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刘赫正终于回过神似的重新露出笑容,“这要是被有心人拍下了可有文章可做了!” 见他恢复了方才幽默谦和的态度,中心主任松了一口气,给他指了一楼洗手间的方向。 两分钟后,刘赫正像个特工一样,从洗手间旁边的楼梯间不管不顾地冲上二楼,神不知鬼不觉地戴上了口罩,在转到人多的走廊后,放轻放缓脚步,同时貌似不经意地四处张望着—— 幸而很快被他发现了目标,刘赫正便连降低存在感也顾不上了,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方才在正门口的匆匆一瞥,尽管对方戴着口罩戴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刘赫正还是一眼认出——那是郑星。 当他终于拦下郑星,喘着粗气站到他对面后,全副武装的郑星先是目瞪口呆地望了他几秒,随后拉着他疾步走进了身边的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一对一的康复训练室,刘赫正上午来参观过的——幸好此时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严格来说还多了一个人,刘赫正把目光放在郑星牵着的——一个小男孩儿。 大概五六岁吧。也戴着口罩,眼睛虽然没有看他,但那双眼角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十分漂亮……跟某人的好像特别相似…… 刘赫正抬起头看向郑星,同时试图把一个从在一楼瞥见他时就产生了的十分荒谬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海。 “你这是……来做义工?”刘赫正试探着问道。 郑星则严肃地望着他,仿佛在这一瞬间下了什么决心—— “这是我儿子。”他拉下口罩,一字一顿地说。 “你什么?”刘赫正下意识追问道。 “我儿子。”说完这话的郑星露出了一丝笑容,摸了摸身边小男孩儿的头。 “你、儿、子。”刘赫正无意识地重复道,蹲下身也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跟你长得挺像的。” 所以现实永远比想象更荒谬。 郑星的笑容反而因为刘赫正的评价变得更真切了。 “你好,”刘赫正找回心神,跟小男孩儿打招呼,“我是你……刘叔叔。” 小男孩儿置若罔闻,没有回答,甚至还是没有看他。 因为刚刚听了不少关于孤独症儿童的知识介绍,刘赫正十分震惊地望向郑星,迟疑着,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这是……孤独症?” 后面的三个字,几乎是气音了。 郑星叹了口气:“严格来说,是孤独症谱系中的一种——他的智力和语言能力都没问题。” 心理学常识此时异常丰富的刘赫正脑海中对号入座了一个词语——“阿斯伯格综合征”。(也是方才中心主任跟他介绍过的。) 跟这个医学名词一起涌入脑海的还有一个念头—— 原来,那个让他每每辗转反侧的,郑星斩钉截铁拒绝他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郑星有一个儿子,还是一个……特殊的孩子。 刘赫正扪心自问,这个理由,足够了。 有一个瞬间,他突然很想给郑星一个拥抱。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放弃。最终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郑星的肩膀。 郑星对他报以微笑。刘赫正知道,他的意思,他都懂了。 当然刘赫正还有很多疑问,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场合——何况他也该走了——于是他迅速整理好思绪,再次俯下身,对那个视他如无物的小男孩儿笑了笑: “叔叔赶飞机要走了,小帅哥再见啊!” 郑星望着他:“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刘赫正用力点头,再次拍了拍郑星的肩膀,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十一点,刘赫正刚到酒店,郑星的微信就发了过来。得知刘赫正说话方便后,他发起了视频通话的申请。 “这还是第一次在手机屏幕里看你。”刘赫正坐到沙发上,温柔地笑。 郑星也微笑着,仿佛是在跟朋友唠家常:“手机里的刘影帝就像屏保照片一样。” “妈呀,你这话太有水平了,我都要飘了。”刘赫正笑得更灿烂了。 “我想当面跟你说来着,到底不方便,勉强用视频代替吧。”郑星解释说。 刘赫正点了点头:“对了,你儿子呢?睡了吗?” “睡了,他去年就开始自己睡了,只是需要陪他睡着。”郑星解释道。 “他叫什么名字呀?” “大名儿叫郑文孝,小名儿叫笑笑。” “很惊讶吧,”不等刘赫正再次开口,郑星接着道,“我刚知道他的存在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惊讶。” 刘赫正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整个故事狗血的要命,”郑星苦笑道,“我年轻那会儿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没少嘚瑟荒唐,男女不忌,来去自由,笑笑妈妈算是跟我短暂交往过一段时间吧,甚至没有确定什么,很快就没联系了。等一年后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抱着笑笑了。” “所以她是想用孩子威胁你?” “算是吧,不过好在她主要是图钱而不是图我的人,所以并没有昭告天下逼我娶她。接着我们展开了为期两年的纠缠,好几次都准备破釜沉舟走法律程序了,好在后来她爱上了一个男人,着急摆脱孩子,才终于不再坚持天价,让步拿钱走人了。” “你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隐退的?” 郑星重重点头:“是啊,从发现笑笑存在时起——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成为把柄,更不想让他沦为笑柄。” “那,笑笑是从一开始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吗?” “算是吧,婴儿期不那么明显,但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一些蛛丝马迹。