”胳膊搭在眼睛上,闭上眼,眼前不是烤鱼、烤翅、烤蘑菇、就是砂锅啤酒鸭,和第二天早晨迎着日出吃的火锅面。 宣和气笑了:“管的倒是宽。” “谁想管你们。”那颂翻身面朝沙发背。昨晚睡的晚,早上起床的时候都十点半了。下午柯桦不在学校,所以这一天他都一个人待着。 “不舒服?”宣和的手从沙发靠枕间钻进去,摸到冰凉的额头,“玩够了没意思就回吧。” “不。” 宣和坐到沙发上,“周六跟柯桦出去了?”装睡的人一动不动,宣和从茶几下面抽了本杂志翻着。“那颂,你现在很像你妈。” 抓着靠枕的手突然攥紧,那颂感觉心脏突然被揪了一下。他闷在靠背里喊:“你不像!?” 宣和笑笑:“我有记性,你有吗?” 露在外面的眼睫颤了颤。那颂突然坐起来,一条腿盘在沙发上面朝宣和。“我需要长什么记性?我现在只想把那个女人从那雍身边撵走!其它的我管他!” 宣和看着那颂,半晌不动不说话,只那么静静望着他。他的眼里波澜不惊,静的没有情绪似的,像洋娃娃的无机质大眼睛,看得人发毛。 那颂渐渐感觉心里虚的支撑不住身体,寒意从骨头里往外钻。他垂眸,盯着杂志精美的封面出神。像吗? 从小到大,凡是他身边认识他妈,稍稍了解他妈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说“你妈太能作了”。他虽然不懂,但自觉不是什么好的评价。直到他妈闹着跟他爸离婚。 婚离了,又要复婚,复婚没多久,又要离婚。 那时,宣和在上大学,被姐姐闹得回来安抚全家人。宣和跟他说:“你爸是我见过好脾气的男人里脾气最好的那个。” 他也这么觉得。 就是脾气如此好的男人,在宣静怡第二次提出复婚后,一口否决。 宣静怡后悔不已,痛苦到自杀,大概为了转移痛苦或者为了转移注意力,一年换几个男朋友,带着上小学、上中学的他全世界旅游。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一个学期是全部上完的,总会中断,不停地中断。 他十四岁生日,宣静怡带着小男朋友和他跑去南非寻找一个古老的部落,沉浸式体验当地的生活。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感染了当地的变异种病毒,当地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束手无策。简陋的医院里每天都有几十甚至上百人被抬进来,隔天或几天后再被抬走。 最后是那雍和宣和把他从当地带走的。 他第一次见那雍跟宣静怡说狠话,就是那时。 登机前,那雍拨开宣静怡抓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世界上可以无条件包容你的人都被你搞得遍体鳞伤,搞得鸡犬不宁,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吗。我不会再跟你复婚,那颂更没必要舍命陪你任性。醒醒吧宣静怡。” 姓宣的人骨子里都作——这是熟悉他们的人公认的事实。宣和比之宣静怡差了点,但是也把奶茶惹得远走他乡,就算爱都不敢见他。 宣和大概是怕身体里留着一半宣家人的血的他也会这样。 可他并没有跟柯桦谈恋爱,也不想。宣和想多了。 “我没她那么蠢。”非得用那种拙劣方式验证一个人有多爱她。 “希望吧。”宣和放下书,拿着平板往厨房走,“啤酒鸭是吧,我试试。” “不,我已经不想吃了!”那颂坐在沙发上喊。 宣和边搜教程边说:“男人,说出去的话,怎么能轻易收回,等着。” 那颂咬牙拿脑袋狠狠撞了一下靠枕。让你嘴欠! —— 车子停到小舅的停车位上,柯桦刚转身,旁边突然蹦出一个人。 “哈!”柯茗茗张牙舞爪地蹦出来,脚踩进植草砖的孔里,身体一歪,“啊~~~~~” 柯桦一只手条件反射去堵耳朵,一只手拽住一下柯茗茗的胳膊。 “妈呀吓死我了!出师未捷身先死。”柯茗茗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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