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他们上大学前,利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放弃了常青藤好几所名校的offer,一头扎进了艺术创作,从此整天和颜料和人体雕塑待在一起。 对于好友的选择,霍应汀当然尊重,两人在国外的时候就算分开了也常有联系,但利奥这次来得太突然。 “好像说是创作遇到瓶颈,来传说中神奇的东方国度找找灵感。”明悦笑眯眯的,“你们也好久不见了,到时候记得带利奥回家吃饭,妈妈记得他很喜欢吃我烤的芝士蓝莓蛋挞,还想用来贿赂他给妈妈画幅画呢。” 霍应汀看见自己妈妈憧憬的那个样子就笑得无奈:“知道了妈。” * 周五。 正准备下班的李诉知道霍应汀第二天要去机场接朋友,于是主动询问需不需要陪同。 霍应汀抬头:“你每周六不是要给裴煦的特助上课?” 李诉推了推眼镜:“裴总这周末出差,陆特助随行,不在宁市。” 霍应汀不知道这回事,他和裴煦的聊天记录甚至还停留在上周六对方来感谢他订餐的时候,现在又发现连自己的助理都比自己清楚裴煦的动向,霍应汀长指在办公室轻点:“又出差了......” 看着上司沉思的神情,李诉很识相地收拾掉了桌上的文件,轻声带上了门。 整栋大楼只有零星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霍应汀没着急下班,松了松领带,拿出了手机,往下翻了几页,点进了裴煦的聊天页面。 自从上次去完游乐园回来,霍应汀就把把医院当家的裴煦的备注改成了“脆皮麻烦精”。 脆皮麻烦精:【照片.jpg】 脆皮麻烦精:谢谢晚餐。 Ting:小事。 Ting:记得吃药。 脆皮麻烦精:忘不了。 已经是七天前的聊天记录了,霍应汀盯着备注上的五个大字沉吟,想,哪有不聊天的朋友? 于是他长指点动。 Ting:出差了? 等了五分钟,手机里没有任何回讯,霍应汀皱了皱眉,继续打字。 「在吃饭?」 删除。 「去哪儿出差了?」 删除。 「什么时候回宁市?」 指尖悬浮在“发送”的按钮上半天,手机一震,一条新信息传了进来。 霍应汀心里一动,定睛去看,却发现是自己即将来访的朋友利奥发来的语音,霍应汀收起表情点开。 Leo(苦学中文版):“Hale!!明天激得赖接窝!!” 口音听得耳朵疼,霍应汀直接用英文回他:“你已经说过八百遍了,忘不了。还有,请讲英文。” 那边发来了语音。 Leo(苦学中文版):“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八百次?我为了来中国学了很久的中文,难道一点进步都没有吗,Hale,你这样说话真让我伤心!” Ting:“夸张手法懂不懂,学中文的时候别像你画画那样自信,期待你哭着放弃的那天。” Leo(刻苦学中文中):“Hale,你真无礼。” Ting:“Cheers.”(谢谢。) Leo(刻苦学中文中):...... 他一直很想知道Hale从小生活在M国,这个Y式的习惯是怎么来的? 被利奥一打岔,霍应汀也忘记了给裴煦发消息这回事。 一直到晚上八点霍应汀准备出门夜跑时,才收到了裴煦的回讯。 他边带耳机边看手机上简短到只有一个字的消息。 脆皮麻烦精:嗯。 敷衍得不能再敷衍了,气得霍应汀直接发了十四秒的语音过去。 此时,远在津市的裴煦坐在车的后排,一手支着头,满脸倦容。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住院部的大楼,陆执担忧地从副驾转过来看裴煦。 “裴总,这次是有人带头闹事,故意煽动工人情绪的那几个已经被控制住调查了,但根据他们目前透露出来的线索,应该和先前买通王越泄露公司机密的是同一家公司。” 裴煦捏了捏酸痛的手臂,冷声开口:“越臻。” 陆执停顿了一秒,道:“是,越臻近几年势头很稳,刚成立那几年挖了不少大公司的高层过去,其中不乏裴氏的。” 何止是稳,裴煦自嘲地笑了笑,越臻根本就是肖家给肖臻准备的一个保护壳。 肖家早年发家的手段放到现在并不光彩,且近两年发展缓慢,涉足产业又牵连部分灰色地带,肖父不愿肖臻走他如履薄冰的老路,有意把肖臻和家族企业隔离开来,为的是让肖臻不受影响,想把肖家自肖臻这一代洗白。 上次肖父对裴煦说肖臻一周也去不了公司几次,根本就是迷惑性的话,实际上肖家的产业和肖臻一点关系都搭不上。 和肖臻真正有关系的是越臻。 越臻成立在肖臻十八岁那一年,肖父请了职业经理人料理越臻,尽可能地倾尽清白资源,作为肖臻和肖家最后可以倚仗的退路。 这样一来,即便肖家出事,只要肖臻在,只要越臻在,肖家就尚有喘息和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肖父的手段到底是脏,表面把裴煦疼得和手心肉似的,结果转头就和裴氏机密泄露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今天是裴煦在津市视察的最后一天,这边落成的项目有条不紊的进行,主管人员临时邀请裴煦亲自去工地看看进度,本是非常合理正常的程序,结果视察到一半,工地突然有工人开始吵闹起来。 都是日晒雨淋都依旧开工的工地糙汉,身强力壮又脾气急躁,五月的天已经开始炎热,躁动之下的纷争一触即发。 不过是几句口角,裴煦本也不在意,但身旁的主管人员一边派人去处理一边和裴煦解释说,工地有口角是在所难免的,大概是最近的天气热了,工人们每天都要吵几句,只要过会儿就没事了。 但裴煦觉得不对,那边推搡的动作越来越大,怎么看都不像”只是有口角”和“会没事”的样子。 而且工人之间或有脾气不好的,但大多都淳朴,并非全都是那么不和善的,怎么会天天有矛盾? 