他其实说话挺早的,两岁半已经可以讲很复杂的句子了,但是他只跟最亲近的人讲话,不熟悉的人他直接视为空气。 “虽然他妈妈总带着他跟我见面,但他是几年前他妈妈走后才跟我住到一起,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才发现他不对劲,带他去看医生,做干预的。这几年来也有明显的进步,比如他以前刻板行为特别多,尤其是他妈妈刚走那会儿,现在好多了,其他方面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进步……” 刘赫正点点头,这寥寥几句,隐藏了多少心酸,只有郑星自己知道。 “所以,这种情况……是遗传?” 郑星笑了笑:“目前这个病的病因应该还没有什么权威的说法,遗传因素、孕期服药之类的都有可能吧,虽然我谈不上多了解笑笑妈妈,但她怀孕的时候应该也不是个消停的人。”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暗淡下来:“所以,说到底还是怪我。让自己的骨肉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是我活该。” 刘赫正急忙安慰道:“你这么通透的人,怎么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再说了,就算不是个普通孩子吧,笑笑也是上天给你的礼物不是吗?” 郑星领情地笑了笑,十分勉强。 刘赫正搜肠刮肚:“我今天听中心主任说,阿斯伯格的孩子,很多都有一些特殊才能……” 郑星的笑容终于真切了些:“笑笑的乐感确实很好……” “我就说吧!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刘赫正急忙道,说着灵光一现,“对了,你英文怎么样?” “还行吧,之前当红的时候被公司押着恶补了几年,这几年为了笑笑又读了一些英文文献。”郑星不明所以地答道。 “那就好办了,我有个亲戚是心理学大佬,回头我让他帮我搞些国外的资料过来给你看看。” “那就太感谢了。” “小意思,你一会儿把地址给我,我要到了就直接寄给你——你放心,在我这里不会多出一个知情者来。” “这个我相信。”郑星微笑道。 刘赫正言出必行,第二天就打给那个心理学大佬的亲戚,跟她要相关资料,越全越好。那亲戚正好欠刘赫正一个人情,很快就打包了好几个G的资料发过来,据说都是国内外最新的相关研究成果,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很有助于家庭干预的内容。 刘赫正利用少得可怜的拍戏空余时间把这些资料全部打印出来,逐份的艰难学习,中文的还好说,英文的部分硬是用坏了一支翻译笔,总算把资料分门别类,去粗取精,把适合郑星的资料发了顺丰给他寄了过去。 过了几天,刘赫正又在自己的手机上下单,给笑笑买了一堆有助于培养沟通能力的玩具学具寄过去。这对刘赫正来说也很不容易,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买东西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从来不需要自己亲自处理,他的橙色软件甚至没有绑定支付软件。 又过了几天,刘赫正又在做了大量功课之后,买了一大堆这个年龄孩子爱吃的零食寄了过去。 ----
第25章 跟你一起对他好 再过了几天,郑星终于忍不住再次打了电话过来。 “咱就是说,你是不是收货地址选错了?” 刘赫正嘿嘿笑:“是是是,我都三十多了,还只爱喝旺仔牛奶。” 郑星也笑了两声:“行了,我已经充分了解你的心意了,再寄的话我可真没法还了。” “谁让你还了?” 郑星叹了口气:“赫正,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知道,”刘赫正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给你买的。” 郑星还想说什么,被刘赫正抢白道:“多一个人对笑笑好有什么不好的?知道他存在的人很少吧?他从小就没怎么接触外人吧?多一个人真心对他好,有什么坏处吗?你不是看过很多心理学的书吗?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他的话让郑星有些动摇——毕竟他说的肯定是对的,笑笑从小的生活就很封闭,这对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 刘赫正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不想欠我人情,我发誓不用这事儿道德绑架你行了吧?朋友之间互相帮个忙也很正常吧?是你答应跟我当朋友的!” “可是赫正,”郑星天籁般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那么悲伤,“笑笑他很可能,并不会对你做的一切有任何回应。” 刘赫正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坚定道:“那就说明他更应该体验更多的爱和关注!” 隔着手机,郑星沉默了,刘赫正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等着。 半晌,郑星再次开了口:“刘赫正,我该说你通透呢?还是傻?” “你可以说我傻得很通透。”刘赫正笑道。 虽然郑星始终没有说出同意的话,但刘赫正再给他寄资料寄玩具什么的,他都只是拍个照片发过来,说声谢谢,再没有抗拒过了。 有一次还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的笑笑十分专注地在玩刘赫正送的一个玩具,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郑星的声音在一旁问他:“笑笑知道这个玩具是谁送的吗?” 笑笑专注于玩具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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