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 香烟在指间折成好几截,但那失态仅仅是眨眼间的事,伴随着手机来电的嗡嗡声,闫琢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来,借此压下心头暴戾,接起电话。 “闫总,停车场的监控我拿到了,但因为摄像头比较老旧又离得远,收录的声音不全面,我发给您,您看看。” 手机震动两下,闫琢点开视频。 司机说的没错,由于停车场监控设备很长时间没更新换代,视频像素并不高,声音也不清晰。 能听见的只有断断续续林若冰没控制住脾气,大着嗓门怼玉小小的几句话。而荣璟跟玉小小似乎都刻意放轻了音量,二人说了什么,半个字也听不见。 不过凭林若冰的几句话,大概也能判断出来,她应该是认定玉小小故意坑害荣璟。 划着进度条把几个人的动作神态反复看了几遍,闫琢走回客厅,把手上的烟丢进垃圾桶,坐进沙发里,眸底情绪晦暗不明。 作为“受害人”,玉小小是公司重点关照对象,今天警方通告出来,星光就约见了玉小小—— “Death暂时被排除了嫌疑,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们二位之间那天有误会?”小会议室里,负责管理娱乐组的经理柔声问玉小小。 她也是从在场目击者的口中得知,在主播大会上,玉小小跟大神主播Death单独去了休息室,十分钟后她从休息室跑出来,神色慌张地跌在了人群之中,小声喊道,“救,救我。” 紧接着有人发现玉小小手脚发软,面色潮红疑似被下了药,连忙叫了救护车又报了警,追出来的罪魁祸首Death也被众人堵在了门口。 场面一度很混乱,尤其Death还不顾阻拦强行逃离现场,让这件事看起来就是一幢很简单的大主播借着身份之便想要侵害女主播的恶性事件。 然而警方带走荣璟,查了几天,却排除了荣璟的嫌疑。 那天发生的事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因此星光想让玉小小的负责人试探一下这位“受害者”,看能不能挖出一些其他内情,但玉小小拒绝向公司透露事发当天的任何细节。 “对不起,我不想再回忆那天的事情,很抱歉。” 玉小小拎着包匆匆离开了星光,却在停车场与荣璟命运般相遇。 女生最后蹲在石柱旁捂脸痛哭的一幕反复在脑海中浮现。 闫琢抱臂微微仰头,头顶灯光倾泻而下,映得那双沉黑毫无情绪的眸子像冰冷的玻璃,那是个思考的姿态。 过了一会,他拨通一助林谦的电话。 可怜助理正跟女朋友享受着二人世界,猝不及防被老板拎起来,敢怒不敢言地,“闫总?” “希望没打扰到你,”闫琢客气而不容拒绝地吩咐,“跟玉小小那边联系一下,明天请她再来公司一趟。” 不到半分钟,林谦电话回过来,闫琢有些意外他的速度,却只听对方沉声道,“闫总,玉小小自杀了,这事已经上了热搜。” * 与此同时,柳木湾。 T市深秋多雨,半夜气温更是降得厉害,体感冷的好似置身寒冬。 荣璟眨掉眼睫上落下的霜粒,抬目望向远方。 他脚下是刚下起来的雨加雪弄湿的地面,旁边泛着凌凌波光的河水在深夜里静静流淌,而远处马路上,车辆疏落,只偶尔有闪着反光条的大货轰隆隆地经过。 闫琢不会来。 这是他在此等了两小时后得出的结论。 冷风从脚底只窜上裤管,荣璟站着没动,他知道自己先前头脑发热,有些太冲动了,但当下却也懒得动身回去,只任由刺骨的寒意渗透四肢百骸。 嗡—— 裤袋里的手机带着隐隐的不详震起来,玉小小自杀的消息也终于传进他耳朵。 “你这下算是直接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林若冰急的冒火,在家里客厅来来回回地转活像只无头苍蝇,“我就不懂了,这姑娘都有死的勇气,承认自己做错事就那么难!?” 她又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叮嘱荣璟道,“先不要上微博,也不要发表任何言论,我们不能自己乱阵脚,先看看事态发展,下午我们跟玉小小碰面时的话我有录音,如果有必要,我会联系营销号把它放出去……” 林若冰语速很快地把自己的计划说完,才发现电话那头毫无反应,只有粗重到不正常的喘息一声声传来。
第6章 他要死在这里,算什么? “荣璟?!” 河堤上,荣璟跪倒在地痛苦抱住头,明明气温已经低于零度,密密麻麻的冷汗却从他鬓角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当玉小小自杀的消息传进耳朵的刹那,嗡一声,尖锐耳鸣自脑中炸开,仿佛一把重锤突地砸在了神经上。 林若冰急切的喊声从电话里传来,可猝然而起的躯体化应激反应使他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只有濒死般的倒气声一声接一声从胸腔里震颤出来。 “荣璟?!” “Death,说话!” “我害了她。” 听筒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的含混低语,急匆匆抓起自己大衣要出门找人的林若冰猛然停住了脚步。 灯下她瞳孔微微缩紧,随即用力甩上门,大步走向电梯。 “Death,你听我说,这事跟我们没关系。” 她按下电梯,沉声道,“谁都想不到玉小小会去自杀。” “我们只是想要一个清白,寻求清白有什么错?” 林若冰话说的冷酷又平静,可她自己也在想,如果当时她对玉小小不那么疾言厉色,咄咄逼人,如果他们没有威胁玉小小要把并不存在的录音录像放出去。 那么玉小小是不是就不会寻死? 牵扯到人命,谁都无法心安理得。 □□璟现在的情况太不对劲了,听着对方粗重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喘息,林若冰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她跨出电梯,准备去取车时,荣璟终于再次出声,“她人现在怎么样?” 林若冰闻言,眸子微微闪烁,对要不要说实话有些迟疑不定。 “别骗我。” “……还在抢救,她喝了农药,”林若冰道,“我刚收到的消息是已经洗过了胃,但听说医院给出的反馈不乐观。” 半晌,荣璟嗯一声,“我去趟医院。” 林若冰愣了愣,立马道,“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去很多事情可能不方便。” 荣璟没拒绝,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他撑着地面踉跄起身,雨夹雪已经完全变成了带有质感的霜粒,纷纷扬扬地自天穹洒下。 视野一片模糊,铺天盖地的眩晕感使他眼前的世界错乱颠倒,好在那种仿若要把头颅劈开的疼痛缓和了许多。 再休息一下,等躯体化反应过去你就可以先回家吃颗药,然后再去接林姐,跟她一起去医院。 别想太多,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 荣璟安慰着自己,伸手去拉车门,可袖口下的手却一直在抖,并且毫无力气,试了好几次,车门纹丝不动。 “废物!” 他不禁一脚踹在车上,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 荣璟猛地转头,视线所及之处,一个女人站在飘洒的雨中正朝他露出充满恶意森然的笑容。 “你又害死了人。”她慢慢朝荣璟走近。 荣璟眼睛猝然瞪大,脸上露出不知是憎恶还是恐惧的神情,他从车旁退开,尽量想与对方拉开距离,可女人却越来越近。 “怕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我儿子是第一个,玉小小是第二个,说起来,你父亲和我应该也算。” 女人笑意加深,“看看,害死了这么多人,你却还活得好好的,你说这公平不公平?” 荣璟没回答,只冲着女人压抑低吼,“滚。” “滚?”女人却哼了一声,身影倏地逼近,“怎么,想甩了我?” 她的身形猛然拔高扭曲,在黑夜中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朝荣璟扑来。 “你害死了我儿子!” “死的应该是你!只有你这种败类才会去那种地方,是你教他去的,是你!” “你甩不掉我,哈哈哈哈哈,这辈子我都会跟着你,我儿子死不瞑目,你也别想好活!” “滚开!” 荣璟疾步后退,脸上神情一片混乱,越想跟女人拉开距离,对方就越像是影子般粘着他。 “滚!” 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偏离原先的位置,后退到了河提边沿。 身体摇摇欲坠,只差半步他就会掉下河提,可女人还不放过他。 终于,荣璟一脚踩空朝后跌落。 恍惚间远处传来一声呼喊,□□璟什么也看不到了,河水漫入口鼻,把一切都隔绝开来,耳中只有女人如附骨之蛆般湿冷的恶语。 “挣扎什么?我当初就该狠一点,直接弄死你,白让你这小畜生多活了这么些年。” 紧跟着她又温柔下来,每一句话都带着蛊惑般的怨恨呢喃,“这世上没有你就好了。” “小璟,害了人总该偿命是不是?” “你活着每一天都在噩梦之中,不如跟我走吧,你早就想死了是不是?” 女人的脸不知何时慢慢变幻成了过世的母亲温柔的脸,荣璟看到她笑着朝他伸出手来。 快要溺死他的河水好像也变得柔和温暖起来,仿若母亲的怀抱。 “妈妈……” 荣璟渐渐放弃了挣扎,任由那双手带着他沉入意识的深海。 另一边闫琢听到一助的汇报,就立即动身前往医院。 “闫总,玉小小家属那边现在情绪激动,可能会迁怒公司,要不我先跟王经理过去看看情况?” 赶来跟他汇合的林谦一上车就开始劝说闫琢,生怕这位少东家过去会被打。 闫琢打了一把方向盘,没让他换手,直接道,“我俩去,让她呆着。” 林谦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坐在副驾给玉小小的负责人王经理回消息。 玉小小目前在市一医院,离闫琢的住处挺远,一路过去会经过柳木湾附近的高架桥。 车开到高架桥上,闫琢目光落向远处深夜,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心悸感迫使他去柳木湾看一眼。 这种心悸来的莫名,闫琢眉目沉黑,盯着眼前路面本不想理会,但心悸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即将消失。 最终M760方向盘右打,偏离导航,驶向另一个方向。 * 柳木湾过去是一片种满垂杨柳的河滩,夏天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来这边游泳,近些年经济发展迅速,很多地方被重新规划开发。 柳木湾这一带也筑了河堤垫高填平了不少地方,如今随风而摆的垂杨柳一棵不剩,“柳木湾”这个名字,也正在被人们淡忘之中。 到达地方,闫琢踩下刹车看向前方,外面夜色深浓,车灯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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