裴煦问了才知道,最近工人们最近在讨论有关工地承包待遇的问题,不知是谁总说别家的工资高待遇好,但多数人觉得裴氏的待遇也不差,于是一群人每每说两句就要吵起来。 推搡的工人里,有几个人激愤地工人站在外围,叫骂的声音最响。裴煦拧起眉,隐约知道了问题所在,他给陆执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 在陆执派保镖把人群里那几个煽风点火有浑水摸鱼的人扣下之后,场面明显稳了很多,裴煦沉下了脸,戴着安全帽朝那里走去。 但工人们的情绪依旧激动,裴煦刚走进,一根手臂粗的钢管就不知道被谁挥出脱手,朝身边管理人员门面而来。 钢管一路破风带响,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打中人,裴煦反应非常快,目光凌厉,即刻伸手,五指直接抓住了那根钢管稳稳拿在手里,手臂却止不住的因为强大的冲击力发酸。 受了伤的工人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闹事的人全部带走调查,裴煦从警局出来,再到医院看望工人,一套流程下来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只有中间被陆执强制着停下来吃了点东西,连回霍应汀消息都是只来得及回一个字。 现在又听陆执说这次煽风点火的人和越臻有关,裴煦当即就忍不住嗤笑了。 肖父和裴家亲父子一样,把他当跳板使。 “裴松沅那边除了霍应汀,有联系过别人吗?”裴煦问陆执。 “没有,大概是因为能和您抗衡的人只有霍总,他暂时没找过别人。”陆执如实报告,但想起最近老板和霍氏的关系似有缓和,陆执又说,“不过上周六我旁敲侧击过李诉,得知霍总连裴松沅的面都没见,应该是不会和他合作的。” 想到霍应汀那天让裴松沅“好自为之”的场景,裴煦发现自己竟然能在这样的压力和疲倦下露出来一抹真心的笑。 他说:“我知道。” “可以了。既然他们都想要裴氏,那我会如他们所愿的。”裴煦揉着手臂,满不在乎。 肖臻既然选择了裴松沅在一起,应当是想用越臻和肖家父子一起把裴氏彻底吞回去。 裴煦拿捏在手里的从来就不是裴氏,而是这些人心里的贪婪,以及这么多年对他理所应当的伤害和索取。 这么多年,裴煦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 让他们以为他离不开裴家,在他们眼前亲手扶起裴氏,又在他们面前亲手把已经能和霍氏比肩的裴氏亲手摧毁,捏成粉末送到他们的面前。 高高扬起,又轻轻洒下。 在那些人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让他们体验一把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在指尖溜走的感觉。 他们的表情一定、肯定,会非常精彩吧? 为了渴望的金钱、地位、权利,毁了本来于这一切都无关的他的人生;那么他们也终将因为这些东西自食其果,永永远远失去所渴望的,换来下半辈子的痛苦、潦倒,以及裴煦并不需要的悔恨。 裴煦会还给他们一个破败的、再也扶不起来的裴氏,连同肖家和越臻一起,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这是裴煦迄今为止唯一一件期待的事。 而这件事献祭了他自己的一切,作为对于裴家二十几年养育的报答。 这就是裴煦一个人许了很多年的生日愿望。 ——我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裴煦,祝你早日解脱。 等待了很久很久的时刻开始临近,心里瞬间产生的暴虐和兴奋压迫让裴煦的身体疲惫却大脑兴奋,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无端地想要自毁,想要找个高楼一跃而下,也想到那段自救无果的日子。 像溺毙在黑暗的大海里,像从高楼坠下,顷刻间消失在这个世上,也像无尽穷途,永远无法停止痛苦。 他紧闭着眼睛,想让自己脱离这种情绪的操控,可薄唇依旧绷成一条直线,不安的睫毛颤动,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梦魇。 嗡嗡。 手机震动,裴煦被惊扰,慌乱睁开了眼,眼中泛着一层水雾,在夜色下看起来茫然而脆弱。 意识到会是谁给他发信息之后,裴煦点开手机的动作忽然加快,像是抓住了海崖边的一株草茎,又或是深渊里的一抹光。 他连那条十四秒的语音都没有点开,直接拨通了霍应汀的语音通话。 语音只过了两秒就被接通。 “裴煦?”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那人用微微低沉的嗓音叫出,他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出口,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放纵着自己带着明显哽咽和颓唐的声音轻响在车厢里。 “......霍应汀。” 像是一触即碎。 除了电话那头的霍应汀,没人听见。 霍应汀脚步瞬间停了下来,明明只跑了两步,可他的呼吸却一下子因为裴煦语气里的破碎而紧了起来,接到裴煦电话时不可一世的得意也在顷刻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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